兀乾水在調解下緩了過來,回憶起了一些事情,“我想起來那次在珥域,二哥要拿你祭祀,是一個黑衣人將你救下,他與余子書身形極為相似,能以圣光滅去幽冥之火,我確定是神殿之人無疑。”
禾錦突然心底一緊,試探道:“是靳褚?”
“我當時并不知曉,但是很有可能是他。”
“九哥。”禾錦有些急切,“靳褚化形之時,兀擎曾說過一句‘無角幽熒’,幽熒是何種獸?”
“幽熒是上古神獸,就出生在神殿,月圓時吸食精華,誕生于月光下,是無比圣潔的神獸。”
“即是神獸,那肯定能重生,九哥,如果要讓他復活,該怎么做?”
兀乾水微微有些遲疑,“他生于月下,不死不滅,時間到了自然會重生,但是沒人知道如何重生他,畢竟是上古神獸……”
“幽熒多久能重生?”
“幾百幾千萬年都是有可能的,他活得比我們所有人都久,沒人清楚。”
禾錦固執地繼續問:“那要怎樣才能立即讓他重生?”
“十七。”兀乾水有些憂心忡忡,“不要再執著于此了,即使你真的等到他重生,他也不是原來的他,而是一張干干凈凈的白紙,一個全新的他。”
禾錦微微愣怔,“他會忘了我嗎?”
“和你忘了他不一樣,他是重生。”
重生一個白紙一樣的靳褚,擁有一個全新的人生,他不會再記得她,也不會再遇到她,他的生命將會和她全然沒有交結,她和他之間的一切,也就在此畫上了句號。
禾錦胸口微微有些發痛,她緊緊捂住,不知這股心痛從何而來,又該如何散去。
余子書微微收攏手臂,攬得有些緊。
柳無言注意到一個細節,“那你說無角幽熒是為何?他沒有角?”
“本來是有角,只是被人斬去了,還留有疤痕。”
兀乾水深覺不可思議,“這世上誰能斬去幽熒的角?就是神主也不可能。”
禾錦沉聲道:“那傷口鮮紅,時間并不長,九哥,你說會不會和我的眼睛有關。”
“為何這樣說?”
“我被治好眼睛的時間,和他那傷口的時間很吻合。”禾錦的舌頭有些僵硬,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困難,“他會不會,斬下他的角,為我重造了眼睛?”
傳音石兩頭都陷入了沉默當中,只有余子書輕輕嘆息一聲,打破了沉寂,“女媧當年造人,都尚且用了泥土,你非凡胎*,他要為你造眼睛,自然非那對角不可。”
所有人聽完都沉默了,禾錦心頭一陣刺痛,剛一低頭眼淚就落了下來,滾燙如火。
“但是你修為盡失,又為魔體,他的角是圣物難免會被你排斥,所以他才會為你渡下大半修為護體。可是你身體又尚虛,無法融合,他只能喂你喝下一滴心頭血,強行壓制靈力。”
禾錦恍然抬頭,淚眼婆娑。
余子書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她額間,“這滴心頭血就在你這里,它雖能為你抑制強大的靈力,可它同時也是劇毒之物,它會讓你忘記關于靳褚的一切,忘得分毫不剩。”
她顫聲詢問:“他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
沒人能回答她,也無法回答。
他這樣做什么也得不到,最后只能落得個散盡修為、灰飛煙滅的下場,親手將他最愛的女人推到別人的懷里。
義無反顧,一直都是靳褚愛她的方式。
這份愛沉重得她抬不起頭。
“他什么也得不到,只想讓你好好活著。”余子書握住她的手,“所以你更要活得好好的,才不會辜負他的付出。”
禾錦用力抓住他,指甲都劃傷了皮肉,“能取出這滴血來復活他嗎?”
余子書輕聲安慰,“等你能控制這股靈力,可以一試,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好。”禾錦放松身體,靠在他身上,感受著這股許久沒有過的安心。
氣氛被這件事搞得分外沉重,誰也沒有開口打破,直到夜幕降臨,祈夢之才道了一句:“可以走了。”
天邊掛著一顆很亮很亮的星,很好辨認方向,余子書拉著禾錦起身,一路上都沒有松開過手。
“一會兒林間會漫起煙霧,不要輕舉妄動。”
“煙霧有毒?”
“有些許制幻作用,會將你們引上絕路,你們把腰帶綁在一起,以免走失。”
余子書將衣帶和禾錦系在一起,另一頭遞給祈夢之,他只看了一眼,生冷拒絕:“不用,一點小毒而已。”
禾錦勸慰他:“還是系上為妙。”
他冷哼一聲,直挺挺地走在前邊,“我沒你這么嬌嬌弱弱,需要別人保護。”
禾錦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跟這種人沒什么好生氣的。
走到深處,果然彌漫起了濃霧,將祈夢之黑色的身影一點一點包圍進去。禾錦三兩步沖過去摳住他的腰帶,將他拖回來,“你沒聽我九哥說不能亂走嗎?”
他回頭,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夜間才有星星,此時不走要何時走?還是說你愿意困在這里一輩子,和別人親親我我?”
禾錦瞇起眼睛,瞳孔中聚起了冷意,“別亂說話。”
祈夢之抱緊赤焰劍,繼續往前走。
禾錦抓住他的衣帶不敢松,余子書與她十指相扣,三人就這樣緊緊綁在一起。
“不要亂聽,不要亂看,只有那顆星星是真的,其他的都不要相信,如果看不到星星就停下,不要再走。無論發生了什么,只要腰帶沒斷,你們三人就一直在一起,可以相互信任。”
禾錦盯著天上,朝著星星的方向往前,腳下有塊石頭將她絆倒在地上,她松開了抓住祈夢之腰帶的手。她趕緊爬起來,重新伸手抓到了一只衣袖,緊緊捏在手里,不敢再放開。
余子書握緊她的手,“怎么了?”
“剛才絆了個石頭。”
“沒摔傷吧?”
“沒有。”
祈夢之始終不曾說話,和他悶騷的性子一樣,依舊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只是禾錦總感覺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