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高一尺
六儀比賽進行的如火如荼,第一位上場表演琴的女子將琴藝和飛鏢完美的結(jié)合在一起,歸璇到場的時候,正是樂曲最高音,那飛鏢嗖嗖嗖的飛過紅心,彷彿定入每個人的心裡。
昭儀有些坐不住了,看著歸璇一旁看著,看不出這小妮子有什麼勝算。岺兒坐在昭儀的下手位,也有些慌亂,雖然她見識過歸璇的功夫,但是卻沒有十足的把握她可以一勝六。
太后跟吳媽輕聲說,這回她不光,就黴了。
萬城國的女子,最後一鏢飛出去,一彈指琴絃斷了,那女子猛地一抽,就和當年玉將軍現(xiàn)場卸琴絃如出一轍,但是她並不是把琴絃當成箭,而是一直抽一直抽把整一根琴絃都拔了下來,然後對面的女子把穿過紅心的飛鏢又一個個投了回來,飛鏢最上端都有一個很小的環(huán),那女子一抖琴絃琴絃如利刃般穿過一排小環(huán),女子一收再一拉,琴絃變成一個巨大的項鍊,飛鏢叮噹作響是配飾。女子捧著項鍊走向皇后,青衣?lián)屜纫徊綌r住她,她卻傲慢的一笑。
“天都女子都好弱小,我這麼大的項鍊,天都皇后戴不動吧?!?
昭儀臉色一青,侮辱天都皇后,就是侮辱天都,本不該讓歸璇出賽,如果她真的輸給這羣如魔鬼附體的女人們,天都威嚴何存?“我們也有琴藝一流的女子?!?
金銅上前一步,“哦?是你先前所說的秀女歸璇?”
到了現(xiàn)在金銅也沒有分清這個詭異的名字,一直以爲秀女歸璇合在一起是一個名字。
昭儀瞟了一眼歸璇,心裡已經(jīng)改了主意,“爲了表現(xiàn)我們是禮儀之邦,請我們上都尊貴的梅貴妃迎戰(zhàn)?!?
事關(guān)天都尊嚴,藉機收拾歸璇這種小事留到以後再說,在外人面前,不能丟臉。
這還是昭儀第一次如此真誠的對梅妃說,辛苦梅姐姐,全靠你了。
梅妃也並不含糊,撫琴輕嘆,正是當年奪得第二名的天外飛仙。
琴聲雖悠揚,功底雖深厚,卻沒有新意,金銅聽著聽著就開始打瞌睡,這兩邊的展示高低上下立見分明。
妖蛾子太后無限感慨的說,若是有當年白玉鸞的天外來音,便是琴藝新意都有,看來,只有文武雙全的人,才能銼一銼對方的銳氣。
可是這樣的人,哪裡去找?
歸璇雖然精通六儀,略通武功,但是是否能抵擋住如此強勢的挑戰(zhàn)?
沒有人有把握。除了龍嘯桐。
他看了看站在場邊不言不語的歸璇,清了清喉嚨,“萬城略勝一籌?!?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金銅哈哈大笑,“龍老弟,你是好樣的,說的大實話!我欣賞你!來吧,下一個,棋!”
下棋的女子一個人搬上來一個比一般棋盤大好幾倍的樹樁,轟的一聲砸在地上,抽出頭上的簪,橫七豎八現(xiàn)場造了一個棋盤出來,坐下,倒茶,一系列動作水到渠成,毫不含糊。
卻沒有對手。
全場狐疑的時候,只見此女子先說了聲,步後,然後瞬間就坐到了對面去,只有懂武功的人才跟得上她的動作,明白這只是高的輕功而已。
韓若生站起來,脫口而出,“靠,這就是半路攔住我搶了我招降文書的虎妞!沒想到就這樣還能下棋?她不會一激動把棋子吃了吧!”
那女子眼神一冷,剛剛吃下的一顆子倏地一射,筆直的射向韓若生,韓若生也不是白給的,眼疾身快的一躲,棋子飛入他身後張著大嘴的侍衛(wèi)口裡——
“觀棋不語!”
韓若生看看卡住嗓子的侍衛(wèi),再看看依舊很淡定下棋的女子,“夠彪,這要扣分的吧——”
金銅站起來,“觀棋不語,是天都的人不守規(guī)矩在先,我?guī)淼亩际侨珖敿獾母呤?,容不得半點褻瀆!”
我靠,褻瀆,就你這麼個沒進化完全的物種還配得上褻瀆這兩個字麼?
韓若生話沒說出來,龍嘯桐就先話了,“韓若生,你這是從寧水學的臭規(guī)矩麼?閉嘴?!?
好吧,皇帝現(xiàn)在在扮演鐵面無私君,我就先賣個面子給你。
韓若生沒好氣的坐下了。
那女子飛快的一個人在和自己下棋,動作沒有一個失誤,舉手投足雖然沒有天都女人柔美,卻有著一股內(nèi)在的韻律,猶如一系列漂亮的武術(shù)招式。
歸璇不禁自言自語道,坐著也能施展如此輕功,厲害。
龍嘯桐也開始皺起眉頭,事態(tài)似乎有些不對勁,已經(jīng)不受他原先的控制了。
沒問題吧?玉鸞?
棋過後是書和畫的展示,上來一對姐妹,姐姐用辮子在宣紙上作詩,妹妹用手中絲帶作畫,衆(zhòng)人看不見詩畫,只看見飛來飛去的辮子和嗖嗖嗖穿梭的絲帶,黑白交錯,如同一套太極,又如舞蹈,讓人驚歎不已。
片刻過後,姐姐一甩頭,妹妹一收絲帶,兩人高舉起宣紙,是一副高山白雪圖,那是遠離城市才能看到的一脈景象,讓人眼前彷彿馬上就浮現(xiàn)出一片蒼茫,蒼茫之中,白霧深處,時隱時現(xiàn)幾行字:
高山白雪萬城,萬城百家燈火,燈火闌珊深處,深處無限人家
人家小院流水,流水暗撫落花,落花敢問歸路,歸路原是高山。
那是怎樣一副景緻,從高山到城市到燈火到人家到小院到流水到落花,最後卻又回到高山。雖然衆(zhòng)人在這一幅畫上只能看到高山,卻可以藉由這一詩,聯(lián)想到這白霧之中高山深處的一切一切。
歸璇帶頭鼓起掌來,龍嘯桐卻是越來越不安了。
沒有想到,這個萬城國,居然是如此藏龍臥虎的地方,若真是打起來,恐怕是一場硬仗。
幸好可以以這種方式解決,但是,如果真的能解決就好了。
金銅頗爲得意,也絲毫不避諱的說,“這些女人都是從小就被選出來的,她們每個人都有一項絕活,無人能及,就算你天都人才濟濟,也不及我這少有的人中極品。”
正說著,萬城國下兩個人也登場了,是舞和女紅。
這舞者還算是萬國城的女人中削瘦的一個,眼神卻是犀利的很,兩隻水袖刷的飛出兩道絲綢,絲綢的尾端攢成一簇繫著一根幾乎看不見的針。
而另一側(cè),是一個蒙著雙眼舉著一塊方巾的女人,那種緊握邊緣的方式,一看就是女紅高手。
兩人一點頭,舞者的絲綢飛向那小小的一塊方巾,針帶著絲帶穿過,那蒙著眼睛的女人只是聽聲音左右移動,配合著舞者的動作,兩人是出奇的一致,一看就是受過多年的磨合和訓練。
全場已經(jīng)沒有任何聲音。
她們跳的是什麼,繡的是什麼,已經(jīng)不再重要。
就是這一種捨我其誰的氣勢。
日日復日日的磨合的訓練,每個人都是自己領(lǐng)域的佼佼者,無可替代。
龍嘯桐不知這一回,玉將軍會如何迎戰(zhàn)。
皇后猶豫了一陣,站了起來,至此,只有梅妃,才能和對方有一點可比之處,下面這張牌,如何打?
龍嘯桐看了一眼歸璇,也開始了片刻的憂鬱,沒有想到歸璇卻是在這個時候偏向虎山行,站了出來。
普通的衣飾,普通的型,普通的一切,那張臉,卻是不同一般,不僅是美麗,而是氣勢。
那種胸有成竹的氣勢。
不死不殘,不敗不降。
那一瞬,龍嘯桐在歸璇身上,看到了這一切。
“其實,有一件事,我沒有對大家說?!饼垏[桐看著歸璇,說,“這次比試,不簡單是賭上兩個國家的名譽,還有——主權(quán)——”
一片譁然,皇后向後仰去,太后站了起來,青衣握緊了劍,柳長風和曹彬面面相覷,子桐雙手合十——
“所以,這一次,我要派秀女歸璇上場?!?
“她就是秀女歸璇?”
“是?!?
“她比你的皇后還要大?”
龍嘯桐搖搖頭,“皇后是天定之鳳,天下不可以沒有她。歸璇只是我的女人,但是我不可以沒有她?!?
歸璇看看龍嘯桐,看看說的如此厚顏無知的龍嘯桐,當著他全部的臣子妃嬪。
歸璇清了清喉嚨,說,“我只是怏怏大國一個小小女子,天都人才濟濟,我儘量不負使命?!?
金銅開門見山的說,“你要表演哪一樣?”
“哪一樣?”歸璇笑了笑,“不是我有意貶低你萬城國,也許是文化不同意念不同,你我無法溝通?!?
……
這就叫氣勢。
金銅舔了舔嘴脣。
龍嘯桐噗嗤笑了。
太后喃喃說,光了,看,光了。
柳長風張著嘴,韓若生站在椅子上甩衣服,子桐搖著韓若生,曹彬瞇著眼,青衣歪著頭——
所有人都在等著歸璇的下文。
“我天都有百花會,可惜你們錯過了,有八仙會,可惜我錯過了?,F(xiàn)在,就讓我把這最後一道題補上,陛下,請出題——”
“國——士——無——雙——”
“國士無雙,敢問萬城國國主,你認爲什麼纔是國士無雙呢?”
金銅完沒有想到會被問這麼一句,愣了好久,說,“像我們這些獨一無二的女人,就是國士無雙,你要比什麼,我叫她們中的和你鬥一鬥就是——”
歸璇搖搖頭,“你錯了,國士無雙,不是一個人的能力天下無雙,也不是一個領(lǐng)域中無人能及。敢問,我可以和跳舞的比下棋麼?我又可以和作畫的比女紅麼?”
搶白了金銅的話,歸璇說,“你不敢,因爲她們只是一個人,不是所有人,而我們天都的國士纔是真正無雙的,因爲他們對彼此都很重要?!?
…
…
“你到底要怎麼樣?。?!”金銅怒了。
歸璇微微笑。
“先,我要表演一下六儀,一個人——”歸璇聳聳肩,“其次,我要表演六儀中的一項,和另外五個人——”
不死不殘,不敗不降,因爲我很強悍,更是因爲,讓我變得強悍的,是我身後的你們。
這纔是玉家兵法,全部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