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臺下忽然又有一人高聲叫道:“諸位大老爺,小人家中也有一位孫女,正當及笄年華。欲與莊舉人老爺攀個貴親,不知可否讓小人上臺一展詩才,躋身競選之列?”
衆人看去時,卻是一花甲老者,頦下一綹長鬚,穿灰色長袍,面容虛胖。看樣子,應該是個小康之人家。
臺上,吳一帆跟蒙夫子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蒙夫子立刻轉過臉來對莊諧說:“可以,讓他上來吧!”
那老者上得臺來,在莊諧那兒填報了姓名籍貫等事宜。當知道莊諧就是賽詩招親的莊舉人時,把莊諧從上往下,又從下往上看了幾遍,滿意地咂咂嘴,撫須笑道:“呵呵,莊舉人顔值爆棚,一表人才,若是老朽有幸成爲莊舉人的嶽祖,睡夢都要笑醒了!”
莊諧抱拳行了個禮,不卑不亢地說:“老丈,請吧!”
老丈轉身來到彩臺前緣,略一沉吟,便半瞇起眼睛,對著臺下熙熙攘攘的人羣,搖頭晃腦的吟詠起來:
且聽老夫金口開,
田租十萬呈上來。
良田一塊交與你,
任你耕耘任你栽!
老丈聲音剛落下,臺上臺下立刻爆發出一陣鬨堂大笑,有人邊笑邊罵這個老頭子太過勢利又兼爲老不尊!
就連一直都在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吳一帆老爺和蒙夫子都不禁莞爾。
正在喝茶的莊諧“呸”的一聲,把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老丈下去後,臺下暫時還沒有人上來。
按順序,接下來便輪到了臺上一個叫柴大發的富商。
這柴大發大概正處於不惑之年,身材魁梧,不但錦衣華服,冠帽凜然,而且身上金鍊子、金戒指、金手鐲、金鈕釦,金耳釘“五金”俱全。
也不知他真實身家有幾何,反正莊諧剛看到他這副尊容時,頗有些觸目驚心的感慨!
這柴大發人雖然有些俗氣,禮貌上倒也無可挑剔,朝臺上的?VlP?行過禮後,來到彩臺前緣,又朝臺下不住抱拳作揖,這才煞有介事地拉開嗓子吟詠起來:
出自貧寒怯弱形,
德行容止漸豐神。
綺年玉貌標風骨,
詩畫琴棋養性情。
細細纖腰盈半握,
彎彎柳黛每雙顰。
錦衣玉食豪門裡,
伯樂堪堪賴出名!
柴大發吟完,臺上臺下傳來一片叫好聲。就連吳一帆老爺和蒙夫子都有些按捺不住的喜形於色。
只聽蒙夫子對吳老爺說:“這首詩無論平仄、押韻、對仗各方面似乎都無可挑剔,作該首詩的一定是個學識淵博,聰慧過人的非凡女子……”
吳老爺說:“是啊,如此佳作,若是出自妙齡女子之手,真的令我等七尺昂藏汗顏啊!”
蒙夫子轉過頭,見莊諧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捋捋鬍鬚說:“莊賢弟,難道你另有高見卓識不成?”
莊諧目光一閃,恰好看到剛回到座位,正在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柴大發。遂小聲對蒙夫子說:“詩詞體例本身好象也無可挑剔,只是詩裡的意思小生覺得有小小的瑕疵,不象是一般大戶人家的閨英闈秀所作。”
“何以見得?”蒙夫子有些詫異。
“老夫子您看……最後那一句……”莊諧把剛纔謄錄了詩詞的本子推到蒙夫子面前。
“伯樂堪堪賴出名……”蒙夫子慢慢將那句詩讀了一遍,也沒品出什麼異常來:沒什麼,挺好的啊!”
“既然提到伯樂,就與馬有關。”莊諧說。
“提到馬也很正常啊,一般的大戶人家都養有馬匹,不足爲奇!”蒙夫子說。
莊諧把嘴巴湊到蒙夫子的耳邊,小聲說:“這不是一般的馬,是一匹揚,州,瘦,馬!那富商就是馴養揚州瘦馬的馴馬人。”
“揚,州,瘦,馬?”
“蒙老夫子,您把這首詩從頭到尾再讀一遍,您就明白了。”
蒙夫子果真把該首詩重新默讀了一遍,最後,左手擊打在右手上:“哦,哦,老朽明白了!莊賢弟這你都看得出來?不簡單,不簡單哪!”
吳一帆看到這邊一老一少嘀嘀咕咕,不明就裡,問:“你們這邊廂搞什麼‘私斟’啊?”
注:揚州瘦馬──舊時某些富商從貧苦人家那裡廉價買來小女孩,集中培訓禮儀,教習女紅、琴棋書畫等技藝,養大後高價賣給富貴人家做妾的女子,俗稱“揚州瘦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