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身負太傅一職,司空璧竟將我每日參加朝會的工序也給免了。
於是,我也樂得清閒自在。
本答應過小莫言今日要去他府上的,沒想到他自己卻早早的來了。
美其名曰:來行拜師禮。
我端坐在這前堂之上,看著他爲我泡茶的樣子,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只見他笨拙的拿著茶匙,稍不留心便有幾片茶葉被抖落在桌案上。
他不會是第一次行茶道吧?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殿下,其實可以讓下人來……”
我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他打斷了:“如果不是由本宮自己來做,那要如何才能表達本宮的誠心呢?”
看他滿臉的誠意,若我再反駁的話,豈不是——太不知趣呢?
過了些許時候,莫言纔將一杯熱茶端至我的眼前。
他微弓著身子,向我行禮道:“太傅,請喝茶!”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端起他奉的茶,抿了一小口。
“茶,淡了。”我淺淺的評道。
我用餘光一掃,卻清楚地看見了他緊握的拳頭。
不過,他口裡還是說道:“本宮這就去爲太傅換!”
罷了,還算是個能“忍”的人!
端起他再次奉上的茶,我淺嘗了一口。
“味道又有點濃了!”
他狠狠地盯著我,說道:“本宮再來爲太傅調調。”
他作勢又要將我手中的茶杯接過。
我攔住他,說道:“罷了,殿下有這個心就好。”
算了,看他耐心還不錯,就不怎麼刁難他了。
聽我這麼說,倒也沒見他的怒氣減少。
“陛下請隨微臣來。”我對他說道。
莫言便也隨著我的腳步走了來。
這一路,似乎太沉靜了。
我回頭看了看他。
他卻白了我一眼,還不忘將頭撇開。
“殿下,您覺得‘茶’是什麼?”我笑著問道。
莫言皺了皺眉,答道:“清、敬、怡、真。”
真是個漂亮的答案。
我又問道:“這些字,作何解?”
莫言撇了撇嘴,又答道:“清純,謹慎,謙恭,真善。”
這解釋倒也合理。
是啊,“清純”、“謹慎”、“謙恭”、“真善”!
我停下了腳步,他也聞聲而止。
莫言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我淺笑道:“若是這茶中沒有‘清純’、沒有‘謹慎’、沒有‘謙恭’,或者沒有‘真善’——微臣是不會去喝的。”
聞言,莫言怔住了。
我也不待他回過神來就又繼續向前走去。
當我在書房裡坐了許久後,才見莫言走了進來。
此時他臉上的表情已不似往昔。
他對我行了個禮,道:“剛剛是莫言失禮了!”
這話,遠比剛剛那杯茶有誠意。
於是,我上前扶起他,說道:“無礙。”
我爲莫言指了指被字帖堆滿的桌案,卻見到莫言露出詫異的表情。
“太傅,這是……”他問道。
“咳!練練字吧!”我十分坦然的說。
他挑了挑眉,說道:“太傅讓我練字?”
“自然。”我答道,又坐回到原來的位置。
“本宮的字,可是連父皇都稱好的啊!”
他的話,帶著一絲傲氣。
我搖了搖頭,解釋道:“既然陛下將您交給微臣了,那就請您按照微臣的指示來做吧!”
看到他的眼球都不知轉了幾轉。於是,我又補了一句:“微臣是斷斷不會害了您的!”
他瞟了我一眼,卻還是按照我的吩咐開始練字了。
我端起桌案上的茶杯,站在一旁看他練字。
從中,卻又看到了往日的重影。
我雖然是喜歡看書的,卻極其厭惡練字。
當初,景黎爲了讓我練好字,倒也是傷了不少腦筋!
“太傅?”莫言喚道。
我收起已經飄遠的深思,擡起頭看了看他,問道:“殿下有何疑問?”
“本宮只是想問問今日除了練字外,可還有別的功課?”莫言放下手中的筆,問道。
我笑了笑,回答道:“殿下目前只有一個任務啊——那就是將這桌案上的每本字帖練上五百遍!”
五百遍,應該不是很多的。
我當初練字時,每本是不下於一千的。
只見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鎮定地問道:“每本——都要五百?”
我看了看桌案,剛好四十本,是我拿來時的數兒。
於是,我點點頭,答道:“是啊!”
莫言張開了口,好像要說什麼。
看到他一臉的鄙夷,我又說道:“微臣已經向陛下稟明瞭。在您完成這個任務前,就只好委屈您在微臣這兒歇息了。”
我看了一眼他剛寫好的字,倒也確實是挑不出毛病來。
莫言沉默了一會兒,便又拾起筆開始練字了。
午膳時,莫言還不忘將自己的作品拿來給我看。
在看到我點頭後,他的臉上才露出了笑容。
此時的他,看起來才真是個孩子。
是啊,纔剛剛十一歲,何必要去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心中對他的憐憫不經又多了許多。
我又粗略的看了看,說:“殿下認爲滿意就可以了。您只需將練的每本的第五百遍拿給微臣看就好了。”
“謝太傅賜教。”他說道。
我將東西放在一旁,又說道:“這是您最近文修課的內容。下午,您要進行武修課。”
聞言,他遲疑的看了看我。
我笑問道:“如果殿下是想知道微臣是如何教的話,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還是與他留下一些懸念的好。
午時剛過,我便吩咐侍女搬來了靶子。
他們還將弓箭一同拿來了。
真是一羣——“貼心”的下人。
對此,我只是淡淡一笑。
“太傅要教本宮射箭麼?”莫言問道,“父皇曾經命人教過本宮!”
我笑道:“看來殿下近年來的功課已經學習的很不錯啊!不過,微臣是要教您的是‘眼力’。”
語畢,我將右手擡起並擄起袖口,將藏於右手的袖箭露了出來。
我按了按開關,只見袖箭飛快的向靶子射去。
“如果殿下練到能在這箭射到靶上前將它的位置說出來,那您的眼力就很不錯了。微臣騎射不精,這一點是微臣唯一可以交給您的。”我說。
這“眼力”,還是當初我在北蠻學會的。
將它教給莫言,也許會有用吧!
莫言笑了笑,答道:“嗯。可以看出來,太傅的箭可是沒有中紅心的啊!”
聞言,我愣了愣。
這孩子——都學會諷刺人了。
“啾——”
聽聞耳邊的聲響,我看了過去。
隨著一個聲響,只見一支箭正好飛中紅心。
“哇!這個真準!”莫言看到後,也拍掌讚道。
不知是哪裡來的人,竟敢擅用我的東西!
我巡視著周圍,卻也看到了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慕琉辛。
“呵呵,承蒙太子殿下的誇獎,微臣也只是善武的了。”慕琉辛說道。
他,漸漸向我們走來。
我正想感慨爲何沒有人來通報他的到來,他卻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
“本侯覺得這塊風景不錯,不請自來,還請國師諒解啊!”他如此說道。
我還未開口,莫言就搶著說道:“素聞侯爺文韜武略。這文的,父皇請了太傅來教本宮。可是這武的,太傅似乎就不怎麼適合了吧!”
慕琉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莫言,笑道:“承蒙殿下不嫌棄,微臣怎敢再做推辭?”
這樣,他就答應下來呢?
我不禁有些詫異。
他又繼續說道:“順便,可以爲太傅分擔分擔身上的……”
“‘負擔’!”我接過他的話說道。
只見莫言的臉變了變。
而慕琉辛也只是乾笑了兩聲。
“若是本宮能有你們這兩位老師,實乃本宮之幸啊!”莫言又說道。
我搖了搖頭,說道:“殿下言重了。既然……既然定安侯願意與忠卿一塊兒分擔這些事兒,那忠卿也就——多謝侯爺了。”
說完這話,我又向定安侯行了個禮——以作答謝。
“卿兒真是客氣了!”
聽了他的話,我不耐的瞟了他一眼,正要轉身離去,卻又被他拉住了。
“卿兒就和太子殿下一塊兒學學吧!權當是消遣,也許還可以當做防身術用呢!”他笑著對我說道。
我正要拒絕,莫言卻又搶了我的話:“好啊!看看我和太傅到底是誰學的快!”
看著莫言此時的神情,我也只好硬著頭皮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