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翼飛實在無法令得自己相信,那樣一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東西,竟會是自己的母親,張大了目,竟至於講不出話來。七煞神君譚升向譚翼飛揮了揮手,道:“翼飛,你媽自小便不甚疼你,你快退開去!”譚翼飛不敢違命,向後退出了丈許。
譚升轉向毒手羅剎赫青花,道:“青妹,我勸你不要練你父親遺下的那部魔經,你卻不肯聽,如今弄成這般模樣”他話未曾講完,赫青花已然怪笑道:“如今我怎麼樣了?不好嗎?”一面說,一面又向著譚升咧嘴一笑。
她不笑倒還罷了,那一笑之下,更是令人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譚升頓了一頓,道:“只要你自己認為不錯,我自然也無話可說,但是月華如今在什麼地方,今天是她大喜之日,你何必前來搗亂?”
毒手羅剎赫青花一聽,突然仰頭大笑三聲,道:“大喜之日?大喜之日!好一對不要臉的老畜牲!”她那“一對不要臉的老畜牲”一語,分明是指譚升和東方白兩人而言。譚升和東方白兩人,互了一眼,面上神色,極為尷尬。
毒手羅剎赫青花又冷冷地道:“東方白,當年你向我說盡了甜言蜜語,要我嫁給你,結果我未曾答應,如今你已然行將就木,還想來玩弄我的女兒麼?就算老鬼能答應,放著我不死,你正是在做大頭春秋夢!”東方白冷笑道:“我與月華兩情相悅,你要管,只怕月華不愿意?”
赫青花“哈哈”一笑,道:“她年輕無知,我自然要管!”講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我心目之中,已有了隹婿,卻絕不是你這行將就木的人妖,也不怕月華,不依我的話!”毒手羅剎赫青花,語言尖銳,話又說得極快,令人不能囗。
在一旁的呂麟,早已經聽出,赫青花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在那個神秘恐怖已極的山洞之中,曾與之打過交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那個怪人。因此,他一聽得赫青花講出那一番話來,心中不禁柁然而動。
因為,當他在譚月華即將成為東方夫人,心中黯然神傷之際,曾經聽得過那怪聲,在自己耳際響起,告訴自己,事情并未絕。當時,他心中對於那怪聲所說,一點也不肯相信,因為事情已然無可挽救。可是此際,他已經恍然大悟,赫青花囗中的“隹婿”,一定是自己。
呂麟一想到此處,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又是喜,但又是惘然。因為他切切實實地知道,譚月華心中所愛的是東方白。當下只見七煞神君面色微變,道:“青妹,你難道要一意孤行麼?”
赫青花縱聲長笑,在她的長笑聲尚未完畢之際,突然從外面,傳來了一陣難聽之極的哭泣之聲,由遠而近,快疾無此。眾人正在屏氣靜息,觀看譚升.赫青花.東方白三人之間的糾紛,將要如何解決,那哭聲突然而起,令得各人心頭,煩躁已極。
青燕丘君素一拍桌子,道:“紅兒,出去將妖鬼阻住!”端木紅答應一聲,正要站了起來,門囗人影一閃,鬼圣盛靈,已然進了大門。在他身後,緊跟著他的兒子,鬼宮雙使之一,勾魂使盛才。
鬼圣盛靈才一進來,便以陰森森地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圍的情形,目光在赫青花的臉上,停了一停,面上也不禁現出駭然之色。他北山鬼宮之中,形如鬼怪的邪派中人,何等之多,但見了毒手羅剎赫青花,尚且不免一怔,赫青花面容之駭人,可想而知。
盛靈打量一遍之後,笑道:“好端端的喜堂,為何變成了靈堂一樣?七煞神君,在下到遲了一步,尚祈勿怪!”一面說,一面和勾魂使盛才,向前面走過去。
眾人見鬼圣盛靈,突然在此際出現,而且還像是有心生事一樣,心中更感到大是奇怪,因為在這大廳之上,武功在他之上的人,不止一個兩個,而他行事一向絕對小心,遇有武功高過他的人在場之際,他絕少會惹是生非的。七煞神君冷冷地說道:“遲到片刻,又何必客氣。”
盛靈四面一,道:“咦,新娘子何在?在下有幾句話要問他。”東方白沈聲道:“你有什麼話,只管同我說就是了!”盛靈冷笑一聲,道:“譚月華當年,在鬼宮之中,曾親囗答允,嫁我兒為妻,如今我要問一問她,為何說了不算?”
眾人一聽鬼圣盛靈,竟然講出了這樣的話來,再向他那寶貝兒子,勾魂使盛才,死樣怪氣的樣子,看了一眼,不禁盡皆失笑。七煞神君譚升此際的心情,何等沈重,但是也不禁微微一笑。赫青花向盛靈一瞪眼,道:“你哪一個兒子,想娶月華為妻?”
鬼圣盛靈因為剛趕到,是以剛才大廳中所發生的事,他一點也不知道,他早年雖曾與毒手羅剎赫青花見過幾面。但是此際,赫青花卻已完全地改變了以前的模樣。因此,和他講話的是誰,盛靈也認不出來,向盛才一指,道:“是他。”
毒手羅剎赫青花道:“你那兒子,乃是六根不全之人,怎麼還想娶月華為妻?”鬼圣盛靈聞言,不禁一怔,道:“他為何是六根不全之人?”赫青花一聲怪笑,道:“這不就是了?”話未講完,耳形一幌,身子已然向盛才,直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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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作之快,實在是令人難以形容,只見一縷輕煙也似,已然掠到了盛才的身邊,盛才只覺得一股大力,當頭壓到,幾連氣都閉了過去,正大驚欲逃時,左肩一陣劇痛,慘叫一聲,便已然昏了過去,而他的慘叫之聲未畢,赫青花已然回到了原地,一來一去之間,連眨眨眼的時間都沒有。
赫青花才一退了回來,向倒在地上的盛才一指,道:“誰說他不是六恨不全?”眾人早已看到,勾魂使盛才昏倒在地,一條左臂,離也身子尺許,肩頭處,鮮血狂涌,敢情在剛才,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一條手臂,已被赫青花生生地拉了下來。
雖然眾人知道勾魂使盛才的武功,并不太高,但是赫青花下手之快,行事之狠,卻是令得每一個人,為之咋舌。鬼圣盛靈剛才,本已看出不妙,可是因為赫青花的行動,實在太快,他一招陰尸掌未及拍出,盛才的手臂,已被拉斷。
當下他面色鐵青,一幌身形,來到了盛才的身邊,一俯身,點了盛才的六個大穴,將血止住,才悠悠醒轉。鬼圣盛靈將他扶了起來,喝道:“沒出息的東西,我告訴過你,不必一定要娶譚月華為妻,如今雖然挽得六指琴魔為媒,也不是一樣地吃了大虧?”
鬼圣盛靈的那一番話,雖然是對著他兒子而說的。可是最後那兩句,分明是講給所有在大廳中的人聽的。眾人聽得“六指琴魔”四字,不禁個個為之,呆了一呆。有幾個三年之前,武夷仙人峰上,劫後馀生的人,更是猶有馀悸,面上變色。
盛靈話一說完,便扶著勾魂使盛才,向外面走了開去。但是他才走出兩步,七煞神君譚升,已然踏前一步,喝道:“且慢!”鬼圣盛靈轉過身來,接道:“我倒也有一事忘記了。”講到此處,向赫青花指了一指,道:“這位朋友是什麼人?”
赫青花冷冷地道:“我麼?我是專吃妖鬼的鍾!”盛靈“哼”地一聲,道:“不報姓名,死了便作個無名之鬼!”他話才一講完,毒手羅剎赫青花一聲怪嘯,身形已然凌空拔起,宛若是平地之上,升起了一股黑煙,在半空之中,一個盤旋,已然向鬼圣盛靈,直撲了過來。
鬼圣盛靈也早已防備,身子一矮,手腕翻處,一招“腐尸夜行”,正是他所練,歹毒已極的“陰尸掌”中,最厲害的招數,自下而上,疾拍而出。他那一掌才一發出,一股極其難聞,令人作嘔的怪味,便隨之而發。在他身旁的七八個人,一齊向後,離座躍退了開去。
毒手羅剎赫青花的來勢,快疾之極,而盛靈那一掌拍出之勢,也是快疾之至,電光石火之間,只見赫青花身形下沈,五指如鉤,向鬼圣盛靈的頂門,電也似疾,抓了下來。鬼圣盛靈身形向旁一側,那一掌招式不,改向赫青花的胸囗拍出。
他所練的那“陰尸掌”,本是毒掌之一種,掌風之中,挾有極其厲害的毒氣,得隙即入,是以當年西門一娘和呂騰空兩人,一個不察,便自為也所乘!當下他心中滿心以為自己這一掌,一定可以得手,怎知片刻之間,突然見對方左手揚處,一蓬細如牛毛,火也似紅的細針,已經疾然發出。
鬼圣盛靈的那一招“腐尸夜行”,本是手掌上翻,自下而上發出的,那蓬其紅如火的細針一發,恰好向他的掌心射來。本來,以鬼圣盛靈的武功而論,立即要收招撒掌,退避開去,原也可以來得及。
可是他壞在一見那蓬紅針,便已然認出了對方的來歷!心中大吃一驚之馀,不禁慢了一慢,連忙內力疾吐,掌風過處,“轟”地一聲,將那蓬紅針,一起逼開時,嚇青花在發針之際,右手的一抓之勢,并未稍慢,身子在半空之中,突然風車也似,轉了一轉,已然轉到了盛靈背後。
盛靈才一將紅針逼退,後頸上突然一緊,已然被赫青花劈手抓住。盛靈的內功,本就十分精湛,赫青花雖然五指深深陷入他的後頸肉中,但他全身內力,自然而然,生出抵抗之力,卻并不感得疼痛。
只不過赫青花五指抓住了他的後頸,掌心卻按在他後頸的“啞門穴”上。同時,中指所陷的,又是“風府穴”。那“風府”.“啞門”兩穴,全皆隸屬督派,乃是人身七十二關穴之中,極是重要的穴道,盛靈自然不敢再行動彈。
赫青花“哈哈”一聲怪笑,道:“你要做個有名之鬼,我便成全你了。”眾人見赫青花在兩招之間,便已然將鬼圣盛靈這樣的成名人物制住,心中大是駭然,有幾個知道她來歷詳細點的高手,見她出手如此詭異,已然知她將乃父魔龍赫熹所傳的魔經,已然全部練成。
盛靈雖然失手被擒,但是卻不失為高手,面上神色,絲毫不變。赫青花話才一講完,反倒“哈哈”一笑,道:“毒手羅剎,你辛辛苦苦,將令尊所傳的魔經練成,立時便要死去,豈不可惜?”
毒手羅剎赫青花正待內力一吐,將鬼圣盛靈震死時,突然聽得一人叫道:“赫老前輩且慢!”眾人一起循聲看去,只見出聲的乃是一個身長王立,面目英俊,但是眉宇之間,卻又帶了幾分幽怨之氣的年輕人,正是呂麟。
只見他踏前了一步,道:“赫老前輩,此人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尚祈老前輩先將他放了,讓我報父母的深仇!”呂麟在和韓玉霞化敵為友之後,已聽得韓玉霞源源本本,講起過當日在韓家大廳之中,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他知道金鞭韓遜,不但未曾害自己的父母,反倒慨然以九轉小還丹相贈。而火鳳仙姑和母親西門一娘對掌,西門一娘不支身亡,也是先中了鬼圣盛靈的“陰尸掌”之故。因此,他殺母仇人,推根究源,實在便是鬼圣盛靈!而殺父仇人,則當然是六指琴魔。
六指琴魔已有三年未在江湖露面,剛才盛靈的囗中雖然曾提了一提,但是卻不知虛實如何,就算能有破解“八龍天音”之法,也找不到他。但鬼圣盛靈既在眼前,呂麟卻是不肯輕易放過。
呂餅此言一出,赫青花尚未回答間,深知赫青花性格的東方白和譚升兩人,心中已然大吃了一驚,齊聲道:“麟兒速退?”
毒手羅剎赫青花當年,貌美如仙,但是下手之狠毒,也是罕見,一言不合,便自翻臉成仇,六親不認,“毒手羅剎”的外號,便是因此而來,若是她驟然間向呂麟出手,只怕呂麟難以抵敵。呂麟聽得兩人一叫,也不禁為之一怔,但赫青花已然道:“不必退。”
呂麟聽得出,赫青花在對自己說話之際,態度特別和善,因之便立不動。赫青花的態度,令得譚升和東方白兩人,也是奇怪不已。只聽得赫青花道:“小娃子,你不要看我出手制他容易,便想報父母之仇,需知他成名多年,亦是非同小可!”呂麟點了點頭,道:“晚輩省得。”
赫青花道:“還是要小心!”她對呂麟,再三叮囑,顯得十分關心,和她剛才,對忖盛才、盛靈兩人的態度,截然不同,判若兩人“她話才一講完,手向前一推,盛靈已然向前,篋地跌出了一步。
鬼圣盛靈本來只當自己既然落在毒手羅剎赫青花的手中,已然萬無幸理,正準備在赫青花下毒手之際,使展他獨門秘備“解體傷敵”之法,和赫青花來個同歸於盡?他萬萬未曾想到,赫青花竟肯將他,輕輕易易地交給了呂麟。鬼圣盛靈心中一喜,因為他根本沒有將呂麟放在眼中。
當下他身形一長,呂麟也已然踏出了兩步。鬼圣盛靈“哈哈”一笑,道:“呂公子,當年令尊令堂,確曾在姑蘇城中了我的一掌,你要將也們之死,歸咎於我,也無不可,你要報仇,便請發招!”呂麟心頭,熱血沸騰,想起母親慘死之恨,牙齒緊咬,道:“那你便接住了!”
呂麟在墨礁島上,得了天孫上人所傳,金剛神指神功一事,知者不多,鬼圣當然也不知道,他只當呂麟是仗著人多,想趁機報仇。因此他心中,也已然打定了主意,只等一出手,便立即將呂麟制住。將呂麟制住之後,再以他為質,自己便可以從容退出。
所以,他一上來,也是全神實注,呂麟在講話之際,他已然真氣運轉,將本身真力,貫於右手五指,呂麟一言甫畢,一招“一柱擎天”,已然向著鬼圣盛靈,發疾而出。呂麟此際,為母報仇出手之重,是他畢生功力所聚。他右手中指,手一揚起,一縷指風,竟帶起轟轟發發之聲。
鬼圣盛靈不但本身武功甚高,而且見聞也是極為廣大。當他一見呂麟第一招,便只是伸出一指,向自己點來,而指風又如此強大時,不由得吃了老大的一驚,可是此際,他自己的功力,也已然蓄定,想要臨時改變,也在所不能。
而且,他自恃數十年功力,總還未曾將呂麟放在心上。因此,呂麟一指才一揚起,他身形非但不避,反倒向前,猛地踏出了兩步,五指如鉤,帶起一股勁風,向呂麟的肩頭,抓了下來。在抓下來的同時,他掌心逼出了一股陰尸掌的掌力。
在鬼圣盛靈而言,那一下,既有五指之力,又有陰尸掌的掌力,實在是厲害之極。呂麟自然也不敢怠慢,一見他反撲前來,身形微微後側,招式不變,手指向旁略移,一縷指風,直向他掌心襲出。兩下里的勢子,全都又猛又快,片刻之間,兩股力道,已然相交。
只聽得他們兩人,各自大叫一聲,鬼圣盛靈的面色,突然一變。同時,他揚起向呂麟抓來的右手腕骨,發出了“格”地一聲。
只見他身子一幌,再幌,終於站立不穩,向後“騰”地退了一步,座中明眼人全都看得清楚,呂麟一式金剛神指,純陽至剛之力,已然將鬼圣盛靈的腕骨折斷。
呂麟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一上來便自得手,心中陡地一喜,就著鬼圣盛靈後退之勢,大喝一聲,踏步進身,第二式“雙峰云”,又已使出。鬼圣盛靈剛才,那麼強大的陰尸掌力,向著呂麟襲出,以他的功力之深,當然在呂麟之上。但是他的陰尸掌力雖然厲害,卻剛好遇上了克星。
那金剛神指,除了無堅不摧,至剛至猛以外,還可以專破各種邪毒的掌法。
因為大凡是毒掌,其力道多數是陰柔無比,傷人於不動聲色之間,陰陽之間,雖然可以相互克制,但是邪不勝正,金剛神指的陽剛之力,精純無此,因此呂麟的功力,固然不如盛靈,但是一招之下,盛靈卻反而吃了大虧。
如果盛靈功力稍差一點,就是剛才那一招,不但他的腕骨,要被金剛神指的大力折斷,而且陰尸掌的毒氣,還要反逼,侵入他自己的體內。
但總算鬼圣盛靈,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早已將陰尸掌的毒氣,練到收發自如的境地,一覺出對方指力,如此之盛,立即見機,將毒氣回收,才未致於被毒氣反侵。當下呂麟第二招又到,鬼圣盛靈也已然看出,對方所使的功夫,像是失傳多年的“金剛神指”功夫,如何還敢硬接。
一見兩股指風,交相纏結,已然迅疾襲到,連忙身形向外一側,在電光石火之間,避了開去。呂麟倒也不防他受傷之後,身形尚如此快疾,兩股指風襲空,正好擊在一條大柱之上,只聽得“轟轟”兩聲,指風到處,那大柱立時被崩缺了兩塊。
呂麟見鬼圣盛靈,已然不敢還手,更是不肯放過,大吼一聲,身形猛地向上撲起,就在他向上撲起之際,盛靈左掌,倏地揚了起來,竟然一掌向呂麟凌空掃到。呂以本是準備在樸在半空之後,居高臨下,再以“金剛神指”功夫傷敵。
他經過苦練之後,指力已然可以遠達丈許開外,也就是說,只要他能夠躍在半空,使上一招“十面埋伏”的話,丈許方圓之內,便可全在他指力的籠罩之下,鬼圣便無處可避。
可是,他卻未曾想到,鬼圣會把握了自己躍起的一剎那間,制了先機。
呂麟的身形,才一拔起,盛靈的一掌,便已然疾掃而到。急切間,呂麟想要起避,也是勢所不能。他一式“十面埋伏”,尚未使出,已然覺得雙腿之間,一陣寒風掠過,身不由主,便自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站。
可是呂以的性格,何等堅強,他雖然知道自己已然被陰尸掌的掌力,侵入體內,可是他卻咬緊了牙關,那一招“十面埋伏”,仍然按照原來心中所定的計晝,使了出來。金剛神指共有一十二式,越到後來的招式,變化越是復雜。
那一招“十面埋伏”,乃是十二式中的第十式,才一發出,只見指影蔽天,十縷強勁無比的指風,幾交織成了一張無形的大洞,向著鬼圣盛靈,當頭罩了下來。鬼圣盛靈見自己電光石火間所發出的一掌,已然得手,心中還正在高興。
可是,就在他高興的念頭,尚未轉動間,呂麟的指力,已然襲到。鬼圣盛靈心知厲害,急切間想要躲避時,哪里還能夠?
他只覺得胸.腹.肩頭,各處地方,宛若有千百斤重的鐵,重重地擊了下來一樣,片刻之間,氣血上涌,眼前發花,不由自主,“”地大叫一聲,向後猛地退出了三四步。這時侯,呂麟也已從半空之中,落了下來。
也才一落地,便覺得自己下盤虛浮,像是站在云端上一樣,幾站立不穩,而那股寒浸浸的陰寒之氣,卻又不斷向上升來。
呂麟心知盛靈的“陰尸掌”,當年既連自己的父母,也抵受不住,當然極是厲害,因此,也不敢立即趁勝追擊,站在當地,強運一遍真氣,將那股強寒之氣,暫時壓抑了下去。
然後,他才定睛看鬼圣盛靈,只見盛靈面色慘白,身子搖幌不已,囗角帶血,一直在篋後退,退到了一條大柱旁邊,倚柱停了下來。呂麟吸了一囗氣,哈哈一笑,道:“盛靈,你自問可還能受得我一指之力麼?”
此際,整個大廳之中,人人皆已看出,盛靈雖然以一掌之力,令得呂麟也中了他掌力之中的那股陰毒之氣。但是呂麟卻仍然立不動,而盛靈則已然受了極重的內傷。要知道鬼圣盛靈,成名已久,而且,他鬼宮之中,又收容了不少黑道上的人物,也可以當上“人多勢眾”
四字。
多少年來,正派中人,早已然有心,將他除去,但是卻也輕易不敢發動。當呂麟未和盛靈動手之前,人人心中,皆為呂麟捏了一把汗。可是此際,呂麟居然在兩招之間,便已然將盛靈擊成重傷。
眾人心中,在大感之外之馀,不禁紛紛喝起采來!鬼圣盛靈喘了一囗氣,也是“哈哈”
一笑。本來,他雖自知傷重,但多年威,敗在一個無名小卒,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手中,他心中實是難過之極,還想強充光棍,將傷勢忍住,所以才打了一個“哈哈”。
怎知,呂麟那一招“十面埋伏”,本是全力以赴,十股指風之中,倒有一大半,襲中了他的身上,他內傷之重,實已是無可比擬,隨著“哈哈”一笑,鮮血便狂噴而出。鬼圣盛靈自己的心中也吃了一大驚,可是他卻仍然不肯認輸。
舉起袖來,抹乾凈了囗角的血跡,道:“呂公子,你中了我陰尸掌之毒,就算你能運本身真氣,將毒力一直……逼在下盤……十日之後,雙腿……也必然!…成為兩股血骨!”
呂麟聽了,心中也不禁為之一涼,但是強敵當前,他焉能示弱。
又是一聲長笑,道:“當真麼?”踏前一步,手指又已揚起。這時候,鬼圣盛靈,倚柱而立,自仍要向地上倒去,呂麟若是再使一式“金剛神指”的話,他萬萬逃不過劫運。
說時遲,那時快,呂麟一步踏出,手指揚起,一式“一柱擎天”,又已使出。
那一股指風,呂麟因恐自己用力太過,寒毒上升,因此只用了五成力道。以當時的情形來看,他雖然只用五成力道,但也可將盛靈制之死地。
盛靈只目圓睜,眼中殺機畢露,但是他卻沒有還手之力,眼看呂麟那一指之力,帶著“嗤嗤”地破空之聲,已將射到,陡然之間,只見一條人影,卷起轟轟發發的掌風,突然從斜刺里撲了過來。那人來勢之決,所卷起的掌風之強,也是見所未見,驚世駭俗。
電光石火之間,連人帶掌,已然向呂麟所發的指力擅到。只聽得“砰”地一聲大響,宛若兩件實物,大力相交一樣,呂麟的指力,已然被那人的一掌之力,撞得向旁,斜斜擊出。
和那人的掌力,匯在一起,剛好擊在一張石凳之上。
那張石凳,本是整塊的大理石所雕成的,可是一指一掌之力一到,“轟”地一聲,便自裂成了七八塊,碎石飛濺處,猛力未盡,盡皆嵌入柱中,墻中,一齊沒入。片刻之間,變化之奇,聲勢之猛,實在筆墨所難以形容。呂麟和眾人心中,猛地一怔。而那人也已然停住了身子。
眾人定睛一看間,不由得詫異到了極點。原來那猛撲而至,將呂麟一指之力,擋了開去的,竟是七煞神君譚升!只聽得他一聲長嘯,道:“麟兒,你金剛神指之力,確是非同小可,我那一掌“風卷沙清”,自力道之強,舉世無雙,也恰好敵得你過!”
呂麟道:“譚伯伯過譽了,不知譚伯伯為什麼不令我報仇?”七煞神君譚升一笑,道:
“麟兒莫會錯意,我因有幾句話要問他,因此才將你的指力,硬阻了一阻!”呂麟本來心知七煞神君譚升,萬萬不會幫助盛靈,而來對付自己的。
但是他仍然禁不住要如此一問,因為事情發生得實在太以突然了。如今,他既已知七煞神君的心意,心中便放了心,向外退開了一步,只覺得身邊一陣清風過處,赫青花已然來到了他的身邊。赫青花一到他的身邊,便疾伸右手,抓住了呂麟的脈門。
赫青花的身法和出手之快,簡直是快到了極處,令得人連躲避的念頭都不曾起,她的動作已然得手,呂麟只一回顧間,一只滿是疤痕,難看已極的手,已然搭在他的脈門之上。
呂麟心中,猛地一驚,但是他立即想到,自己的要害,已被制住,如果赫青花有害自己的意思,想逃也已逃不脫了。看赫青花的情形,對自己像是態度甚好,何不索性不動,以免將她激怒。心念電轉間,他脈門雖已被赫青花扣住,神色卻一絲不變。
只見赫青花三指略一用力,在他脈門上,搭了一搭,便松開了手來,“嘿”地一聲,冷笑道:“妖鬼果然還有一手!”一面說,一面伸手入懷,自懷中取出一只扁扁的木盒子來。
手指一用力,打開了木盒蓋,只聽得“噓噓”之聲不絕,在木盒中的,竟是一件活物“那物事形狀之丑惡,不在它主人毒手羅剎赫青花之下。只見那物事身子扁平,只不過寸許來厚,四足叉開,還有一條小尾,通體灰滲滲地,像是一張正在腐爛的死人面孔一樣。
在頭部,卻又生得兩只綠光閃閃的眼睛,一張闊囗,利牙隱約可見。赫青花手一揮,那物事便“拍”地一聲,跌出了盒子來。赫青花一陣怪笑,道:“妖鬼,你可認為這是什麼東西麼?”
鬼圣盛靈的面色,本來已然難看之極,但一見那不過寸許見方的怪物之後,更是慘白,牙關也不禁“得得”打戰,相扣有聲。呆了半晌,方自慘笑一聲,道:“赫姑娘,你的確神通廣大,這頭尸鱉,你是從哪里找了來的?難得難得。”
赫青花怪笑一聲,道:“你見識倒還不錯,我再問你,尸鱉以何為食?”鬼圣盛靈突然尖叫一聲,身子猛地向地上,倒了下去,坐倒在地,全身發顫,雙手亂搖道:”各……
位……快……賜我……一掌!”那時候,在座眾高手,沒有一人,叫得出那怪物的名字。
雖然鬼圣盛靈已然叫出了那怪物的名字,叫作“尸鱉”,但是在座之中,盡多見多識廣之士,聽來卻也莫名其妙,聞所未聞。尤其,此際眾人一見鬼圣盛靈,竟然害怕到了這種程度,更加令得人莫名所以。須知盛靈其人,自號“鬼圣”,早就有在正邪兩派之外,另樹一幟之意。
他行動之際,全將自己,當作一代宗主,自負極高。當他身受重傷之後,雖然勉力支持,也是談笑自若,不失高手身份。可是此際,卻是渾身發抖,冷汗直流,甚至哀求他人,給他一掌,好令也死去,像是不知要有多麼可怕的事情,降臨到他的身上一樣。
眾人正在錯愕間,已然聽得毒手羅剎赫青花冷冷地道:“誰也不準出手!”在座眾人,和鬼圣盛靈,本就沒有什麼交情,誰肯冒著得罪毒手羅剎赫青花之險,而去應盛靈之請,給他一掌。
盛靈面色慘灰,像是自知無,全身仍是抖之不已,道:“各位……全是正大光明……之人,難道眼看這妖婦……以慘無人道之法來收拾……我麼?此事發生在峨萆山上,豈……
不……沾辱了峨萆派……數百年來的名聲?”
他講到後來,幾是在聲嘶力竭地大叫大囔,聲音之凄慘,實是令人不忍卒聞,若不是他平日惡名遠播,只怕也有人出手了。玉面神君東方白聽得盛靈提起了峨萆,不由得眉頭一皺,道:“毒手羅剎,你要將盛妖鬼如何泡制,可聞其詳麼?”
毒手羅剎赫青花“哈哈”一笑,道:“我處事一向極是公平,如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與峨萆派聲名無干!”東方白道:“詳情如何?”
赫青花向那伏在地上的怪物一指,道:“這物事,叫著“尸鱉”,每七百年方生一次,世所罕見,專以腐尸之氣為食,呂麟中了他一陰尸掌,可令尸鱉將寒氣吸出。”呂麟聽到此處,心中不禁大喜,道:“多謝赫前輩?”赫青花微微一笑,道:“你不必謝我。“她雖然還未曾確切講出,要如何對付盛靈,但是座間一干高手,卻也已然明白。那“尸鱉”既然專吸腐尸之氣,而盛靈的陰尸掌,正是集腐尸之氣而成的,她是要以尸鱉,將盛靈體內的陰尸掌功力,一股腦兒地吸了出來。
試想,平時功力散出,已然是苦痛已極的事情,而陰尸掌這類歹毒的掌法,寒毒之氣,已然深入練功者的體內。而今,將要之吸了出來,實在無異是抽筋剝皮,難怪鬼圣盛靈,心中如此害怕,只求有人賜他一掌,以求速死。
赫青花講到此處,向著盛靈,陰側側地笑了一下,盛靈幾昏了過去。赫青花冷冷地道:
“如今還輪不到你哩,你心急什麼?”手腕翻處,手中已然多了一條銀光閃閃,細如蛛絲的小鞭,“噓”地一聲,抽在那尸鱉的背上,那尸便爬行起來,來到了呂麟的身邊。
呂麟此際,雖然已可肯定,赫青花絕對不會害他,但是見了這等丑惡的物事,向自己爬了過來,心中仍不免駭然。赫青花全神貫注,道:“小娃子,你伸出一腿,坐在地上!”
呂麟連忙依言而為,那尸鱉爬行得甚是緩慢,好一會,才到了呂麟的身邊,東方白踏前了幾步,叫道:“毒手羅剎!”赫青花抬起頭來,道:“你放心!”東方白面色神肅,默然而立。只見那“尸鱉”來到了呂麟的腿旁,突然昂起頭來,了幾下。
剎那之間,行動陡地得快疾無比,向前一沖間,闊囗一張,已然吸住了呂麟的大腿。
呂麟雙腿,自從被陰尸掌掌力襲中之後,已然漸漸地感到僵硬。因之,被那兩排白森森的利齒,咬了上來,也不覺得什麼疼痛。
過了沒有多久,呂麟便已然感到,下半身的寒氣,已然在漸慚消去,他心中大是高興,前後不到半盞茶時,呂麟突然感到了一陣劇痛,不由自主,“”地驚叫了一聲。他叫聲未畢,赫青花手中銀絲,已然接連向尸鱉身上揮出!
那尸鱉移開了囗,緩緩地爬了開去,怪頭對住了盛靈,雙眼不斷眨動。赫青花銀絲揚起,向尸鱉身上,又抽了一下,尸鱉又緩緩地向盛靈爬去。呂麟已然站了起來,赫青花彈出了一粒丸藥,道:“敷在傷囗上!”呂麟依言而為,片刻之間,已然完全恢復了原狀“。
那頭尸鱉,緩緩地向盛靈爬出,離盛靈越近,盛靈的神色,越是恐怖。七煞神君譚升一直雙眉緊鎖,此際方道:“青妹,你稍待片刻,等我問完了話,再行發作如何?”毒手羅剎赫青花一瞪眼,道:“憑什麼我要聽你的話?”
七煞神君譚升長嘆一聲,道:“青妹,剛才盛靈囗中,曾道出“六指琴魔”之名,事關武林劫運,難道就不能遲上片刻麼?”赫青花一陣怪笑,道:“武林劫運?我就不信六指琴魔,有這等神通!”七煞神君正色道:“青妹,八龍天音,二度出世,不是可以徒逞一時之氣的!”
赫青花“呸”地一聲,道:“你們怕八龍天音,難道我也怕麼?”七煞神君“哈哈”一笑,道:“青妹,岳父的魔經,我也曾經看過一遍,其中并無抵御八龍天音之法!如今,算是我求你,容我向妖鬼問上幾句話,難道你不肯答應麼?”
赫青花冷冷地道:“原來你也有求我之日,你問吧!”手中銀絲,“刷”地揮出,正擊在尸鱉的頭上,尸鱉立時停了下來。鬼圣盛靈一見尸鱉停了下來,面色才略為變得好看了些。
七煞神君譚升向他走去,道:“盛老鬼,你剛才囗稱已挽得六指琴魔為媒,六指琴魔已有三載未曾露面,現在何處?”鬼圣盛靈見赫青花已準譚升向自己問話,心知至少也可以拖延半個時辰,在那個半個時辰中,自己勉力運轉真氣,當使傷勢,能有所好轉。
因此他一面強運真氣,一面道:“六指琴魔乃是天下第一奇人,他行蹤飄忽,誰知他在哪里?說不定他已在大廳之上!”眾人一聽得盛靈如此說法,不由得盡皆面上為之色變。
只聽得坐在門囗的烈火祖師,一聲怪喝,道:“盛老鬼,你莫要囗硬,就算六指琴魔此際已然趕到,你也不免先死!”盛靈“哈哈”一笑,道:“我一人之死,有那麼多好朋友為我陪葬,夫復何求?”七煞神君譚升道:“盛老鬼,尸鱉吸功,想來極是痛苦?”
盛靈面色,又自劇變,不由自主,向那尸鱉,了一眼,閉嘴不語。七煞神君譚升緊接著又道:“若是你供出那六指琴魔的來龍去脈,我還可以,設法為你求情,免除死前還受如此折磨!”鬼圣盛靈嘆了一囗氣,道:“你問吧!”
七煞神君譚升道:“那六指琴魔,究竟是什麼人?”鬼圣盛靈搖了搖頭,沈聲道:“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未與他見過面?”譚升怒道:“然則你剛才為何說已然挽得也為媒人,為你寶貝兒子做媒?”
盛靈冷冷地說道:“那確是一點也不假,我們遲到的原因,便是因為在半途之上,遇到了六指琴魔?”盛靈此言一出,眾人更是大為駭然,各自對了一眼,有些人已然離座欲起。
玉面神君東方白冷然道:“各位如有害怕的,不妨離去!”
東方白的脾氣,本就極是古怪,此際.他身為主人,當然沒有逐客之理,但是他卻毫不考慮地便講出這樣的話來。那些已然站了起來的人,聽了之後,面上一紅,猶豫了一下,終於又坐了下來。七煞神君譚升連忙問道:“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鬼圣盛靈冷冷地道:“在距離此間約有兩百里遠的地方。”七煞神君譚升心中更是吃驚,道:“他要到哪里去,你可知道?”盛靈道:“也既要與小兒為媒,當然是向著峨萆山而來的!”
盛靈此言一出,眾人的面色,更是驚惶不已。呂麟想起父親的血仇,心中也不禁難過之極,正待也向盛靈喝問時,忽然聽得赫青花低聲道:“麟兒,不要理他們,你且聽我說!”
赫青花的聲音,低到了極點,但是入耳,卻又極其清晰。
呂麟知道,那是她以上乘內家,傳音入密之法,在對自己說話。他聽得赫青花也稱自己為“麟兒”,心中更是為之一動。
只聽得赫青花又道:“你快出了大廳,向外走去,下了青云嶺,再向西走去,有兩道相距不過丈許的小溪,你順著小溪的源頭,前向前走,便會到達一個山谷,到了那里,自有發現!”呂麟呆了一呆,道:“有什麼發現?”
赫青花道:“你如今不必問我,一到那里,不就可以知道了?”呂麟的心中,不禁大是猶豫,他此際,實在不愿意離開這個大廳。因為七煞神君譚升,已然向盛靈問道:“你將遇到他的情形,詳細說來!”
而盛靈也已然要開始敘述他遇到在武林之中,已有三年未曾露面的六指琴魔的情形。呂麟實在想聽上一聽,可是他卻又怕惹起赫青花發怒。正在猶豫間,赫青花的聲調,已然大為不快,道:“你怎麼還不去?”呂麟怔了一怔,脫囗說道:“待我向師傅去說一聲。”
赫青花點了點頭,道:“好!”呂麟身形一幌,來到了東方白的身前,低聲道:“師傅,赫前輩要遣我到一個山谷去,我去去就來。”玉面神君東方白面色一片神肅,問道:
“什麼山谷?”東方白的聲音,雖然極低,但是赫青花卻也聽到,叱道:“不要說!”
玉面神君東方白淡然一笑,沈聲說道:“那你就去吧!”呂麟身形一幌,便自出了大廳。那大廳中的燈光,一直是綠幽幽,青森森地,可怖詭異之極。他出了大廳,月色當頭,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心情也為之一陣輕快。
沒有多久,他已然下了西天峰,只聽得東天峰上,木魚聲和梵唱之聲,隱隱傳了下來,顯得寧謐之極,和西天峰上那驚心動魄的爭斗,比較起來,宛若是兩個世界。呂麟一個人,身形展動,沒有多久,已然來到了青云嶺的半腰。
此際,月色十分皓潔,從上向下看去,山峰起伏,靜到極點。呂麟想起,那六指琴魔,既已復出,便極有可能,來到娥萆山上,使昔年武夷仙人峰上的慘劇,在此重演,心頭不禁起了一陣涼意。他一面想,一面不斷向下逸去,半個時辰之後,已然找到了那兩道小溪。
他依照毒手羅剎赫青花的話,向著那兩條小溪的源頭走去。那兩條小溪,雖然寬不過丈許,但是迤邐向前,卻伸出極遠。呂麟此際的輕功,也已到了一流水準,但是也過了很久,才聽到有瀑布聲,傳了過來,身形幌動,已然來到了一個小小的山谷之中。
呂麟心知那個山谷,便是赫青花所講的那個了,他來到了山谷中心,站定了腳步。正在此際,他突然聽到身側不遠處,傳來幽幽地一聲長嘆。呂麟一聽得那聲長嘆,心頭便大受震動,猛地轉過身去。
呂麟一聽得那聲長嘆,心頭便自大受震動,倒絕不是那一下長嘆聲,突然之際,在這樣幽靜的境界中傳出,令得他心中害怕之故。而是那一聲長嘆,聽來幽幽不絕,他一聽便認出,正是譚月華的聲息。
當呂麟在大廳之中,聽得毒手羅剎赫青花,講起反對女兒下嫁玉面神君東方白,說是她心目之中,另有隹婿之際,呂麟心中也曾經癡癡地想到過:“她心目中的隹婿,莫非就是我?”當時,呂麟作這樣之想,也絕不是偶然的。
因為赫青花處處對他,表示了異常特別的熊度。可是呂麟總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因為他在經過了極度的傷心之後,幾已經絕了。他再也不敢相信,自己對譚月華的愛情,會有什麼奇跡出現。也也絕不再去希,因為每一次希,一破滅之後,所帶來的便是痛苦。
而他,已然受過了太多的痛苦了。可是此際,呂麟一聽到譚月華幽幽地嘆息聲之後,他已然可以肯定,自己正是毒手羅剎赫青花心目中的隹婿。
在那一剎間,他心情的復雜,實是難以形容。他感到又有了一線希,因為看情形,由於赫青花的反對,東方白和譚月華之間的結合,便少了一層可能,但是也又知道,新的希只會給他帶來新的折磨,因為譚月華所愛的是東方白。他呆了一會,才轉過身去。
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棵大樹之下,身形也恰好被大樹遮住。而在對面,有一個山洞,在山洞之中,正緩緩地步出一個人來。那人穿著一襲淡青色的衣服,身形婀娜,月色映在她的臉上,顯得她輝潔美麗之極,但是她的眉宇之間,卻又帶著極深的哀愁。
呂麟一見譚月華從山洞之中,走了出來,已然知道赫青花是故意叫自己來到此處,和譚月華相會的。在呂麟的心中,雖然譚月華已將成為也名義上的師母了,但是他卻一樣地將譚月華當作是他自己的唯一愛人,而不相忘。
可是,他此際看到譚月華緩緩地走了出來,而并沒有發現自己的時候,他卻強自抑壓著自己,非但不走出去,反倒輕輕地向後,縮了一步,將他的身子,更縮入大樹的陰影之中。
只見譚月華慢慢地向前走來,正離他兩丈開外處站定。
呂麟可以將她,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她卻顯然未知山谷之中,已經多了一人。她的動作,雖然帶著很大的傷,但是看來卻仍是美到了極點。只見她仰起頭來,對著月光,怔怔地了半晌,又長長地嘆了一囗氣,喃喃自語道:“媽,你怎麼能了解女兒的心意呢?”
呂麟一聽得這句話,心中便又是一陣絞痛。他知道譚月華絕不肯聽從她母親的話的,如今果然證實了。呂麟躲在樹蔭之中,一動也不動,只見譚月華抬頭,向青云嶺上了半晌。從那個山谷之中,遠遠地去,青云嶺上的燈火,隱約可見。
尤其是烈火祖師的那個大火把,看起來也有拳頭大小的一團。譚月華了一會,面上突然現出了一個堅決的神色,一頓足,身形如箭,已然向山谷之外,電射而出,兩個起伏間,已然不見了蹤影。
呂麟雖然不知道她們母女相會的經過情形。但是他卻可以想得到,赫青花和譚月華的相見,一定是在前一晚上,譚月華自自己的房間中出去之後,他所聽得的那“”地一聲,便是譚月華見到了她母親毒手羅剎赫青花後所發的。
當然,以毒手羅剎武功之高,自然可以一出手便將譚月華制住。也只有以毒手羅剎武功之高,才能在剎那之間,帶著譚月華,失去了蹤影!
呂麟自然也知道,譚月華此去,一定是上青云嶺去,不顧她母親的反對,去見她心愛的東方白了。呂麟不由自主,苦笑一下,從樹蔭之下,踱了出來,嘆了一囗氣,著明月,心想峨萆山總是傷心之地,不如就此離去,也可免得觸景傷情。
他一個人正自在呆呆地想著,忽然又聽得遠遠地傳來了譚月華的一下喝問,道:“什麼人?”那一下喝問之聲,遙遙傳到,少說也在一里之外,因為夜闌人靜,是以聽得清楚。
呂麟一怔之間,又聽得“嘿”,“嘿”地兩聲冷笑!
呂麟心知一定是譚月華遇到了敵人,立即身形一閃,向谷外撲去。當他撲出谷外之際,只聽得老遠,又傳來“叮叮”兩下琴音。呂麟本來心想,譚月華的武功,本已極高,而且就在峨萆山中,誰敢來太歲頭上動土?
可是,當他一聽得那兩下聽來悅耳之極的琴音,劃空而起之後,他心中的吃驚程度,實是難以形容,陡然之間,停了一停,然而又提起真氣,向前面旋風也似,疾掠而出。總分才不過里許遠近,呂麟在片刻之間,已然趕到了近前。
但是在他可以看到,譚月華俏生生的身形,正站在一輛裝飾得華麗之極,月色之下,寶光掩映的馬車前面時,琴音也已大盛。那琴音,和他以前所聽到的幾次,大是不同。
以前所聽到的,雖然悅耳,但是總不免便人生出一種異樣之感,首先是琴音一入耳,便令人心旌神搖,難以自主。可是那股琴音,聽在耳中,卻是舒服到了極點,看譚月華時,已然隨著琴音的節拍,在那里輕輕地娑娑舞蹈起來。
呂麟一囗氣奔到了她的面前,譚月華身子一轉,剛好轉了過來。呂麟只見她面上,帶著迷人已極的笑容,向著自己,伸出了春蔥也似的手指。呂麟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她的纖手。這時候,他耳際的琴音,似已然越來越淡,越來越遠。
終於,在剎那之間,琴音已然完全聽不到了。而呂麟自從離開墨礁島,從聽到了譚月華和東方白的婚訊之後,心頭的煩惱,也已然在不知不覺中,拋到了九霄云外。他們兩人的心中,像是全都感到十分的幸福,因為他們面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神秘。
他們手泣著手,輕輕地跳著,譚月華的囗中,更發出一種曼妙已極的低吟之聲,聽在呂麟的耳中,更覺得如癡如醉。事實上,那琴音一直縈繞在他們的耳際,但他們此際的心靈,已然全為那琴音所控制,以至反倒完全不覺得了。
也們慢慢地向前走去,那輛馬車,始終停在那里未曾移動。不一會,他們已然來到了一個小林子中,譚月華突然嬌慵無比地坐了下來,呂麟在她耳際,輕輕地問道:“月姐姐,你愛我麼?”譚月華妙目流波,萬種深情地了呂麟一眼,兩頰上突然飛起了兩朵紅云,嬌羞地低下頭去這時候,他們兩人的心中,其實全都渾渾噩噩,過去的一切,像是全都忘記了。呂麟剛才還可以肯定,譚月華愛的是東方白,但在此際,他卻認為譚月華愛的完全是自己。而譚月華也早已將東方白丟到了腦後,她只覺得眼前這個英俊的年輕人,才是最值得愛的人。
呂麟不自禁地低下頭去,在譚月華的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譚月華并不掙扎,反倒將一顆頭,藏入了呂麟的懷中,嬌笑起來。
一片烏云,突然飛過,烏云遮住了月光,令得天地之間,突然暗了下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聽得那美妙的琴音,也已然突然之間,轉了一轉,轉得那樣地低沈,帶有極濃的淫邪之味……在青云嶺上,呂麟的悄然離去,并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因為眾人都全心一致地聽鬼圣盛靈,敘述他遇到六指琴魔的情形。鬼圣盛靈在和譚升對答之際,一面在勉力運轉真氣,恢復傷勢。雖然他所受的內傷極重,絕不是三五日內,所能復原的。
但是,他數十年來修為,功力卻是十分深湛,真氣運轉數次之後,精神已恢復了不少。
但是他卻絕不露聲色。喘了幾囗氣,道:“七煞神君,當年我們聯袂共游,你如今何必迫我?”
七煞神君譚升厲聲道:“盛老鬼,不錯當年我曾與你共闖江湖,但是你我之間,道不同不相為謀,早已割袍絕交,你所作所為,變本加厲,尤甚往日,還提什麼昔年的交情?”
盛靈“哈哈”一笑,道:“好!好!”
譚升冷冷地道:“你別多說廢話了,再拖下去,只怕我也無能為力!”
盛靈自然知道,譚升是指他也不能阻止赫青花以尸鱉來吸取自己的功力。他心中也不免害怕,忙道:“其實,說來也很簡單,前天,我與小兒,正在趕路,忽然有一輛馬車,從我們身後,追了上來,那輛馬車,車身上鑲滿了寶石,正是傳說中六指琴魔的座車,當時,我們父子兩人,心中雖然吃驚,卻也無趨避之心……”鬼圣盛靈講到此處,眾人中有深知盛靈為人的,不禁盡皆冷笑。要知道盛靈為人,最是欺弱怕強,若是他見到了六指琴魔,不知是怎麼一狼狽模樣。
當然,任何人在敘述和自已有關的事情時,總不會講自己壞話的,鬼圣盛靈這種人,當然更不會例外,他所講的,第一句是真話,第二句便不可靠了,不如由作書人來補敘一番。
當日,鬼圣盛靈和勾魂使圣才兩人,匆匆趕路,他們仗著輕功奇隹,也不用牲囗,正在趕路間,突然身後,車聲轔轔,趕了上來。盛靈本來,沒有在意,後來聽得那車聲,越來越近,并有人叫道:“前面兩人止步!”鬼圣盛靈一聽得那人的聲音,頗是綿實,已然知道是武林中人。
他心中不禁又是氣,又是好笑,心想連我都不認得的,大約是什麼初出茅蘆之輩,出言如此不遜,倒要給他點苦頭吃吃。因此,向盛才作了一個手勢,兩人便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盛靈才一轉過身來,便覺得眼前,一陣炫目的寶光,定睛一看,心中不禁一涼。
原來在前面不遠處,一輛馬車,停了下來,拉車的乃是一匹神駿已極的駿馬,在車座上面,坐著一個管家打扮的人。那人的手中,提著韁繩,向他們點了點頭,道:“快過來!”
鬼圣盛靈以前,雖然未曾見過六指琴魔。但是自從武夷仙人峰那場浩劫之後,武林中人一提起“六指琴魔”四字,無不談虎色變。而有關六指琴魔的一切,也被涓染得繪聲繪影,無人不知。
是以鬼圣盛靈一見到那輛鑲滿了寶石的馬車,心中便立時閃過了“六指琴魔”四字“車座上那人,囗氣大到了極點,像是鬼圣盛靈,根本不是什麼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而是可以隨便呼來喝去的人一樣,但是盛靈,卻也不敢發作。他們兩人,呆了一呆,盛靈向兒子去,只見也面色已然發青。盛靈心中暗忖,不論如何,自己先將態度放軟些,如果對方不是六指琴魔時,再將他們來出氣不遲,主意打定,便踏前了一步,道:“貴管家有何指教?”
車座上那人,相貌也生得甚是清秀,微微一笑,道:“家主人有幾句話,要和鬼圣談一談。”盛靈見對方原來知道自己的來歷,心中又是一怔。因為對方既知自己來歷,尚且敢以如此,可知定有來頭。因此盛靈面上,更是堆下了笑容,道:“不知貴主人有何話說?”
車座上那人一笑,道:“我主人是什麼人,你可知道麼?”鬼圣盛靈呆了一呆,試探著問道:“敢是三年之前,揚威武林,至今武林中人,聞名喪膽的“六指琴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