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溫暖如春,老式唱機播放著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杯中清酒晶瑩剔透,一切都顯得是那么愜意。
源稚生打量著面前的老人,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和記憶中的人沒有絲毫相似處,但仔細看,熟悉的感覺還是油然而生。
赫爾佐格來到日本后,第一件事就是整容,所以面容完全不一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他可以改變樣貌,卻無法改變一些更深層的東西。
博士穿著軍服,身材挺拔,褲線燙得筆直,純銀色的頭發(fā)整齊的往后梳,就如同曾經(jīng)的橘政宗,哪怕總是穿著最簡單的和服,也總是有一股子英氣勃發(fā)。
而那雙眼睛是源稚生最熟悉的,眼睛深處滿是光陰的痕跡,深邃而又復雜,配上那張英俊的臉,會覺得那是一幅正在慢慢剝落的壁畫。
源稚生低頭添酒,避開了那雙滿是探究的眼睛,聲音古井無波:“我來是通知你們,以后將沒有給養(yǎng)了。”
“蘇聯(lián)將不復存在,國家的經(jīng)濟狀況很差,已經(jīng)無力抽調(diào)物資來供給這個遠在北冰洋邊的港口了。”
這個消息來的太過突然,博士一愣:“國家會解體么?”
“會。”源稚生說:“你現(xiàn)在的處境很糟糕,我是唯一能救你們的人。”
源稚生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明明已經(jīng)破碎成廢墟的港口一踏入,就變成了昔日輝煌的模樣,仿佛不小心進入了時間亂流中。
在這個時間里,黑天鵝港還沒有被毀滅,赫爾佐格還不叫橘政宗。
而他源稚生,也莫名其妙變成了邦達列夫,還帶著所謂的任務(wù)而來。
錯亂的時空,古怪的世界,換個普通人,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急死了,但源稚生并不算是普通人,他擁有豐富的知識儲備,更是有無數(shù)的任務(wù)經(jīng)驗。
他猜測自己可能在某個古怪的尼伯龍根里,但因為現(xiàn)在信息都沒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黑天鵝港的資料他倒背如流,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也基本心中有數(shù),不管是赫爾佐格還是邦達列夫,他都認真仔細的研究過。
此時那些研究幫了他一把,讓他扮演起來毫無違和感,雖然很多細節(jié)不知道只能憑借自己發(fā)揮,但目前看起來,赫爾佐格似乎對他十分忌憚。
“你們一定試著調(diào)查過這個港口吧?查出什么沒有?”博士微微瞇起眼睛。
“沒有。”源稚生的語氣很冷,他看著雖然年輕,但展現(xiàn)出來的氣勢卻十分有壓迫感,就像出鞘的刀刃,銳不可擋。
博士不由得鄭重幾分,因為他總有種感覺,好像這年輕人下一刻就會拿把刀捅向自己,但應(yīng)該只是錯覺,畢竟他們無冤無仇萍水相逢,沒道理的。
博士只能認為,是年輕人年輕氣盛。
“只是基因庫罷了。”他嘆了口氣:“我還在這里開了一個孤兒院,你要去看看那些孩子們嗎?”
源稚生對孩子沒什么興趣,可赫爾佐格已經(jīng)站起了身,他也只得跟上。
綠油油的草坪上孩子們的嬉笑聲源源不斷,他們眼瞳明亮,臉色紅潤,跑得飛快,醫(yī)護人員則跟著他們跑來跑去,為他們量體溫,測血壓,還有棉花糖做獎勵。
源稚生掃過這些孩子,目光在某楚某愷和某夏身上頓了頓,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這些孩子都是我珍貴的資源啊,我熟悉他們每一個人。”博士揮手和每個孩子打招呼,喊他們的名字:“項目結(jié)束之后,這些孩子該去哪里呢。”
“你還真有愛心啊。”源稚生說。
“因為我是個老人了,會比較喜歡孩子們,看著他們,就覺得自己好像也還沒有那么老。”博士感慨著,朝著角落里的一個孩子招手:“琉璃,為什么躲在角落?”
源稚生看過去,直接就愣住了。
那是個很不合群的小女孩,沒有嬉逐打鬧,也沒有為了棉花糖而圍著護士打轉(zhuǎn),她安靜的站在墻根的角落里,滿頭銀白的長發(fā),肌膚冰雪般素白,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透明的質(zhì)感,一雙紅色的眸子極深極靜。
但這些都不是讓源稚生驚訝的原因,讓他驚訝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這個女孩他認識。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關(guān)系何止是親近,別說只是頭發(fā)變白了,眼睛變紅了,只怕是化成灰,他都認識。
只是……稚女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源稚女顯然也看到他了,眼睛微微瞇起,明明沒有任何表情,但源稚生就是莫名覺得背后發(fā)涼。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后退,離赫爾佐格遠了幾步,趕緊撇清關(guān)系生怕被誤會。
源稚女對于在這里遇到象龜并不意外,她只是意外為什么所有人都變小了,為什么象龜沒有,這真的合理嗎?
冷冷的掃了一眼源稚生和赫爾佐格,源稚女沒有說話,直接轉(zhuǎn)身,留下了一個消瘦單薄的背影。
博士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別見怪,這姑娘從小就這樣,不愛說話,性格也比較孤僻。”
源稚生皺眉,直接打斷:“我覺得還好吧,挺可愛的。”
博士有些意外,但也沒說什么,只是笑笑:“看不出來少校你也喜歡孩子。”
源稚生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女孩離開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忽然看向赫爾佐格。
“談個合作吧,你背后已經(jīng)沒有能支持你的人了,但我可以,我知道的,我擁有的,都遠比你想象的多。”
……
游戲關(guān)卡“殺死弗里嘉”第1次Load,黑夜,月圓,港口。
白色的巨影在水銀般的月光里舞蹈起來,黑暗里傳來沉重的“啪啪”聲……
源稚女推開了鐵門,抬頭看向天空……
劇情開始于她睜開眼,護士喊她出去活動,陽光下的草坪上全是嬉笑打鬧的孩子,客串組合和赫爾佐格都會出來露個面,然后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直到天徹底黑透。
弗里嘉就會再次出現(xiàn)在偌大的天空上,開始那波瀾壯闊的神圣舞蹈,正如源稚女第一次看到的那樣。
只是這一次,畫面更加清晰。
白天的港口和夜晚的港口是兩個世界,整座樓都在劇烈的震動,仿佛無數(shù)金屬在轟鳴,白色長河般的巨大身影在走廊上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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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渾身的鱗片開合,就像歡樂的響板,巨尾狠狠抽打在高聳的石雕上,耶穌的圣像又一次墜向冰海,只整個世界都在崩潰,為了迎接那位白色君主的降臨。
巨大的龍形緩緩從空中降落,落到了教堂上,那是所有建筑群的最高點,在原本豎立著十字架的地方,白色的巨龍直起身體向著銀光的冰海盡頭眺望,那里有鯨魚突破冰面噴出沖天的水柱。
那雙宛如金色巨燭般的眼睛里時而狂躁,時而迷茫,偏偏又那么高傲,那么莊重,就像一位王者,正在君臨天下。
狂風裹挾著冰冷的氣息吹亂了源稚女的頭發(fā),她深吸了一口氣,從單薄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推開鐵門走了出去。
這把刀是她白天趁著護士不注意偷來的,只是一把平平無奇的水果刀,甚至算不上有多鋒利。
可被源稚女平靜拿在手中時,短短的水果刀帶著刀光變形為長度驚人的古刀,赤紅的烈焰在刀上騰起,烈焰照亮了源稚女那張蒼白而面無表情的臉。
隨著身體縮小,源稚女那原本足以匹敵四大君主的血統(tǒng)力量也被壓制,言靈都無法使用,但終究比原本十歲的時候要強大太多,更遠遠超過了普通的十歲孩子。
原著中,源稚女的血統(tǒng)就極為強悍,甚至可以說是整個蛇岐八家最強的皇,他的不穩(wěn)定全部都是因為那該死的手術(shù),被引出了心底那位名叫風間琉璃的惡鬼。
而在這個時空里,源稚女幼時弱的就有些不尋常了,別說混血種,普通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比她強壯有力。
也是后來她才漸漸明白,她當時不是弱,只是白王的力量選中她之前,總要考驗一番。
但她確實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潛力后,原本被白王力量壓制住的血統(tǒng)才算是正式覺醒,同時模擬器登場,她才算是踏上了一條完整的進化之路。
而如今,模擬器帶來的提升全部被壓制,她擁有的力量就是沒有模擬器干擾情況下,她本身血統(tǒng)十歲時該有的力量。
源稚女感受了一下,算不上有多強大,但吊打愷撒和楚子航再加上一個源稚生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這點力量想去挑戰(zhàn)弗里嘉多少有些可笑了,但源稚女總要摸清楚這位白色君主現(xiàn)在是個什么實力,又被壓制到了什么地步。
這種準備工作是肯定要做的,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源稚女不需要百戰(zhàn)百勝,她只要贏一次就好了。
她仰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巨大身影,狠狠擲出手中的刀,火紅的光芒在黑夜中宛如一輪熾熱的太陽,刀鋒劈開空氣帶起刺耳的尖銳聲音,最后砸在了白色巨龍的長尾上。
白色巨龍仰天長嘯一聲,它宛如一位被冒犯到的君主,宛如火炬般巨大的眼睛里燃燒起熊熊的怒火,巨大的翅膀高高揚起,宛如巨蟒般的長尾狠狠掃了下來。
源稚女在巨尾即將掃到自己的剎那翻身躲避,身軀小也有小的好處,至少更加靈敏,唯一可惜的就是力量也太小,她用盡全力的一擊也不過在巨尾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白痕,甚至連鱗片都沒砍破。
好消息,弗里嘉被大削,似乎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腦子沒有理智,變成了八岐大蛇那樣愚蠢的東西。
壞消息,她同樣被削,連八岐大蛇都打不過了。
弗里嘉憤怒的撲了下來,巨大的雙翼展開簡直遮天蔽日,一瞬間無數(shù)墻壁被劃爛,碎石紛紛落下。
刀被扔出去引怪,現(xiàn)在怪引來了,源稚女反而沒了武器,幸虧她不止偷了一把刀。
再次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火焰再次纏繞而上,源稚女避開弗里嘉沖刺攻擊的同時,狠狠一刀就劈在了巨龍的翅膀上。
薄膜被捅穿,那是唯一沒有被鱗片覆蓋的地方,巨龍似乎是被刺激到了,抬起利爪的同時,尾部亮起寒芒,那是裸露出來的天叢云,帶著毀滅的氣息直接砸向了源稚女。
這一下雙路來襲,封住了源稚女所有的退路,就在源稚女準備拼著被天叢云捅個對穿,也要試試到底能不能砸穿那該死的鱗片之時,一只手猛地從黑暗中伸出,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一扯。
源稚女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就被拉回了建筑里,下一刻,尖銳的利爪將她剛剛站立的地方抓了個粉碎。
源稚女下意識的就想揮刀向后,卻在聽清身后的聲音后動作一頓。
“稚女,是我!”源稚生這話說的又快又急,主要是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妹妹了,說的不快一點,恐怕自己就要被砍個對穿了。
源稚女一回頭,果然就看到了源稚生那張熟悉的臉。
巨龍還在外面咆哮,她似乎被下了某種禁制,不能攻擊這些建筑,源稚女躲進了建筑里,就像是進了安全屋,她只能在外面無能狂怒。
“你怎么在這里?”源稚女問源稚生,目光卻還鎖定在弗里嘉身上,研究這貨暴怒后有沒有弱點。
源稚生低聲說:“我說服了赫爾佐格,他愿意讓我?guī)阕摺!?
源稚女一愣,忍不住回頭去看他。
“我知道這里應(yīng)該是類似于尼伯龍根一樣的地方,既然如此,只要逃出去就好了吧?”源稚生耐心的解釋著:“我們可以先逃出去,再說別的。”
如果真的只是逃生類游戲,那源稚生無疑是提出了一個非常完美的方案,但很可惜,這是Boss類游戲。
只要boss不死,退出去了又能怎么樣呢?遲早還是要再進來的,更何況都不一定能出去,赫爾佐格哪有那么好說話。
想到這,源稚女說:“出去可以,我們先把外面那玩意兒干掉。”
源稚生看了一眼正在無能狂怒咆哮的白色巨龍,對比了一下對方那宛如小山般的身軀,指了指自己,忍不住有些遲疑:“我們?干掉它?”
“對,我們?nèi)グ阉傻簦瑒e看它外強中干,其實很弱的,如果不是剛剛你把我拉走,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它按在地上錘了。”
說到這,源稚女痛心疾首的譴責:“都怪你,搞得我不得不放它一馬,只能下次再戰(zhàn),唉,事已至此,先中場休息一下吧,料它也不能對我們怎么樣。”
源稚生眼里的疑惑更甚,但還沒等他發(fā)出靈魂質(zhì)問,屋外的弗里嘉像是聽懂了一般,忽然張開了那張布滿了尖銳利齒的大嘴,嘴里有熾熱的火焰在凝聚。
被鋪天蓋地的火焰吞噬之前,源稚女目瞪口呆:“這龍怎么還會噴火的啊?不是說好的精神類嗎!”
遠處,被束縛衣死死綁住的魔鬼在黑暗里輕嘆一聲,語調(diào)無奈。
“白王只是精神類權(quán)柄,這不代表她不會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