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個不平之夜。
黑狗現世,六界震驚,卻萬萬沒想到禾錦竟然是最后的贏家,甚至還將仙界的幾位仙尊關押起來。此事一時間轟動天庭,很快便傳遍了六界,都說禾錦這是要借機挑起六界之亂,弄得人心惶惶。
風綾留下,收拾這場殘局。祈夢之不肯走,就抱著赤焰劍守在牢門外。靳褚留在禾錦為他備下的宮殿里,只不過從來都不出門,累了就趴在窗臺上歇息,無趣便逗逗饕餮,總是一副精神懨懨的模樣。
禾錦派出無數魔兵追查西魔主和兀瓴的下落,始終沒有消息。她每每聽到那些人傳回這些無用的話時,胸口總有一股烈火在燃燒,燒得她想殺人。
殺了一個,便有兩個,殺了兩個,也就不怕有第三個。
新魔尊嗜血暴戾,一傳十,十傳百,魔宮上下都怕她怕得要命,就連奉上衣物手上都抖得嚇人。
整個魔宮,沒有一個與她說話的人,沒有一個人敢直視她的眼睛。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很想見靳褚一面,可是他始終,不愿打開那道宮殿的大門。他在兩人之間,豎起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就像禾錦當年對他那樣。
夜色涼薄,冷風吹動細雨。
這場大雨連綿不絕一月,終于有了要消散的跡象。禾錦不知為何特別想淋一場雨,獨自一人走進雨幕之中,綿綿細雨并不能將她轟轟烈烈地打濕,只是將她的心都滴涼了。
她停在靳褚的宮殿之外,那道大門仍舊緊閉。她沿著宮墻一直往前走,始終不得而入,只能伸手撫摸著潮濕的墻壁,真的是冷進了心。
“連你也要離開我了嗎?”她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就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淚驟下。
可是誰給她委屈受呢?
明明最委屈的人,還是靳褚。
這場雨足足下了一月,水漫進屋子里,沖得七零八落,沒一樣東西完好無損。
柳無言將桌子搬起來,廢了很大的力氣,明明已經恢復了仙身,可他還是習慣像凡人一樣活著。用很笨拙的方法去消磨時光,這樣才能讓他的腦袋時刻保持清醒,清晰地看透每一件事。
“吱——”,有人推門進來,是他等了很久的人。
柳無言扯出衣袖擦了一把椅子,抬頭道:“坐下說話吧。”
來人跨進房間,踩在尚未干透的地上,鳶裙百般婉轉,留下很輕很輕的痕跡。她并沒有坐下,只站在他身前一言不發,氣氛都因為她的到來而變得凝重。
“你想問什么。”柳無言從別處端起已經冰冷的茶水,滿上一杯,擱在桌子上。
禾錦垂下眼瞼,如今的模樣和當年驚人得相似,都是為了同一個人、同一件事而來,“當年我問你,我能否等到我想等的人,你說能,他果然回到了我身邊。如今我還是問同一個問題,你能否給我答案?”
柳無言不用算,也知道她是為此事而來。余子書之死很快便傳遍整個魔宮,柳無言聽到的第一反應,就是該來的終究會來。
余子書之死,禾錦為之入魔。
和當年一模一樣。
柳無言斂下眼瞼,不慌不忙地喝下一口冰冷的茶水,透心之涼,“這一次,不能。”
“上一次都能,為何這一次不能?”
柳無言放下茶杯,輕聲道:“上一次能,是因為我雖算不出余子書,可我能算出你。這一次不能,是因為我既算不出余子書,也算不出你。”
禾錦還不肯死心,“一點也算不出嗎?可是江瑜告訴我,是你算出我就是黑狗,就連欽天監都算錯了,可你是對的!”
柳無言輕笑了一聲,抬起了頭,“我不需要去算你,我用的是排除法。放眼天下能得黑狗之力的人,不過寥寥,我只需一一算過,就猜得*不離十了。”
“可你不是猜,你清楚地告訴江瑜我就是黑狗!”禾錦咄咄逼人,直視著他的眼睛,“你定是算出了什么。”
柳無言臉上的輕松逐漸消散,就連嘴角的笑意都隨之淡了,“你真的想知道嗎?”
她迫不及待地點頭,“想。”
“我回到仙界,便代表歷劫結束,你給我的劫難也該到此為止才對,可是我很快便發現,我仍然算不出你的命數。”柳無言摩挲著茶杯,似乎在回憶一件昨天的事情,仍舊歷歷在目一般,“那個時候我就明白,我的劫還遠遠沒有結束。”
“后來呢?”
“黑狗現世,定然是腥風血雨。后來,我想到了一個方法,就是用半數壽命為寂,強行窺探你的命運。”他說到此處頓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想到了當時撕心裂肺的疼痛,“此法并不精準,但如此就夠了。我只需要把你的命數,與黑狗命數對比,就能夠確定你就是它。”
“所以……”禾錦被他的話所鎮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耗費一半壽命,就是為了窺探我的命數?”
“你不必覺得愧疚。”柳無言笑,“世間一切凡是有因必有果,這是我欠你的,只是還你罷了。”
禾錦看了他許久,終于收回視線,“你我之間兩清,從今往后誰也不欠誰。”
柳無言玩笑似的道:“我還以為你會像上一次那樣,將我關個三千年,逼我算出答案為止。”
“不需要了。”禾錦握緊手指,眸色沉到了骨子里,“你我都知道答案,再問,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她能這樣想,柳無言還頗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想不通,才會入了魔。”
“恰恰相反。”她接住他的話,抬起眼瞼,“我就是看得太明白,所以才會義無反顧地走上這條道路!只有變成最強的人,才能替余子書懲罰他們,才有資格去決定別人的命運,才能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人,讓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悔不當初!”
柳無言聽完她的話,只剩下心驚膽戰,“你是想要凌駕于六界之上嗎?”
“有何不可?”禾錦加重了聲音,每一個字都咬得錚鏘有力,“便是這天擋了我的路,我也要掀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