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豁然站起來，回轉(zhuǎn)過身。

室內(nèi)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可就是在這么一片黑暗中，沉新整個(gè)人就像是散發(fā)著月輝一樣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在我和他目光對上的一瞬間，他抿唇一彎，眼角眉梢間就都溢上了滿滿的笑意，如星辰碎片落入大海，波光絢爛，耀目無比。

他如星子一般的眼睛看著我，微笑間波光流轉(zhuǎn)，似星光閃爍，又似碧波蕩漾，眼中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來，讓人不自覺地就想要沉溺進(jìn)去。

我愣愣地看著他和他眼中我的身影，不由得怔住了。

“怎么，”許是見我呆住了沒有反應(yīng)，沉新眉梢一挑，三分不滿、七分揶揄地道，“見到我太開心，所以傻了？”

我盯了他看足足有半晌，有驚喜，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沉新？”

沉新笑著“嗯？”了一聲。

“你……真的是你？你不是、不是我臆想出來的吧？”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還是說，這又是蘇晉的一個(gè)陷阱？”

我僵著身子立在原地，看著他就那么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整顆心就像是被扔進(jìn)了沸水里一樣，心慌意亂，心神震蕩。

我看著他，想走過去靠近他、再靠近他，可又怕這只是一個(gè)泡影，一觸即碎，因此在原地躊躇著不敢上前，生怕我一觸到他，他就消失了。

我立在原地躊躇不決，眼巴巴地盯著他看，期待著他能說出點(diǎn)什么來讓我安心。

沉新眉峰微微一挑，目光在我臉上掃過，唇角一揚(yáng)，竟果真如我所愿地開口說話了。

“不敢過來？是怕我只是個(gè)幻影？”

“我……”我顫著聲開口，卻被他笑著給打斷。

“聽碧，你覺得我這么一個(gè)耀眼奪目的人，”他交叉起雙臂，話里帶著一貫的傲慢與自得，“是那姓蘇的能捏造得來的？”

“沉新！”

不會(huì)錯(cuò)的，能說出這話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了！

聽了他這句話，我當(dāng)下什么也顧不得了，笑著上前疾走兩步，喊著他的名字就朝他撲了過去，直接把他撲了個(gè)滿懷。

沉新似乎是沒料到我會(huì)直接撲上去，猝不及防下被我撲得有些踉蹌，后退了一步才站穩(wěn)了腳跟。

“聽碧？”他有些疑惑地喊了我一聲。

我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感受到他的氣息噴吐在我的頸側(cè)，當(dāng)下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明明魂魄是不該有淚意的，可我卻仍舊在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懷抱、聽他用那種帶著些許安撫和疑惑性質(zhì)的語氣喊我的名字時(shí)一陣悸動(dòng)，隨著心情的大起大落，那股淚意就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遠(yuǎn)處傳來滾滾的悶雷聲。

“聽碧？”沉新又喊了我一聲，我感受到他有些遲疑地環(huán)住了我的腰，還輕輕地拍了我?guī)紫拢霸趺戳耍俊?

“沉新……”我把頭埋在他的肩窩里，更加用力地環(huán)抱住他，努力睜大眼想讓朦朧的淚意憋回去。

“嗯，”他低應(yīng)一聲，“我在。”

“我好想你，”我喃喃道，聽著他堅(jiān)實(shí)有力的心跳聲在我身邊一下一下有力地響起，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我好想你，沉新。”

“……”頭頂上的呼吸窒了一窒，下一瞬，沉新原本為了止住我的去勢而松松扶在我肩胛兩側(cè)的手就下滑收緊，環(huán)住了我的腰。“我也很想你，”他的臉頰在我頭頂處蹭了蹭，溫柔而又低聲地回答了我。

聽到他這句話，我原本有些止住的淚意一下就控制不住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沾濕了他的衣襟。

悶雷一聲巨響，嘩啦一聲，大雨傾盆而下。

原來情到深處，魂魄也是能落淚的。

“沉新……”

“是我，如假包換。”

“沉新……”

“我在。”

“沉新……”

“我在這。”

大雨毫不停歇地瓢潑而下，打在外面的地上，打在屋頂上，如木珠落地，沉悶而又厚重。

那些鼓點(diǎn)般的雨聲就像是打在我的心上，讓我安心的同時(shí)卻又沒來由地忍不住想哭。

我任由眼淚滑落，緊緊依偎著沉新，低聲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他的名字，而沉新也一句又一句地應(yīng)我，應(yīng)得一句比一句溫柔。

見他這么溫柔地應(yīng)我，我的淚意就更是止不住了，有什么話在心底蠢蠢欲動(dòng)，讓我喉嚨發(fā)癢，想要不顧一切地說出來。

想要告訴沉新，我想要告訴他。

我想要告訴他，我對他的心意。

不論他今晚來這是為了道義也好，情義也罷，我都想告訴他，對他說，我喜歡他。

是，我喜歡上他了。不知道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我就滿心滿眼地都是他的身影，想著他的話，想著他的笑，想著他對我說話時(shí)那讓人又愛又恨的神情和語調(diào)。

也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為何問露幾次輪回轉(zhuǎn)世卻仍舊對沉新舊情難忘，因?yàn)樗旧砭褪且粋€(gè)如此讓人喜歡的人，他這么好這么好，換做是我，我也舍不得忘懷的。

他答應(yīng)也好，拒絕也罷，我都想告訴他……

“沉新。”想到此，我就松了緊緊摟著沉新脖子的手，他也順勢放開了我，我稍稍后退了半步，抬手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上未干的淚痕，才抬起頭和他對視。

“怎么了？”他神色溫和地看著我。

“我……”等張了口，我才發(fā)覺想要將自己的心意傳達(dá)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有些緊張地伸手將鬢邊的發(fā)絲繞至耳后，忽然感覺有些口干舌燥起來，“我……我……”

我緊張地盯著他“我……”了半天，也沒能把下半句話說出來，不由又是沮喪，又是懊惱。

我這是怎么了？在怕什么？怎么一句利索的話都說不出了？

說出來啊，聽碧，說出來，告訴他啊，說出來你還有五成機(jī)會(huì)，不說出來你可是連一成機(jī)會(huì)都沒有了。

我在心里不斷給自己加油打著氣，可還是緊張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急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可還是說不出那四個(gè)字。

屋外雨勢漸止，雨聲漸小，更是襯托出屋里的寂靜來，我緊張得兩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咬著嘴唇，喉嚨也直發(fā)哽，話到了嘴邊，但就是說不出來。

正欲哭無淚的當(dāng)兒，沉新卻是瞧著我這副模樣笑了出來。

“魂魄落淚，我不是第一次見到，哭得像你這樣狼狽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我一怔，呆呆地看著他，下意識(shí)伸手撫上臉頰，五臟六腑都難過地糾結(jié)在了一處：“我……哭得很難看？”

“好端端的一條龍，硬是被你哭成了條蚯蚓。不過沒事，”我一顆心猛地沉下，正想捂臉背過身去，卻聽他話鋒一轉(zhuǎn)，在那邊笑道，“無論你是條龍還是蚯蚓，那都不要緊，只要我喜歡就行了。”

……

……

在聽到他說那句話的瞬間，我?guī)缀跬俗约菏钦l、身處何地，只愣愣地盯著他瞧，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我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盈盈的笑容，看著他似水一般的星眸，看著他蒙著一層月輝的臉龐，直到看到他眼中呆愣著的我的倒影，我才回過神來，臉一下子就燒起來了。

“你、你說什么？”我心顫得連話也變結(jié)巴了，甚至在心底謝了一番蘇晉給我弄的魂魄之身，要是我現(xiàn)在肉身在場，早呆得不成樣子了，臉也肯定紅得跟猴屁股一樣，要比現(xiàn)在丑上百倍。“我、我剛剛好像聽岔了，沉、沉新你……”

“你沒聽錯(cuò)，”沉新打斷了我的話，他彎了彎嘴角，笑意滿滿又自信滿滿地道，“我剛才說，無論你是什么樣，我都喜歡。怎么樣，這回夠口齒清晰了吧？”

“你……”像是心間停了一只黃鸝，在我心中唱著婉轉(zhuǎn)清麗的歌，我睜大了眼一錯(cuò)不錯(cuò)地看著他，生怕這只是一場夢，“你是說……”我的聲音打著顫，“你、你的意思是……”

“聽碧，你怎么這么慫？”耐著性子聽我結(jié)巴了半晌，在聽到我的又一句“那個(gè)……你……”之后，沉新終于眉頭一蹙，半是不耐半是無奈地笑道，“剛剛想跟我表白心跡是磨磨蹭蹭地不敢說，現(xiàn)在換我跟你說了，你又不敢接茬，你說，你怎么能這么慫呢？”

“表表表表——”

“——表白心跡，懂這四個(gè)字的意思不？”

“我、我我我——”

“我什么我，一句話的功夫，你懂還是不懂？不，算了，你還是別回答我這個(gè)問題了，”沉新眉頭一蹙，頓了頓，直視著我道，“你還是直接說吧，你喜歡我，是也不是？”

“我——！”

我被他這話一阻，登時(shí)有些怒上心頭，原本的那些心慌意亂都被我一時(shí)的火氣給壓下去了。

我慫？我慫？！我——我……確實(shí)慫。

我看向沉新，見他雖面有不耐，但唇邊和眼底都有著明顯可見的笑意，正覺得他是在看我好戲，剛想硬氣地來一句不喜歡，卻不想在轉(zhuǎn)眼間和他的那一雙明目對上，頓時(shí)呼吸一窒。

沉新的眼睛一直都很美，又波光流轉(zhuǎn)，目光有神，平時(shí)還好，但只要我和他的目光一對上，我就不能把視線從他的眼睛上面移去，在我的心里，他的那雙眼睛就像是天上最燦爛的星辰一樣，又像是大海最溫和平靜的那一刻，總之，是最美麗最漂亮的東西。

而現(xiàn)在，那一雙眼正盯著我看，溫柔平和，笑意滿滿。

不知道為什么，在和他對視的瞬間，我心中的那一股慌亂躁動(dòng)就完全沒有了，只余下一陣心悸，催促著我說出心底之話。

最終，我笑起來。

“沉新，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