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婉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真正的野獸,那牙齒似乎真的深深的陷入了血管,她不敢再動,身體僵住,整顆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
或許是感覺到靖婉乖順下來,李鴻淵也緩緩的松開她,然后伸出舌頭舔了舔,明明是有些咸而帶著鐵銹的味道,他似乎覺得無比的美味,舔著舔著又吸了兩口,以至于靖婉甚至聽到了他吞咽的聲音。“婉婉,你是我的,我的,別試圖離開我,不然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抓回來,然后整個的吞下肚。”
他聲音雖然不是特別的清晰,但這一次靖婉將他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嗎?她好心救人,絕沒想要搭上自己。她覺得自己比那農夫與蛇里的農夫還倒霉,至少,那蛇是無差別的攻擊,她呢,完全是代人受過好嗎?!
沒錯,不管李鴻淵叫多少聲“婉婉”,而靖婉平日里不管多熟悉這個稱呼,這個時候也沒有半點代入感,也不想有代入感,她在心里無數遍的問候那個與她名字重音的人,趕緊來將你家控制欲超強的野獸拉回去拴好,別放出來隨意禍害人。
等到將來的某一天,當靖婉知道他口中的“婉婉”就是她這個婉婉,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
她是將這個野獸拴起來呢還是不栓?拴起來只會禍害自己,不栓起來禍害的是別人……加自己!
李鴻淵現在畢竟狀態不好,手上的力道一松,就顯得有些無力,整個人毫無防備的趴在靖婉身上。只是口中還是不斷的溢出“婉婉”兩個字,如同夢囈一般。
李鴻淵半晌沒有反應,靖婉以為他又昏睡了過去,“婉婉……”這兩個字又驀然的在她耳邊響起,靖婉剛開始的時候還沒覺得怎樣,可是聽著聽著,靖婉覺得自己尷尬癥要犯了。
靖婉試圖推開他,然后某人又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緩緩抬起頭,睜開眼死死的盯著靖婉,“婉婉那么想離開我?”而手掌也在她腰上滑動,無意識的扯了扯她的衣服,一用力就能扯碎了。
“沒有!”靖婉又急又快的否認,手抓住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如果自己的衣服被她弄壞了,那么她不得不拼死一搏逃離他身邊,只是他因為傷沒穿衣服,與孤男寡女的壞了衣服絕對是兩碼事,前者她還勉強可以站在大義上,后者她就是徹底沒了清白,她的命運必定只有一個,回去后,一頂小轎子抬入晉王府,從此以后與世隔絕,那是她絕不愿意的。“只是被你這么壓著有些難受。”靖婉安撫性的拍拍他。
李鴻淵皺著眉緩了緩,似乎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身邊,我什么都可以依你。”李鴻淵說著,摟住靖婉的腰,又翻了一下身,讓她側躺在身邊,手臂卻始終沒有松開。
隨后靖婉就發現,他的傷口因為剛才的動作,又出血了。
“你在發熱,我給你擦擦身,還有你的傷口,我重新幫你處理一下,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再次閉上眼的李鴻淵像是什么都沒有聽見,自然無動于衷。
靖婉無可奈何,想了想,硬著頭皮湊近他耳邊,輕聲的安撫他,向他保證絕對不會離開。
原本還安靜的李鴻淵卻漸漸的左右輕晃頭部,眉宇緊皺,似乎是陷入了夢中,手臂跟著無意識的越收越緊。
靖婉在脖子的危險過去之后,腰部又迎來了危機,都快要斷了有沒有。她今天出門前就該看看黃歷,或許上面就有忌出行。她在考慮要不要事后去找那個導致他們今日就來白龍寺的罪魁禍首?
李鴻淵因為靖婉的那些話,勾起了他的記憶,他前世的時候,靖婉也救過他,那次與現在不同的是,他是真的生命垂危,如果不是靖婉,他斷定,他已經命喪黃泉,哪里還能有后面的事情,更關鍵的是,那時候的他,正處在人生最痛苦的轉折點,對周圍的任何事任何人都帶著懷疑,靖婉知道他的處境,更知道救他比不救他對她更有利,可她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救,而她自身也同樣經歷了風雨,正面臨著更大的狂風暴雨,她非但沒有被壓垮,反而越發的堅韌,她包容他的壞脾氣,一心一意的照顧,日復一日,盡管在他清醒之后,她幾乎不言不語,臉上也不見笑容,但是你能看到她永遠筆挺的脊梁。
李鴻淵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再對她惡言惡語,不再砸了她端來藥碗,開始沉默,目光開始隨著她轉動,在之前,他其實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女子,內心里甚至挺佩服她,她的不屈,她的勇氣,她的韌性,她的能力,多少男兒都遠遠不及。當視線再不能從她身上移開的時候,他知道他想要她,可是,這個女人早就成為他人之妻,不屬于他!
他不再自暴自棄,天下人都對不起他又如何,總還有一個人能真心對他,她竭盡全力的將他救回來,他也要對得起她這份真心不是?從那一刻開始,李鴻淵真正的改變,他想要坐擁江山,他想要這個女人。
可以說,沒有靖婉,或許就沒有那個絕境中殺出血路,成為最后贏家的帝王李鴻淵。
可惜,世上有一個詞兒,叫做“來不及”,他還來不及擁有至高的權利來保護她,她就已經香消玉殞。
所以,生命得以重新來過時,江山都不再是他最看重的,他最想要的是擁有她,然后守護她,守住她的笑顏,守住她那份內斂的溫柔與爽朗,就算是他,也不能傷害她一根手指,當然,某些特殊情況下造成的特殊傷害除外。
他處心積慮,謀取江山,奪取權利,都不過是為了讓她站在最高的位置,沒有任何人能威脅到她的位置。
靖婉自己沒有感受過,就永遠不會知道,她的內心其實是最柔軟不過,即便是現在受制于李鴻淵,在安撫他的時候,也是摒除了雜念,用盡了耐心,那是她最獨特的溫柔,有幾個人能拒絕,尤其是處在脆弱的時候。
明知道現在早已不同,李鴻淵還是陷在前世今生的夢境中無可自拔,因為她是別人的妻子,所以拒絕他,即便他用卑鄙手段將她占有,她還是逃離他,然后,在他來不及擁有至高的權利,她就徹底離開他,還是遠到他永遠觸及不到的地方,所以他現在只想牢牢的抓住她,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讓她離開他,不能……
不管靖婉有著怎樣的情緒,也不能對著傷重不清醒的人發泄不是。耐著性子,一遍一遍的告訴他,不會離開不會離開……
李鴻淵終于再一次的清醒了一些,睜開眼睛,看著靖婉,柔腸百轉,溫柔繾綣,“婉婉……”
他這一刻的眼神,讓靖婉忍不住心臟快跳兩拍,而且讓她莫名的覺得熟悉,加上他這聲音……
靖婉猛然間僵住,驀然想起昨晚上那個詭異的春夢,那個與她翻云覆雨的男人,她唯一記住且分外清晰的只有對方的眼神,卻偏偏與此時的晉親王幾乎完全重合。
靖婉有捂臉的沖動,難不成昨晚的夢其實是一種預示,預示著她今日的遭遇?可為什么不預示別的,比如今日會墜崖什么的?
有些東西,一旦從你的記憶中爬出來,你想要再將它摁回去,難度可就成倍的增長,尤其現在處在曖昧引人遐想的狀態。被他這么看著,加上腦中不斷的浮現那些糟心的畫面,靖婉莫名的覺得臉紅心跳,尷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目光。
李鴻淵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在靖婉覺得他又可能親過來的時候,他卻開口道:“婉婉都沒主動親過我。”點了點自己有些干裂的唇,“親一下,我就放開你。”
就算靖婉好脾氣,也忍不住想要踹死他。如果不是從始至終都與他沒有交集,而他的態度又太自然太隨意,靖婉都要認為他其實叫的就是自己,意識也是完全清醒的,在故意的調戲她,而不是將她當成了其他人。
李鴻淵又閉上眼睛,態度很明顯,不愿意就算了,但也別指望他會放手。
靖婉恨得抬手就錘了他一下,恰好落在崩裂的傷口上,李鴻淵通的一聲悶哼。
靖婉忙表示歉意,在某人得寸進尺的再次索吻的時候,那點歉意立馬就拋到的九霄云外,甚至還給了他兩下,只是下意識的放輕了力道。
山不來就我,我就山!李鴻淵扣住靖婉的后腦勺,狠狠的親了下去,將她口中徹底的掃了一邊,松開她,放了她自由。
靖婉立馬就勢滾了一圈,甚至顧不得形象跳起來,狠狠的擦了一下嘴巴。
李鴻淵看著如此有活力的靖婉,驀然勾起嘴角笑起來,低不可聞的吐出兩個字:真好。
這一次靖婉是真的雙手捂臉,長得太犯規,笑起來更犯規,明明吃虧的是她,怒氣卻越來越弱是怎么回事?她承認自己是花癡,可原來還有隱形“花癡”的屬性,只是以前沒遇到長得這么妖孽的,就沒有被開發出來?
李鴻淵低低的笑出聲,“竟不知道,原來婉婉還有這樣的一面。”隨之突然咳了兩聲,臉上的因為高熱的潮紅更加明顯了些,氣息也再一次的弱了下去。
靖婉再多的想法也在瞬間拋開,伸手探了探李鴻淵的額頭,像被燙到一樣下意識的縮回手,溫度再次升高了。靖婉心急如焚,擔心的不僅僅是李鴻淵的命,還有自己的小命跟駱家的命運,堂堂王爺死在她面前,與她無關也變得有關了,然后駱家可能被她牽累。“王爺,王爺你千萬不要有事,王爺……”靖婉忙給他重新包扎了傷口,再給他擦身,一邊企圖再喚醒他。
“婉婉,別離開我……”即使再次陷入沉睡,呢喃的依舊是這句話。
“好,我不離開,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應你。”
靖婉該慶幸,在她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李鴻淵意識幾乎陷入了黑暗中,不然,依照他的脾性,日后抓住這句話是,不知道要讓靖婉割多少地,賠多少款?
在外面的暗衛們險些忍不住沖進來,可是想到自家主子剛剛才從美人身上討了好,估計是不喜歡他們出現的,還是再等等。
靖婉不停的給他擦,將近一個時辰,李鴻淵身上的溫度才退了些,即便靖婉平日里日日鍛煉,都覺得手軟了,癱坐在李鴻淵神身邊,看著他安靜的睡顏,怔怔的出神,差不多一刻鐘之后,放空的大腦才重新開始運轉,先給他探了探溫度,沒有再升高,也算是好事了。
靖婉雙手抱膝,坐在旁邊,開始思考這件事如何善后。
至于她丟了初吻,被他非禮,她自然不會像土生土長的姑娘一樣尋死膩活,就當被狗咬了。
他現在不確定先找到他們的會是誰,是自己家這邊的人?是白龍寺的僧人?是晉親王的人?如果是前者,她相信他們會愿意幫她將事情掩過去;如果是寺院的僧人,只要主持了塵大師真的如傳言中一般,那么也不用擔心;麻煩的是后者……
他們聽命于晉親王,甚至算得上是晉親王的私產,一切以晉親王的利益為最高宗旨,在他們看來,既然她看了他們主子的身體,那么就已經是他們主子的人,她雖然是朝中大臣的后輩,但實際上背景算不得強硬,那么,就算是救了他們主子,讓她進王府伺候他們主子就是天大的回報,不僅將救命之恩抹除了,還要心懷感激。這都是理所當然的想法,而能干預他們這種想法的人,只有一個……靖婉再次的將目光落到李鴻淵身上,“你會如何待我?”他是王爺之尊,要什么沒有,或許可以讓他當成完全不知道是誰救了他?可是,這樣拒絕,會不會讓他覺得沒面子而惱羞成怒?
她是可以選擇提前離開,萬一晉親王一命嗚呼了,勢必會一查到底,她不認為自己能不被查出來,說不定到時候直接給她扣上一個刺殺親王的名頭,那就等著滿門抄斬吧!
陷入沉思的靖婉自然不知道,她完全是自尋煩勞,她想的任何情況都不會發生,外面的幾個人早就為她設想周全。
因為月色并不明亮,外面幾乎什么都看不到,李鴻淵的四個暗衛在夜黑之后就靠攏了來,為的就萬一主子情況危急,他們也好以剛好找到他們所在為借口出現,他們這些人訓練有素,靖婉自然不可能發現。
只是聽這種壁角的結果往往是尷尬自己。他們見識過主子跟其他女子逢場作戲,衣角都碰不到,就能讓那些女子為他神魂顛倒,也見識過私下里那些企圖靠近他的女子落得何等凄慘的下場,就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如此霸道的占有,不容拒絕,不容反抗,以及前所未有的柔情與毫不保留的寵溺與給予。
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身邊,我什么都可以依你。——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句話的含量。
因久不見里面的動靜,而瞧著駱姑娘似乎有些昏昏欲睡,幾人終于忍不住點了安神的藥,靖婉終于睡了過去。
幾人忙進去,查看李鴻淵的情況,只是還不等他們靠近,沉睡中的李鴻淵突然睜開了眼睛,銳利與殺意并存。
幾人被他看得心驚肉跳,進來的時候,他們非常確定主子是睡著的,那么現在的情形只能說明一件事,受傷的主子比平日里更加的警覺,哪怕是常人察覺不到的響動都能讓他知曉,然后近乎本能的作出反應,強迫自己清醒。——或者讓他做出這種反應的不是怕有人趁機對他不利,而是他意識里始終記得還有另外一個需要他保護的人在身邊。
幾人忙單膝跪下請罪。
李鴻淵沒看他們,目光落到倒在他身邊的靖婉身上。
“主子,只是安神的藥,并不是迷藥。”暗九忙低聲解釋。
這就是他們為什么現在才進來的原因,因為不敢用迷藥,而安神的藥,在人比較精神的情況下沒什么效果。
李鴻淵沒有做聲,片刻之后,暗九才上前,因為只顧著注意他,沒留意靖婉,暗九差一點碰到靖婉,于是,挨了李鴻淵一腳,好在他現在沒什么力氣,暗九才沒有受傷。
幾個人的眼神暗了暗,或許曾經因為主子對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的在意程度,遠遠超過他們這些出生入死的下屬時,心中還有過不平,可從駱姑娘進京后短短時日,尤其是今日之事,讓他們漸漸意識到,在主子心里,對駱姑娘的看重或許已經超過他自己,如此,他們還能有什么想法。
暗九再一次上前,自然是從旁邊繞過去。
給李鴻淵探脈之后,暗九發現,李鴻淵的情況比他預計的要好,他看了看包扎的布條,不確定是不是跟駱姑娘之前的處理手法有關,他當時看到都頗覺驚奇。駱姑娘連他們不會的一些事情都會,對于她能將人照顧得這么好也不再驚訝。
再看看布條的結扣,不會結,就放棄了拆開看傷口的打算。
對于暗九遞上的藥丸,李鴻淵倒是沒有拒絕吃,然后告訴他們什么時候來接他。
悄無聲息的來,再悄無聲息的離開,然后,心中浮現出一個疑惑,主子他之前面對駱姑娘的時候,到底是完全清醒的呢,還是處于半清醒狀態呢?如果是后者,勉勉強強還能接受,畢竟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么久的人,情難自控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前者,就算那是他們主子,也不得不說一句,未免太無恥了點!
無恥的晉親王只會更無恥,不知道什么叫最無恥。
靖婉即便是因為安神藥而睡著了,睡得也不是很安穩,在聽到李鴻淵弄出動靜后,蹭的一下坐了起來,對于自己怎么就睡過去這事懊惱了一下,忙去看李鴻淵的情況,這下不再叫熱,反而覺得冷。
靖婉轉身將火堆的火撥了撥,再加了些柴火進去,隨后準備去將李鴻淵再往火堆邊上挪一挪,只是她一時忘了這是頭生命垂危都不忘吃肉的豺狼,于是剛靠近他,又被拽了過去,甚至還習慣性的抓到嘴邊啃了兩口。
靖婉頓時黑了臉,暗恨自己怎么就不長記性,不過這一次她學乖了,只要他不再動嘴,就任他抱著并不掙扎,然后試圖用之前的方法安撫他,可惜,這一次任她嘴巴都說干了,某人也沒有動靜,只是護食一樣的將她圈在懷里。
靖婉最終自暴自棄的放棄了,就當是天然暖爐好了,反正現在晚上還比較冷。
靖婉在這個世上,從出生開始就是自己睡,因為又不是真的幼兒,包括奶娘陪睡都被她拒絕在外,這突然間被人抱在懷里,加上身上本來就痛,感覺很不舒服,被他禁錮在懷什么都做不了,干脆心寬的睡一覺再說,可是即便又困又累,還是很難入睡。
靖婉盡量的忽視腰間的那只手,心里開始數羊,都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
靖婉不知道,在她睡著之后,李鴻淵反而睜開了眼睛,現在的他是真的非常清醒。不得不說這要歸功于他強悍的體魄,以及暗九的藥,都說他不養廢物,暗九的醫術自然十分了得,放出去,混個神醫都不在話下。
李鴻淵摸摸靖婉的臉,低聲開口道:“婉婉你得從現在就開始習慣我呢,可不能等到成婚之后,你還捏捏扭扭的不給我抱。”這就奠定了這個臭不要臉的經常夜襲的基礎。
跟昨晚一樣,之后的時間里,李鴻淵睡得比較好。
到了李鴻淵與暗衛約定的時間,這一次,他們在外面就弄出了響動,自然是免得進來之后靖婉尷尬。
在響動起的瞬間,靖婉基本就醒了過來,正考慮要如何從李鴻淵懷里擺脫時,沒想到輕輕一翻身,李鴻淵的手臂就松開了,雖然很意外,但靖婉還是快速的站起身,隨后片刻,以暗一為首的一行人就舉著火把走了進來。
他們本以為靖婉會慌張,但很意外,她非常的鎮定,甚是率先向他們點點頭。“你們意欲將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