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器雖多,破空之聲,卻又不甚顯著,兼且針上,染有劇毒!只要被中上一枚,便是麻煩!那兩人發針之際,離譚月華只不過丈許,是以那兩蓬百十枚“蜂尾針”,當真可以說一發即至!
譚月華在倉皇之間,連眼都睜不開來,只是從極為微弱的破空之聲上,才知道了有人以暗器向自己偷襲,百忙之中,身形猛地向后一縮。
她這向后一縮,雖是倉碎間的決定,但是卻無異是救了她的性命。
原來,就在發出暗器的電光石火之間,譚月華已然聽出,所有的暗器,不是從前方,便是從左右兩方,包抄而至,身后了無聲響。
固然,在身后,可能是另有埋伏。
但是,當此危險關頭,卻絕不容得她多加猶豫,必須當機立斷。
因此,譚月華身形,便立即向后閃去,那一閃,閃出了丈許,已然等于是將那兩蓬蜂尾針的來勢,阻了一阻,而她在一退出之后,連腳跟都未曾站穩,立雙掌翻飛,已然“呼呼呼呼”,連拍四掌!
“蜂尾針”那樣細小巳極的暗器,在暗器之中,最是歹毒,見隙即入。
若不是內力已臻絕頂,已達到掌風凝練,如同實質的地步,也是一樣不能擋開,而譚月華的功力,雖然不弱,卻還未曾有此修為。
只不過譚月華的雙腕之間,各自連著一條長可四尺的粗鐵鏈。
那兩條租鐵鏈,在她一連拍出四掌之際,隨之揚起,如墨龍飛舞,煉影如山,將譚月華的全身,盡皆護在煉影之內。
只聽得一陣“叮盯盯叮”,極為輕密的交鳴之聲過處,那兩蓬蜂尾針,盡皆被鐵鏈,擋了開去!譚月華心知,自已此際,已然身在鬼宮之中,對方只一出聲,大隊高手趕到,自己便萬無幸理。
因此,雖然將暗器擋開,仍然要速戰速決。
此際,譚月華的眼睛,已然能夠適應洞中的強烈光線了。
四掌一過,她立即收掌凝立,可是向前一看,卻又愕然。
原來,眼前空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
譚月華的心中,不禁大為駭然,尚未等她弄明白是怎樣一回事間,只聽得冷笑之聲,又起自身后,同時,“颶颶”兩聲,左右腰際,已然各傳來了一下兵刃劈空之聲。
譚月華這才知道,敵人巳然到了自己的背后!她連忙向前跨出了一步,只聽得“嗤嗤”
兩聲,兩柄明幌幌的尖叉,剛好在她腰際擦過。
譚月華心中暗叫一聲“好險”,立即轉過身來,身形一沈,一煉揮出。
在一煉揮出之后,她才有機會看清兩個敵人是什么模樣的人。
只見站在她面前的,乃是兩個瘦長條子,面目甚是相似,青滲的面反,一臉陰騖之氣,令人望而生厭,手中所持的,各是一柄共有三股,當中一股特長,銳利錚亮的尖叉。
譚月華那一煉,并未曾將兩人迫開,只是將兩人的攻勢,略阻了一阻。
緊接著,那兩人已然身形一矮,一個自左,一個自右,各使一招“仙人指路”,尖叉直向譚月華的腰際摘到。
譚月華已然看清,那個山洞,除了另有一個小山洞,不知通向何處之外,四面洞壁上,全是銀光閃閃的銀片,不但映得全洞通明,而且連人影也可以反照出來,除了這兩人之外,別無他人。
而這兩人,又是一味猛攻,并不出聲,譚月華感到正中下懷。
一見兩人攻到,身子一側,一提真氣,足尖點處,已然凌空拔起丈許。
譚月華的這一下身形變化,可以說是突兀到了極點!可是,那兩個漢子,也不是弱者,譚月華身形才一拔起,他們也已然變招。
只見兩人動作一致,身子雖未拔起,那一招“仙人指路”,已然改招為“雙峰插云”,那兩人身量本高,譚月華在拔起丈許之后,身子又不免略略下沈,兩人的尖叉,也有三尺來長,那一招“雙峰插云”一使出,恰好剌向譚月華的小腹。
譚月華本來是準備,拔在半空之后,向兩人凌空下擊的。
如今一見兩人,變招如此之速: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怔,百忙中,雙臂向下一沈,一招“風擺垂柳”,兩條鐵鏈,左右一分,分砸兩人的面門。
那一招“風擺垂柳”,乃是她譚門家傳的絕頂武功。
在使出那一招之際,內力之陰柔,無出其右。因此上這一招使出,無論是掌擊也好,是持著任何兵刃也好,看來,猶如是五月熏風,在吹拂著楊柳的細枝一樣,看來飄忽無力。但是實質上,卻是變化由心,神妙無方,令人防不勝防。
她只想那一招便出之后,可以令那兩人輕敵,再變化取勝。
怎知那兩人,卻頗是識貨,一見兩條老粗的鐵鏈,向自己面門砸到,來勢飄忽,像是自己揚了起來,而不像是對方有心拂出一樣,竟也知道厲害,立即后退一步,尖叉一沈,改向鐵鏈撩去!
只聽得“錚錚”兩聲響,鐵鏈已與那兩人的尖叉相交。
那兩下金鐵交鳴之聲,在山洞中聽來,聲音頗是嘹亮。
譚月華心中,暗叫糟糕,這一來,非將人驚動不可,自己只怕萬難脫身,迅疾身子向下一沈,腳一沾實地,身形便是滴溜溜地一轉。
譚月華知道此際,若是再不速戰速決,自己更是危險,因此這一轉,勢子極是快疾,一轉出之后,右手鐵鏈,已向一人,劈頭掃下。
但那人的身子,居然異常靈活,鐵鏈未到,向前一滑,已然滑了開去。
而就在此際,只聽得那隧道之中,傅來問話之聲,道:“有什么事?”
譚月華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
可是,問話甫畢,卻只聽得那兩人道:“沒有事,我們弟兄兩人,自己過招!”
譚月華聽了,不由得莫名其妙。
從那兩人的服飾看來,當然他們是鬼宮中的人物。而且,他們對自己,出招如此凌厲,也絕不像是對自己有什么好感。
可是,他們卻又否認和自己在這山洞之中,正在激斗。
譚月華雖然不明白那兩人為什么要這樣回答同伴,但那兩人的話,卻令她放心了許多,因此她知道,暫時,至少無事。
這一放心之下,她才發現自己剛才的那一連幾招,在心凈氣躁之下發出,實是連她功力的一半,也未曾達到。學武之士,本來最忌是心浮氣躁,而譚月華一入洞中,便倉皇失措,也是難怪她的。
當下,譚月華定了定神,便已然覺得,自己穩可勝此兩人。
她不開口,只是淡然一笑,身子一側,“呼”地一掌,掌緣如只,斜削一人的肩頭,大鐵鏈因掌緣的一沈,反倒向上揚起。
那人悶哼一聲,身形不避,反手一又,便當胸剌了過來。
譚月華那一掌,看來,去勢如此勁疾,但怎知竟是虛招。
那人一又當胸刺到,譚月華反手一煉,將另一人擋開,同時,右手也已然改招,由掌而抓,使出了“玄武三拿”,絕頂搞拿手法,五指如鈞,向尖叉疾抓而出,而右腕上的鐵鏈,也已然變得向那人頭頂砸下。
這一下改招,不但其快如電,而且,譚月華此際,心神已然定了下來,招式如同行云流水,從容巳極,瀟酒已極。
那人陡地一呆間,連忙上身,向后一仰。
可是他那一仰,卻只是避開了鐵鏈的一砸,譚月華五措一緊,已然將尖叉抓住,猛地向旁一帶!那人一個跟-,向旁一步跌出,譚月華就勢一個“肘錘”,正結結實實,撞在那人的“大包穴”上。
只聽得那人悶哼了半聲,便已然斜斜跌出,“嗆嘟”一聲,尖叉也跌到了地下。
譚月華也不及去看那個自己撞出的人,是死是活,反正她知道自己那一撞,足用了八成功力,那人準是死多活少了。
當下立即轉過身來,只見另一人滿面怒容,踏前進身,一柄尖叉,已然將要遞到了自己的面前,譚月華已然打發了一個敵人,心中,更是鎮定了許多,一見這等情形,身子向旁,略略一側。
譚月華將剛才那人,一個肘錘,撞得向外跌出,最后的一招,原是反手發出的。
因此,她自己只知道已然將對方握了出去,并不知道對方傷得如何。
但是,另外那人,卻是將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見到自己人被譚月華一肘撞出之后,口角流血,軟癱在地,已然是出氣多入氣少!
他們兩人,本是弟兄兩人,在黑道上走動時,也頗有名頭,人稱“關中雙煞”。去年才聞名投入鬼宮。鬼圣盛靈因見他們兩人,武功雖然平常,俱是一手暗器功夫,卻頗有造詣,而鬼宮的第一關,正需要兩個暗器了得的人防守,因此便收留了兩人,令兩人防守大門,兩人心中甚是高興。
可是,因為他們是新近來投,鬼宮中原來的人物,難免不將他們放在眼中。而關中雙煞兩人,也是性子頗為倨傲。
剛才,譚月華一闖了進來時,他們兩人,已然不約而同地決定,絕對不要他人相助,就憑他們兩人,要立下這一個功勞。
因之,在洞內,有人向他們詢問,是否有什么變故發生的時候,關中雙煞,異口同聲地答應只不過是他們自己在過招。
也是譚月華命不該絕,因為若是關中雙煞,一說明已有人混進鬼宮來的話,只要再有幾個高手趕到,恐怕譚月華也難以應付。
而關中雙煞之所以作如此決定,也是忒托大了些,以為對方只不過一個年輕姑娘,能有多大的能耐?卻不知道譚月華的年紀雖輕,但武功修為,卻已極高,連鬼宮雙使,都難免遭她戲弄,何況關中雙煞?一上來,因為心浮氣躁,是以才一連幾招,大失常態,待到心神安寧之后,關中雙煞,如何是敵手?
當下,譚月華在一側身,左臂趁勢,向上略略抬了一抬。
那人的尖叉,帶起一股勁風,“刷”地一聲,在譚月華的脅下掠過。
譚月華一對尖叉在自己脅下擦過之際,左腕倏地一翻,一招“翻云覆雨”,五指如鈞,徑扣那人右手的脈門,那人猛地一怔,倒也能及時抽身后退,可是才退出了一步,譚月華的右掌,已然當胸逼到。
其時,那人剛一抽身后退,譚月華便閃動身形,逼了上去。
兩人之間,已然相隔得極近,譚月華一掌逼出,那人無法以又來迎,百忙之中,只得左掌一翻,迎了上來,想要硬接譚月華的一掌。
可是,此際譚月華已操必勝之念,招式變幻,更是神妙無窮。
那人左掌一翻,譚月華已然倏地改招,由一掌“推云拿月”,突變為“星掛天際”,中措“拍”地疾彈而出。
那一下變招,不但招式改變,而且由掌而彈,電光石火之間,有兩個變化之多。
得到那人知道譚月華已然不和他對掌之際,趕緊想撤掌回招時,那里還來得及?譚月華的中指,早已彈中了他手心的“勞宮穴”。
那“勞宮穴”,隸屬于“手厥陰心包經”,在奇經八脈之中,正是屬于心脈一系,一被彈中,那人全身皆震,面色青白,已然受傷不輕。
到了那時候,他才知道來人雖然是一個少女,但是武功之高,還在自己之上,自己萬萬不是敵手,后退了一步,想要出聲呼喚,但為時總已晚了一步,譚月華踏中宮,走洪門,揉身直上,手腕一翻,一掌已然無聲無息,疾如飄風地印中他的胸口。
那人本來一張口,準備叫喊的,那一掌被印中之后,只是“哈”地一聲,出了一口氣,身子便軟成了一團,倒下地去。
譚月華順勢將他手中的尖叉,奪了過來,將兩人拉到了那布簾之外。
一到了布簾之外,譚月華的眼前,便暗了一暗,只見那扇石門已然關上,在石門旁邊,有一只徑可尺許的鐵輪。
那一只鐵輪,連著一條條極粗的鐵鏈,想是開啟石門之用的。
譚月華正在側耳細聽間,聽得遠遠似有鬼圣盛靈,號叫之聲傅來。
譚月華心中一凜,知道那一定不是自己的幻覺,而是那鬼圣盛靈,已經識破了鬼奴的謊言,心知不妙,因此趕回鬼宮來了。
譚月華心中,其時的緊張,實是可想而知,因為,若是鬼圣盛靈,能夠由外而內,將石門開啟的話,她便成了釜底游魚。
她屏氣靜息,等在石門之旁,沒有多久,已然聽得石門之上,響起了擊門之聲。
那擊門聲,在洞內聽來,甚是空洞,也甚是嘹亮,譚月華一下一下地數著,只聽得共敲了三十四下,便沒有了聲息。
譚月華仍是一動不動地等著,只聽得洞外傳來鬼圣尖銳已極的聲音,道:“快開門!”
語音之中,帶著盛怒。
譚月華這時候,才松了一口氣。
因為她已然知道,事惰確如鬼奴所言,即使是盛靈本人,也難從外面將那扇石門打開!
鬼圣盛靈的內功,當然也到了極高的境界,而且,他所練的邪門功夫之中,一招“鬼哭神號”功夫,便是專以聲音去擾亂對方心神的。
但這時侯,他人在洞外,洞壁厚達三尺,那扇石門,也有兩尺來厚,一點隙縫也沒有,他的怒叫之聲,傳進了洞內,卻也已不十分響亮!
只聽得他在外,怒叫了幾聲,又“叭叭叭叭”地敲起門來。
這一次,快十七下,慢十七下,才一敲畢,譚月華突然聽得身后有人道:“咦?奇啊,有人敲門,關中雙煞,為何不開?”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剛才外洞,分明有打斗之聲,兩人卻說是自己過招,莫不要生了什么變故,咱們去看看!”
譚月華一聽兩人的講話聲,已然心知,那是剛才向關中雙煞詢問發生了什么事的人,便將身子一閃,來到了角落處。
她才閃身過去,便見布簾一掀,兩個人走了近來,那兩個人才一出現,立即便發現了倒在地上,關中雙煞的尸體。
兩人一齊“啊”地一聲,道:“不好!”
同時,洞外的鬼圣盛靈,也已然尖聲叫道:“已有奸細,混入宮中,快開門!”
譚月華此際的心情,重又緊張到了極點。
可是,她見那兩人,并沒有發現自己,便竭力鎮定,并不發動。
只見那兩人互望一眼,道:“教主在外,我們先將門開了再說!”
兩人一齊踏前一步,背對著譚月華,去轉動那只大鐵輪。
譚月華一見機不可失,一等兩人的手,握上了大鐵輪,便悄沒聲地,從后面掩了出來,右手迸指如戟,一招“投石問路”,疾點而出,左面那人,連“哼”都未曾哼出,背后的“靈臺穴”,已被點中,身子向旁一斜,向另一人靠去。
那另一人,在倉碎之際,這不知生出了什么變故,回頭道:“咦,你怎么……”
他下面一個“啦”字,尚未出口,譚月華右掌,已然將印到了他背后。
那人直到此際,才知道混進宮來的敵人,就在自己的身后。
趕緊回過身來,“呼”地一掌,反擊而至,兩人出掌,俱皆快疾無比“砰”地一聲,雙掌已然相交,譚月華立時真氣運轉,內力疾吐,那人下盤一個不穩,被譚月華的掌力,震退了一步!
他本來是站在石門邊上,轄身迎敵的,被譚月華震退一步之后,背心已然靠在石門上,只見他雙臂揚起,十指如鈞,正待向譚月華狠狠撲來之際,突然石門之上,傅來“砰”地一聲巨響!
那人又身不由主,向前跌出了一步。
譚月華身形一閃,讓了開去,只見那人跌出一步之后,口噴鮮血,倒于就地。
一時之間,譚月華也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么變故。
但譚月華究竟是絕頂聰明的人,一轉念間,她已然想到,那人實是死于鬼圣盛靈之手。
鬼圣盛靈兩番叩門,無人將門打開,他心中自然大怒,因此便發招向石門擊出。
在他發招,向石門擊出之際,那人恰好背靠在石門之上。鬼圣盛靈的內力,傳了過來,“隔山打牛”,此人等于是背后挨了盛靈的一掌,焉有不立即倒地不起,傷重身死之理?
譚月華一見了這等情形,心中大是高興,心知鬼圣盛靈在外,就算是暴跳如雷,但是鬼宮之中,把守第一,第二兩關的四人,全已死在此處,其余人,只怕未必聽得到他的叫喚之聲。
因此,便再不停頓,徑自越過布簾,身形閃動,穿過了那光亮已極的大洞,來到了那隧道的面前,略一停留,只見那條隧道,漆黑無比,和大洞中的光亮,恰好相反。
向內看去,也不知有多么深多么遠。譚月華心知吸然只有這一條道路,再往內去,自然因此而通,因此毫不猶豫,足尖一點,便自向那條隧道內,飛掠了進去。她這里身形如飛,箭也似向內射去,才一躍進了丈許,眼前便已然漆黑。
可是也就在此際,她突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可是她在那瞬息之間,又說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對來,百忙之中,連忙收住了腳步,一掌向前,拍了出去,一掌拍出之后,只聽得“砰”地一聲,竟擊在一塊鐵板之上,同時,掌心之間,像是被什么東西,灸了一下一樣,感到了一陣異樣的疼痛!
譚月華心中猛地吃了一驚,想起在仙人峰上,那怪人曾對自己說過,鬼宮之中,步步危機,說不定在柱上,在壁上,都可能染有劇毒,若是一不小心,推了上去,便自中毒。
自己雖然一進洞門,便已然傷了四人,還將圣靈阻在門外。但是要將呂麟救出,還不知有多少事要做,何以竟然如此大意?
一驚之下,連忙后退一步。
剛才,她乍由明而暗一樣,一時之間,什么都看不見。
這時侯,隔了一會,她已然可以約略在隧道之中,辨出情形來:心中不由得暗怪自己冒失!原來,那條隧道,看來黑沉沉地,像是不知道有多么深,可是實際上,卻只不過丈許深淡。
譚月華在隧道口子上,用足了力道,向里面竄去,而隧道其實,卻只不過丈許深淡,便已然到了盡頭,若不是在-那之間,譚月華覺出有什么不對的話,早已整個人,一齊撞了上去。
如今,她雖然及時收住了勢子,但是手掌卻擊了那處一下,掌心的那陣異樣疼痛,是不是已然因此中了劇毒?
譚月華翻過手掌來,看了一看,掌心腴白,卻又并無異狀。
譚月華總是不放心,潛連真氣,向掌心逼了一逼,才跨前一步,向前看去,只見攔在前面的,乃是一扇鐵門,在右下方,有一個門環。
她心知那把守第二關的人,本來可能就是守在這鐵門前后的,如今杖灰丫死去,自然也不再有人,守住這鐵門了。
因此,她大著膽子,拉了一拉那門環,但是鐵門卻紋絲不動。
譚月華心中暗暗焦急,前后左右,一陣亂拉,待到偶然間向上一提之際,那扇鐵門,竟然“刷”地一聲,便被提高了三四尺。
譚月華心中一喜,這一次,她已然有了上次的教訓,行事也小心得多,大鐵鏈先向內揮了一揮,見并無動靜,才身形一矮,鉆了進去。
一鉆進了之后,又順手一拉,將那度鐵門,關了起來。
剛才,她在拉動鐵門之際,還可以聽得洞外鬼圣盛靈的怪叫之聲。
可是鐵門一合之后,她只覺得耳際陡地一靜,什么聲音也聽不到了。
那種寂靜,和在外界的任何寂靜,卻截然不同。在外界,無論靜到了如何程度,總多少有一點聲音,可是如今,卻是確確實實,靜到了一點聲音也沒有,連自己的心跳聲,也聽得清清楚楚。
譚月華知道自己,在進了這扇鐵門之后,才算是真正地進了鬼宮。
她定了定神,向前看去,只覺得眼前,迷蒙蒙地,說亮不亮,說暗不暗,另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也是一個山洞,在那山洞的四面,并無通路,只是在山洞正中,有一個丈許方圓的圓洞,直通地下。
譚月華閃動身形,來到了那圓洞旁邊,俯身下去,只聽得下面有兩個人的對話之聲,傳了上來,像是一男一女模樣。
那男的道:“教主一聽得呂總鏢頭到了,便立即出迎,倒是奇事,那呂總鏢頭,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厲害人物?”
那女的道:“當然便是那小賊的父親了!”
譚月華聽到此處,心中不禁猛地一動,暗忖那怪人,并未亂說,那女子日中所說的“小賊”,當然是指呂麟而言了。
那男的語音,突趨憤恨,接道:“你不提起那小賊,倒也罷了,一提起他,我便心中有氣!”
那女子“格”地一笑,令人毛發悚然,道:“說真的,究竟那次,為什么連左判官都有了不是,你倒說來聽聽!”
那男的道:“教主差左判官,帶著我們三人,一齊去劫那小賊,那還不是容易的事?我們一出手,便已然將小賊劫到……”
那男的才講到此處,突然頓了一頓,道:“咦,怎么有聲音?”
那女子“呸”地一聲,道:“這里號稱無音之界,那里會有什么聲音。”
那男的道:“沒有聲音也不對,祁老三和丁七兄呢?”
那女的像是大不耐煩,道:“理他們作什么,你管你說下去便了!”
譚月華知道,“祁老三”、“丁七兄”兩人,便是適才一個死在自己指下,一個被鬼圣盛靈,以絕頂內力,隔門震死的那兩個人。
她心中暫時還未曾想出有什么妥善的法子,可以不被人發覺,因此仍是屏氣靜息地聽了下去。只聽得那男的續道:“我們一將那小賊劫到手中,便將之裝在一個布袋之中,連夜照著教主的吩咐,趕回鬼宮來。那布袋本是由左判官扶在脅下的,怎知到了鬼宮,解開一看,布袋中竟是一口死豬!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給人掉了一個布袋,教主哪得不怒!”
那女的像是對這一番話,大感興趣,道:“如此說來,你們幾個人,連左判官在內,俱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的岔子了?”
那男的恨恨地道:“不要說我們不知,就算是那小賊本身,只怕也只知是被人劫走,而不知道中途又轉了手哩!總算教主神通廣大,親自出馬,又將小賊搶了回來,要不然,我們幾個人,日夕耽心,還能夠再在鬼宮安身么?”
譚月華對于呂麟遇劫一事,便不知其中詳情,因此聽來也頗有莫名其妙之感。
而如果其時,呂麟也能夠聽到這一男一女兩人的對話的話,則他心中,一定會感到極大的詫異。因為,他在一被擄劫之際,身在布袋之中,曾經得劫他之人言講,要將他送至鬼宮中去。
可是后來,他卻在那個山洞之中,碰到了一連串的怪事。
那一個山洞,顯然并非鬼宮!
可知那男的所言,并未夸張,呂麟自己也不知道,鬼宮中人,將他劫走之后,會在半途失手,換上了一口死豬!
當下譚月華又聽了一會,慢慢地移動身子,探頭向下看去。
她身子才一移動,便聽得“刷刷”有聲。因為她所在之處,本來已然是靜到了極點,連心跳聲都可以聽得出來。
她移動之際,雖然小心到了極點,可是仍不免發出極大的聲響來!譚月華心中一凜,知道再難躲過,果然,只聽得下面,一聲斷喝,道:“是什么人?”
譚月華心知,行蹤既巳彼人發現,與其由他們竄上來,還不如自己躍下去的好,因此便大聲答道:“是我!”一個“我”字才出日,身形一縱,已然從那圓洞之中,直落了下去!
她才一躍入那圓洞之中,便聽得“嗤嗤”的暗器嘶空之聲,三點銀星,如“品”字形,自下而上,向她電射而至。
譚月華明知自己向下這一躍,不啻是躍向龍潭虎穴,因此早有準備,左掌當胸,右掌翻飛,掌發不已,鐵鏈飛舞,將全身盡皆護住,因之,那三枚暗器,尚未射到,便已被全部格飛!
譚月華真氣下沈,身子迅速下墜,片刻之間,已然腳踏實地。
等她腳踏實地之后,抬頭一看,不由得又驚又呆,一時之間,竟然講不出話來!
原來,在她的料想之中,那“鬼宮”既然在地廄之下,當然徒有“宮”名,實則上,只不過是一些山洞而已。
她進洞之后,一連經過了兩個山洞,也都證明她所料不虛。
可是這時候,當她抬頭看去時,眼前的景象,卻不能令她不呆。
只見她自己本身,是站在一個石坪之上。
那個石坪,約有畝許方圓,平滑無比,石坪向前去,乃是一道寬可四五丈的絕壑,陰風陣陣卷上,也不知有多么深。
絕壑對面,又是另一個畝許大小的石坪。
在兩個石坪之間,也就是那個絕壑之上,有三度石橋,橫臥如虹,跨過絕壑。
那三座石橋,每座相隔,約有丈許,雖然是天生而成,但是卻已經加上人工的雕琢,再加上原來的石質中,含有不少晶玉,全被依照大小,雕成了獅虎龍鳳等形狀,映著身上面三二十丈高處,一個裂縫處射下來的一幅陽光,晶光生輝,玉氣流轄,光是這三座石橋,已然具有仙家氣象,令得人一望之下,幾疑置身仙境,何曾想到鬼域兩字?
而在對面的那個石坪之上,卻又的的確確,有著一座宮殿。
那一座宮殿,氣象巍峨,雕欄玉砌,也是令人,嘆為觀止。
譚月華確是做夢也未曾想到,鬼宮鬼宮,竟當真是這樣氣象巍峨的一座宮殿,因此乍見之下,不禁大是一呆,也是人情之常。
而就在她一呆之際,已然聽得一個女子,尖聲喝道:“小娃兒,什么人?”
譚月華聽得對方一喝,才猛地雀起,如今大敵當前,何以自己竟然只管瞻賞起來,連忙定睛向前看時,只見一男一女兩人,正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一境大石上,體態甚是優閑,看情形,是根本未曾將自己放在他們的心上。
譚月華向那兩人一打量,心中不由得大是惡心。只見那女的,披著一頭亂麻也似,灰白相間的頭發,一張馬面,灰滲滲地,毫無生氣,倒吊眉,三角眼,項間掛著一串紙錢,耳上串著兩枚,由人頂骨磨成的耳環,一身褐麻短衣,神情之丑惡,實是見所未見。
而那個男的,更令人一見,便轉過臉去不想瞧第二眼。
只見他身子,臃腫肥胖無比,可是一張臉上,卻又極為瘦削,最可怖的是他左頰上,也不知是新創,還是舊痕,竟然爛糟糟的一大片,血肉模糊,丑惡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
兩人的眼中,全皆是綠光閃閃,可以看出這兩人的功力不弱。
而且,就在兩人一問之際,只聽得宮殿之中,一聲鐘響,正門的石階之上,已經突然出現了一排八個,一身黑衣,手執長又的人物。
譚月華見了這等情形,心知自己的跡蹤,已經完全暴露!
已然到了這樣的地步,她心中反倒坦然,淡然一笑,道:“兩位如何稱呼?”
那一男一女兩人,對望了一眼,心中也不禁大為奇怪對方如何會來到此處的。
因為,不要說那石門,萬萬無法弄開,而且,關中雙煞,以及祁老三等人,豈是容易應付的?一時之間,兩人竟也猜不透譚月華的來頭。
只聽得那女的怪聲道:“我是毛太婆,這一位,人稱鬼面太歲劉獨!”
譚月華一聽得兩人,報出了名頭,心中不由得暗叫了一聲“苦”。
她只當鬼圣盛靈不在鬼宮之中,鬼宮內,只怕巳然沒有什么高手。
卻不知道,近年來,鬼圣盛靈,有意在武林中振作一番,除了鬼宮原來的高手之外,又四出派人,去羅致了不少邪派中人,來鬼宮之中,作為自己的助手,以張聲勢。
這毛太婆和鬼面太歲劉獨兩人,譚月華也曾聽得人說起過。
這兩人,本來在滇南瀾滄江一帶走動,所學的武功,極是邪門。多年之前,聽說他們曾經想聯袂來中原生事。
但是,他們尚未到中原,便在云南境內,傷了點蒼派的兩個弟子,結果,仍然被點蒼派的高手,逐回瀾滄江的老巢去。
卻是再也沒有想到,他們兩人,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鬼宮!
由此可知,鬼宮之中,一定不止他們兩人,還有著不少,不為外人所知的邪派高手,匿伏其中,自己進了來,無異送死。
譚月華呆了半晌,才道:“原來是兩位,久仰!久仰!”
她雖然知道,自己的處境,是兇多吉少,但是卻不能就此氣餒,總要竭力想法子,化險為夷,因此一面敷衍,一面在設法砌詞,如何將兩人,騙了過去。
怎知道鬼宮之中,人物雖多,不下三二百人,但是每一個人,卻都另有標志,是鬼宮中人,便一望而知。
譚月華若是早知道了這一點,還可以從已死的四個人中,任何一人身上,將那標志取來戴上,或者還可以瞞過毛太婆和劉獨兩人。
可是,那標志卻只是插在發上的一朵黑色的小花“若是不知究里的人,萬難發現,譚月華也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因此,她才一現身,劉獨、毛太婆兩人,已然知道她不是鬼宮中人。
可是,他們兩人,見譚月華的態度,甚是鎮靜,一時也不發作,仍然坐在石上,毛太婆冷冷地道:“然則你是誰?如何來的?”
譚月華陪笑道:“我姓譚,當然是鬼圣盛靈,請我來的!”
譚月華自以為自己的那幾句話,或則可以將兩人,暫時懾住。
怎知道她不講那句話還好,一講那句話,更是露出了破綻。
原來,在鬼宮之中,鬼圣盛靈上孕有無比之尊的地位,鬼宮上下人等,皆以“教主”兩字稱呼之,譙敢直呼其名?
而譚月華卻不知道那一套,沖口而出,竟然講出了“鬼圣盛靈”四字。
毛太婆的三角眼中,綠光閃閃,倒吊眉毛,略一軒動,冷笑一聲,笑聲未畢,陡地身形一長,五指如釣,帶起一陣厲嘯,已然向譚月華劈頭抓下!
毛太婆在譚月華一出現之后,一直是端坐石上,并不動彈。
可是此際,說動便動,陡然出手,事先毫無跡象,一出手,便又是凌厲無匹的招數,五只手指上,指甲長可七寸,隱泛青光,一望便知道,她的指甲之上,染有劇毒。
譚月華見對方陡地出手,心中一驚,連忙抽身后退。
可是毛太婆在身形漲起之后,居然在一招不中之下,猶有余力,手臂一長,反向譚月華的腰際,“呼”的又是一瓜抓出!
譚月華纖腰一扭,又向外避開了丈許。
她才一避開,只見人影連閃,剛才在宮殿正門的那八個黑衣人,也已一起躍過了石橋,來到了這個石坪之上。
同時,宮中又傅來了兩下鐘聲,一個服裝古怪已極,著陰司判宮裝柬的人,身量極高,已然出現在宮殿的門口。
而鬼面太歲劉獨則立即高聲畔道:“左判官,有奸細混進來了!”
那被稱作“左判官”的大-,身形擰動,便過了石橋,向譚月華望了一眼,便直向上面那個圓洞,“刷”地竄了出去。
譚月華見了:心中不由得一陣發涼。
左判官一到上面,當然立即發現一切,也會將鬼圣盛靈,放進洞來。
也就是說,一切都完了。
譚月華心中,暗暗地長嘆了一聲,一連揮出兩煉,將毛太婆逼開了一步,只聽得鬼圣盛靈,尖銳已極的怪嘯聲,已然鋪天蓋地而來。
譚月華心知自己,已然萬萬不是敵手,但是她卻仍不甘心,就此失手被擒,一聲長嘯,足尖點處,身形已然凌空拔起。
起到了半空之中,身子突然一個斜竄,在半空之中,越過了毛太婆,已然落在文許開外之處。
譚月華的身法雖快,但是圍住她的,已有不下二十余人之多!
她雖然越過了毛太婆,但是甫一落地,已有四個黑衣持叉的大漢,向前跨出了一步,四柄尖叉,“颼颼”刺到。
其時,鬼圣盛靈的嚎叫之聲,已是越來越近,叫人聽來,心驚肉跳。
譚月華明白,自己只是作困獸之斗,反正落到了盛靈的手中,也絕不會有什么好結果,何不趁此機會,傷上對方幾個,則雖遭不幸,也算值得。
因此,她一見那四柄尖刃,已然揮到了自己的面前,絕不猶豫,反手便是一抓,已然迅即將一柄尖叉,抓在手中。而在她反手一抓之際,腕間的鐵鏈,也已然砸了出去,向那人劈面壓出。
那人陡地一驚,向后一退,那柄尖叉,已然被譚月華劈手奪過。
譚月華一奪又在手,便趁勢向前一送,又柄正擅在那人胸前的“旋機穴”上,那人怪叫一聲,向后直跌了出去。
他們動手的地方,離那懸崖很近,那人向后一退,一腳踏空,怪叫之聲,頓變得空洞己極,那人已向深不見底,陰風陣陣的絕壑之中,直跌了下去。
譚月華奪又,撞人,一連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快捷無此,將那人撞退之后,其余三柄尖叉,離她尚有尺許。
譚月華身形一沈,右足提起,左足支地,滴溜溜地一個轉身。
在她一個轉身間,連煉帶又一齊揮出!只聽得“錚錚錚”三聲響,三柄尖叉,一齊被她砸飛,三人之中,有兩個逃得稍慢了些的,均都一聲慘叫,跌倒在地。
此際,激斗之中的兵眾相交聲,呼喝聲,以及盛靈所發,剌耳已極的嚎叫聲,交織成為一片,聲勢喧一鬧,到了極點。
可是,就在那三個人,被譚月華在一轉之間,逼出之際,所有的聲音,突然之間,靜了一下,靜到了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譚月華在-那之間,也不禁為之一怔。
左掌當胸,右掌外翻,作了個應變之勢,定睛看時,只見眾人,雖然仍是將自己圍在核心,但是,卻并沒有什么動作。幾條人影,正由上而下,竄了下來,身法奇快無比。
第一個,正是剛才向上躍出的鬼宮左判官,接下來,便是鬼宮雙使,盛才,盛否,在鬼宮雙使之后的,正是鬼圣盛靈。
譚月華一見鬼圣盛靈,已然趕到,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心知再動手,也是無用,右手將尖叉,向地上用力一揮,“錚”地一聲響,尖端直沒入石中尺許,叉柄兀自擅抖不已。
鬼圣盛靈,才一現身時,滿面怒容,可是抬頭向譚月華一看間,突然現出了一個十分驚愕的神情,面上的神色,也不像剛才那樣地盛怒,只是閃著陰森森地目光,望定了譚月華。
譚月華到了這時候,心中反倒沒有了害怕之念,淡然一笑,說道:“武林中傅說鬼宮難入,如今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鬼圣盛靈陰惻惻一笑,道:“譚姑娘居然能夠到得此處,已是大不容易了。”
譚月華聽鬼圣盛靈,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姓氏,而且,語氣之中,也像是不十分兇惡,心中不由得一怔,暗忖莫非自己,還有生機?
正想設詞詢問,巳然聽得鬼圣盛靈吩咐道:“左判官,譚姑娘遠來辛苦,且將她帶去,休息休息再說!”譚月華實是弄不懂對方的心意,一見左判官大踏步地向自己走來,身子一側。
但鬼圣盛靈又道:“譚姑娘找巡輝肚Ю鋃來,到了鬼宮,當然不能隨便離去,是也不是?”
譚月華“哼”地一聲,道:“鬼圣,鬼奴如今在什么地方?”
她見事情,已然完全敗露,不禁深為鬼奴耽心,是以有此一問。
只見盛靈面上,殺機隱露,雖然只是一-那間的事,但是卻也令得人毛發悚然,冷冷地道:“他遲早要落在找的手中,倒不勞譚姑娘多操心了!”
譚月華聽出鬼奴巳然逃走,暗忖他輕功如此之佳,諒來不致于有事,心已放下了一半,又問道:“然則你待將我如何?”
鬼圣盛靈,“桀桀”怪笑數聲,道:“本來,凡擅入鬼宮之人,皆不能活著出此地底,但是譚姑娘當然例外,待我與令尊接頭之后,自有處置,譚姑娘請稍安毋躁!”
譚月華心中,又是一奇,道:“原來你認識我爹的么?”
鬼圣盛靈道:“大名鼎鼎,火礁島主,七煞神君,武林中誰人不知?”
譚月華這已是第二次聽得人稱呼她的父親,為“七煞神君”,她心中只是莫名其妙,想不到自己的父親,何以竟會有這樣的一個外號。
但此際,她卻沒有心思,去多想這一件事,冷然道:“如此說來,你是要將我軟禁起來了?”
鬼圣盛靈,尚未回答,勾魂使盛才,已然厲聲喝道:“將你軟禁,還是便宜了你,多-嗦作甚?”
譚月華的性格,也極是剛強,此際,她雖然已經等于是身落人手,但是,她卻一樣不甘心受人奚落,立即冷笑一聲,道:“憑你們這一雙寶貝,也有資格來與我說話么?”
語意之間,對鬼宮雙使,蔑視到了極點。
盛才盛否兩人,日前,在武夷仙人峰上時,才一上山,便當著眾人,吃了譚月華兄妹的一個大虧,一直懷恨在心。此際,見譚月華自己闖進鬼宮來送死,心中本來已恨不得將她立時,搗成碎片!
但是,他們看父親的情形,卻又不想加害譚月華,因此才隱忍不發。
此際,給譚月華如此一說,兩人面色,頓時一變,各自踏前一步,便要對譚月華不利。
可是,他們兩人,也只是跨出了一步,鬼圣盛靈,雙臂一伸,已然將兩人攔住。
兩人齊聲道:“爹,這丫頭!”
他們話未講完,鬼圣盛靈,已然面色一沈,道:“我自有主意,你們不必多言!”
鬼宮雙使,滿懷憤怒,俱是卻也不敢違扭,只聽得鬼圣盛靈,又緩緩地道:“我留住她不殺,也是為了你們兩個人,難道你們,還不明白么?”
鬼宮雙使兩人,本來,滿面皆是悻然之色,可是一聽得乃父如此說法,立時之間,竟然盡皆面露喜色,齊聲道:“爹,可是為我?”
兩人各講了一句之后,又相互瞪了一眼。
鬼圣盛靈道:“究是為誰,我如今尚未決定,你們也不必爭。”
盛才立即道:“爹,我是長子,當然先要為我!”
盛否瞪了他哥哥一眼,道:“爹自有主意,你何必多說?”弟兄兩人,竟然口角起來。
鬼圣盛靈,眉頭一皺,喝道:“你們爭什么?左判官,快帶她下去!”
他們父子三人的對答,譚月華就在一邊,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卻不明白他們父子三人,所說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鬼圣盛靈,一聲吩咐之后,左判官已然向她,這近了一步,道:“譚姑娘請!”
譚月華心想,這件事,自己反正已然是丟人之極的了,與其此際在萬萬不能取勝的情形之下硬來,還是暫時按兵不動,靜候時機的好。
因此,她只是“哼”地一聲,便跟在左判官后面,向前走去。
走過了正中的那座石橋,沒有幾步,便上了石階,上了石階之后,譚月華細細觀察那鬼宮的建筑,只見所有一人合抱粗細的大石柱工竟全是天然生成的,當真是奪天地造化之妙。
不一會,上了石階,左判官卻不帶著她從正面行走,而向偏門中走去。
一進去之后,眼前便是一暗,只見乃是一條長長的隧道。
譚月華此際,只和左判官在一起。她知道鬼宮中,左判官的地位甚高,武功自然也不會差。
當然,一個對一個的話,也可能獲勝。
只不過,此際已然深入鬼宮的腹地,更何況鬼宮之中,高手如云,一出聲之間,立可趕到,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她只是一聲不出地跟在左判官的后面,不一會,便已來到了地道的盡頭。
只見那隧道的盡頭處,有一個丈許方圓的大圓洞。從圓洞中望下去,只見下面,燈光通明,一層一層,也不知有多少深。
而有一道螺旋形的樓梯,一直向下,通了下去。左判官來到圓洞跟前,便冷冷地道:
“譚姑娘請先下!”
譚月華不禁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左判官的面部,一點神情也沒有,只是本然道:“自此而下,便是鬼宮十八層地獄,難道譚姑娘竟不知道么?”
那鬼宮“十八層地獄”,武林之中,確是無人不知,但其間情形,卻也無人知曉。譚月華此際,身臨其境,方知端的。
拾級而下,只見乃是一層一層天生而成的巖洞,每一層,約有三兩丈高下,畝許大小,除了那一個圓洞,螺旋形的樓梯,一直向下通去之外,別無其它的信道。從那樓梯中,向每一層看來,也只是畝許大小的一塊空地,除了點著許多火把以外,別無其它陳設。
只不過,在四面,可以看到很多石門,想是一間一間的石室。
譚月華一直向下走去,算來,已然走過了十七層,左判官仍然不叫她停止。
譚月華一面向下走去,一面心中,不由得又驚又喜!為的是,自己一到最后一層,當然會被禁錮在石室之中。是兇是吉,尚自難料。
但是,自己雖被禁錮,卻已然到了本來萬難到達的第十八層地底迷宮之中。
她自然記得,那怪人曾經告訴她,呂麟被禁錮的地方,就在最底層。
也就是說,她和自己要救的人,相隔得已然極近。
譚月華心中暗忖,由此可知,自己到鬼宮來,究竟是為了什么,鬼圣盛靈,并不知道,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將自己關到此處來了!
一面想著,一面已然來到最下的一層之中,只見左判官向外,跨出了幾步,來到了一扇石門面前,用力向里一推,那石門便“軋軋”作響,被推了開來。譚月華向內看去,只見石室內有丈許方圓,一張石床,一張石幾,除此而外,別無他物。
左判官直到此際,面上才泛起了一絲陰笑,道:“譚姑娘請進。”
譚月華“哼”地一聲,挺胸走了進去,心想剛才看得清清楚楚,那石門之上,并沒有什么鎖,等他走了之后,自己可以出來,尋找呂麟,先和他取得了聯絡,再作道理。
左判官見譚月華走進了石室,才為她點著了石幾之上的一盞油燈,然后,才站到了石門旁邊,冷冷地道:“譚姑娘,你莫看剛才,下來之際,一路無阻,那是有我與你在一起的緣故。若是你自己,想要上去,卻是寸步難移,莫要枉送了性命!”
譚月華也懶得理他,自顧自地在石床上,坐了下來,左判官冷笑數聲,將石門一帶,“砰”地一聲,門已關上,他人也走了出去。
譚月華一等他將門關上,立即一躍而起,以耳貼門細聽。
只聽得他的腳步聲,漸漸地遠了開去,譚月華才松了一口氣,立即想將門打開,但是上下看了半日,才知道那石門,根本不須要加鎖,也絕對沒有法子,從里面打開。
原來,那石門和石壁的接口處,竟然天衣無縫,而石質又是光滑堅硬之極,門又是向內開的。如果人在外面,雖然石門,極是沉重,但是一推之下,便可以推開。人在室內的話,除非“金剛指力”,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能夠將十指一齊插入堅硬無此的石門之內,才有法子,將門拉開!
但是上右當真是金剛指力,已然練到了這樣地步的人,又焉會被鬼圣盛靈,困在第十八層地獄之中?
譚月華一覺出自己無法將門弄開,心中不由得大是懊喪,雙腕之間的鐵鏈,揮動不已,“叭叭叭叭”,在石門上一陣亂擊。
她內功已然極有根底,每一煉揮出之間,力道俱是甚大,帶起“呼呼”的風聲。然而,她一連揮了三二十煉,煉煉皆擊在石門之上,那石門上卻是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譚月華心知不濟事,只得倒在石床之上,靜思應變之策。
但是她此際,在斗室之中,根本走不出去,又有什么辦法可想?
呆了一會,正待什么都不管,自顧自練功之際,忽然聽得東面那幅石壁上,傳來一陣“拍拍”地撞擊之聲。譚月華心中一凜,暗忖那是什么聲音,立即躍起身來,以耳貼墻,只聽得墻那面,傳過來的擊墻聲,似乎清晰得許多。
譚月華心中好奇,也舉起手來,在石壁上拍了幾下。過了一會,只聽得那面傳來一個極細極細,不是留神,根本聽不出來的聲音,道:“你是什么人?”
譚月華此際,巳然可以料到,那發話之人,一定也是被關在此間的武林中人。他的聲音聽來如此低徽,當然是因為石壁極厚之故。
因此她也大聲回答道:“我聽到你的聲音了,你是什么人?”
那面那人,像是嘆了一口氣,也聽不真切,只聽得他道:“我姓呂……”
譚月華一聽得那三個字,心中大喜過望,忙道:“你是呂麟?”
那面那人,靜了一會,譚月華再用心煩聽時,卻得不到回答。
她又接連叫了幾聲,仍然是一點聲音也沒有。譚月華又舉掌在石壁之上,拍了兩下,也是沒有回音,不知道隔壁發生了什么事,頹然回到石床之上。才一坐下,忽然又聽得石門“軋軋”連聲,響了起來!
譚月華心中一凜,連忙閃身在石門之后,不一會,石門便已被推了開來,而譚月華則正好在石門后面,只見一個黑衣人,托著一只盤子,走了進來。一見石室之內沒有人,像是呆了一呆。
就在他一呆之際,譚月華已經倏地出手,迸指如戟,向那人腰際的“帶脈穴”點去,一點便中,那人一震,便自不能動彈,手中的盤子,向下一側,要跌了下來。
譚月華唯恐盤子的落地聲,驚動他人,手一探,已然將之接住。
向盤子一看,原來裝的乃是食物。
譚月華向外探頭一看,空蕩蕩地,并沒有人,她一日顛波,腹中早已饑餓,但是卻也不及進食,將那人的黑衣,剝了下來,向自己的身上套去,頭上,也像那人那樣,以一塊黑布,包住了頭發,托了空盤子,向外走去,在走出之際還“砰”地一聲,將石門帶上!
此際,譚月華心中,不禁忐忑亂跳,因為,她雖然已經逃出了石室,可是能不能安然脫出鬼宮,卻還是毫無把握的事。
她在門口,略停了一停,心想,目前最要緊的事,當然是要弄清,在自己鄰室的那人,是不是呂麟,四面一看,并無他人,身形一閃,已然來到隔鄰那間石室的石門之前。
譚月華竭力鎮定心神,真氣運轉,用力向石門一推,那石門雖然沉重,但是在她的大力推動之下,“軋軋”連聲,居然推了開來。
譚月華連忙探頭,向內看去,只見那間石室之中,也是只有一張石床,一張石兒,在石床上,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
那少年人的神色,甚是憔悴,但是一雙眼睛,卻極是有神。
譚月華和那少年人,一望之間,便從那少年人的面上,看到了飛虎呂騰空的影子,心中已然知道那少年正是呂麟。
譚月華見到了呂麟,心中便是高興。本來,她對于在鬼宮之中,和呂麟晤面一事,已經完全絕望,因為她自己也已然身落人手。
可是,卻想不到世事變幻,如此難料,在她身落人手之際,還會有機會和呂鱗相見。
她向內一探頭問,那少年也是一怔,譚月華連忙壓低了聲音,道:“你是呂麟?”
那少年身子一挺,站了起來,也是低聲道:“你是誰?”
譚月華道:“我便是剛才在鄰室之人,姓譚。”一面說,一面閃身而入。
呂麟的面上,現出了訝異之色,道:“你姓譚?難道是譚伯伯的女兒譚月華?”
譚月華見呂麟在一見面,便能夠叫出自己的姓名來,心中不禁大為奇怪。當然,她不知道,如果不是呂麟錯將韓玉霞當成譚月華的話,他們兩人,早就診在蘇州相見了。
當下她便道:“不錯,我就是譚月華,是為你而來的,你在這,有多久了?”
呂鱗嘆了一口氣,道:“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已有多久,此處日夜不分,怎么能計算出時日?”
譚月華低聲道:“然則你想不想逃出去?”
她在問這句話的時候,還想呂麟年少,只怕沒有這個膽子。
怎知呂鱗一聽,立即眼射中出欣喜的光芒,道:“當然想逃,譚姐姐,你呢?”
譚月華見他答得干脆,正合脾氣,也是頗為高興,道:“我們一起走!”
呂轔身形一閃,來到了門口。他比譚月華小兩歲,可是卻長得高大,和譚月華相較,已然差不多高下。兩人在門口略頓了一頓,四面一看,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地,身形幌動,已然來到了樓悌口上。
向上望去,那樓梯不知經過多少,才能通到頂上,譚月華想起適才,左判官所講的話,低聲囑咐道:“這里,步步危機,你可得小心些!”
呂麟自從在路邊的那間茶寮之中,被胖仙徐留本向外-出,又被鬼圣盛靈,劫走以來,雖然未曾吃什么苦頭,可是卻一直被幽禁在那石室之中,自然也知道鬼宮的厲害,因此便點了點頭。
譚月華握住了他的手,兩人足尖點處,已然向樓梯上竄了上去。
他們只當,就算梯間,有人埋伏,自己也可以設法應付。
怎知鬼圣盛靈,以鬼宮作為他的巢穴,數十年來,苦心經營,其間的機關變化,絕不是尋常人,所能以想象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