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此時正是哀聲一片,兩個活蹦‘亂’跳、美麗可愛的‘女’孩子出去。一個死了,被擡了回來,一個下了大獄。
李老夫人身子一晃,人往後面載去。
杜氏與黃氏一邊哭,一邊手忙腳‘亂’的撲上去,大呼小叫。
昔日氣派威嚴的府第籠罩著一片讓人心悸的‘陰’影,哭聲震天。
當(dāng)李老夫人悠悠轉(zhuǎn)醒後,第一件事便是喝令大兒媳‘婦’,當(dāng)今吏部尚書的夫人黃氏跪下。李蘭成了‘陰’狠冷毒的殺妹兇手,這個責(zé)任她自然推脫不掉。
黃氏咬著牙跪在地上,心中既委屈又羞憤。
她知道自己婆婆看自己從來不如看弟媳‘婦’杜氏順眼,可自己在京城吏部尚書府第當(dāng)了這麼多年說一不二、家中獨大的當(dāng)家夫人,今天卻要在僕‘婦’面前下跪,實在是讓她接受不了。
無奈婆母有命,她不得不從,暗地裡卻咬碎了一口銀牙。
沒有人知道李老夫人是怎麼想的,冷靜下來後,她作了兩個決定。一是將李蘭從家譜中除名;第二件,便是把自己身邊倚重的大丫頭翠‘玉’賞給了大老爺李尚書作妾,而且是良妾。
第一件事黃氏無所謂,反正是養(yǎng)了一個白眼狼,自己心思不純,還累得她丟臉。第二件,卻幾乎把黃氏嘔得幾‘欲’吐血。尚書府從沒有妾室與通房丫環(huán),雖然自己膝下只有一‘女’,李尚書卻從沒動過納妾的心思。以前婆母在這件事上也曾有過不滿,好歹給了自己幾分臉面,今天卻當(dāng)衆(zhòng)賞了個良妾下來。
她恨恨地擡起頭,硬著聲音道“請婆婆收回成命?!?
李老夫人憔悴蒼白的臉冷得像冰,聲音更像是一塊冰錐子戳進黃氏的心裡“你嫁過來二十年,一直沒能給大房留個後。你不能生了,還不讓別人生?你是想讓老大以後無兒送終嗎?以前我忍你,到今天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你聽話便罷了,如果再敢忤逆我,我就將你送到家廟去吃齋唸佛,以省自身?!?
黃氏立刻癱倒在地,面若死灰,婆婆從沒有這般不留情、不客氣的說過她。她知道這次自己是無力迴天了,她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退了下去。
香姨娘在一旁對發(fā)生的一切充耳不聞,只哀哀悲泣著,叫著‘女’兒的名字?!瘍核懒耍丁瘏s被皇上接進了宮。兩個人迥然不同的命運,讓她一喜一悲,人漸漸瘋癲起來了。
對於這個從不讓自己煩心的姨娘,杜氏倒真有幾分真情在裡面,也曾請遍名醫(yī)來醫(yī)治,無奈也是好一陣歹一陣,到最後也只得由她去了,只能命她身邊的僕‘婦’盡心伺候著,不能餓著她、冷著她而已。
不久便有消息傳來,羅心素進宮後直接被封了才人。
初冬的腳步已慢慢走近,這天平氏與張雪瑩正在商量回宣寧的事。高興已順利進入國子監(jiān),有一份大好的前程正在等待著他。戰(zhàn)事已平,官道通順。就連平夫人與俞老的病也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起‘色’,她們似乎再無理由留在京城了。
然而,她們不知道還有一份大大的驚喜將會到來。
這天剛用過早膳,平氏又向梅氏提出告辭。梅氏左右爲(wèi)難,一方面捨不得宣寧的老宅,而且還放心不下張雪瑩,本想著一起回宣寧;而這邊媳‘婦’汪氏懷孕已有六個月,也想等媳‘婦’生產(chǎn)了再走。
“伯母,您還是等大嫂順利誕下孩子再回宣寧吧?!睆堁┈撟匀欢闹械臓?wèi)難。
梅氏想了一會,點了點頭“也只好這樣了,明年‘春’天伯母就回來了?!?
李嫂子突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平氏與張雪瑩,眼神複雜得不得了“夫人,高夫人,姑‘奶’‘奶’,‘門’外來了一個人,說是高夫人的大兒子,我家姑爺!”
“什麼?”過了好一會,張雪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沒聽錯吧,高夫人的兒子,張家的姑爺,不正是死了的那個高樺。
“我、我兒子,你是不是‘弄’錯了?”平氏臉‘色’大變,聲音帶著一絲飄忽。
梅氏反應(yīng)過來後,直接沉了臉,喝斥道“你也是家裡的老人了,怎麼說話都說不清楚?什麼高夫人的兒子,我家姑爺?shù)???
李嫂子急忙擺了擺手“夫人,我沒聽錯,也沒說錯。他確實自稱是高夫人的大兒子,三小姐的相公?!?
砰!砰!砰!張雪瑩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厲害,怎麼回事?高樺不是死了嗎?她確定自己現(xiàn)在只有驚疑,沒有喜氣。
平氏與高盈卻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站起來向‘門’外奔去。
梅氏急忙拉上張雪瑩跟了上去。
張府大‘門’外,一箇中等身量的年輕人正在含笑看著向他跑來的四個人。
平氏由高盈扶著急匆匆的跑攏了,擡頭一看,淚水便浮上了眼眶,嘴‘脣’哆嗦著叫出一個名字“樺兒!天哪,真的是我的樺兒!”撲過去抓住高樺的手,再也不肯放了。
高盈也是淚流滿面的一頭載進了高樺的懷抱“大哥,大哥,真的是你,你沒死。”
梅氏簡直就是瞠目結(jié)舌,最後成了掩飾不住的高興“瑩兒,真的是高樺,天哪,老天有眼,他沒死啊。”
張雪瑩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呆,她爲(wèi)平氏一家高興,裡面卻不包括她自己。眼前這個人她太熟悉了,一模一樣的身材與面容:濃眉大眼,臉型方正,嘴寬‘脣’薄。這個人,居然跟上世的高浩天長得一個樣子,而他,居然是自己這世的丈夫高樺。神哪!聖母瑪利聖,你準備怎麼玩我?!
平氏抱著高樺哭了一會,突然想起來了,把高樺往張雪瑩面前一推“樺兒,你與雪瑩說說話,這個家多虧有她了?!彼o緊抓住張雪瑩的手,把一臉遲疑不定的她往高樺面前一推,身子因爲(wèi)‘激’動而瑟瑟發(fā)抖。
張雪瑩對上高樺的眼睛,那雙眼睛很溫和,裡面有著感‘激’與歉意。
“親家,還是進去坐下慢慢說吧!”梅氏也很高興,高樺沒死,自己侄‘女’便不是寡‘婦’了。阿彌陀佛,明天去白馬寺上香酬神。
高樺衝張雪瑩親切的一笑,扶著自己母親進了張家的大廳。
待僕‘婦’上過茶後,張雪瑩問道“您怎麼知道我們在這的?”
高樺一笑“戰(zhàn)事平息後,我便回宣寧找你們,不曾想撲了個空。從張貴口中得知你已經(jīng)嫁到了高家,又上了京城的消息,這才馬不停蹄地找來?!?
張雪瑩點點頭“原來如此!”心中卻想著另外一件事:高樺是個八品的校慰,就算現(xiàn)在有戰(zhàn)功在身,頂多晉級成七品??此砩洗┲詈玫腻\雲(yún)緞,腰帶上的那枚漢‘玉’古樸大氣,頭上別發(fā)用的碧‘玉’簪像一汪幽泉。臉‘色’紅潤,皮膚細膩,髮絲梳理的一絲不茍。哪裡像是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的人,也不像是長途奔‘波’的。他現(xiàn)在分明就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
“高樺,你一直都在榨州嗎?”梅氏問道。
高樺猶豫了一下“受傷的時候確在榨州,後來……咳,說來話長。改日有時間再說給伯母聽吧!
這個簡單的問題很複雜嗎?張雪瑩看向高樺那一臉的爲(wèi)難樣。
“爲(wèi)什麼與你同營的人都說你死了呢?婆婆還曾託鏢師前去尋過你?!睆堁┈撐⒋怪^,低聲問道。
“不怪他們,我都以爲(wèi)我死了。腰上兩處刀傷、人都染紅了?!备邩逍α诵?,手在身上輕輕‘摸’了一下“後來是被人救了,聽他說我暈了三天。若不是他一直堅持我能醒過來,恐怕我現(xiàn)在都成白骨了?!?
張雪瑩長長的睫‘毛’動了一下,高樺在說到他的救命恩人時,不但有感‘激’,聲線都變得溫柔起來。
高樺也正在看著她:一襲細絨牙白裙,外穿藍銀‘色’緞面絲綿襖甲,袖長廣闊遮住了纖纖‘玉’手,腰上系以銀絲帶收攏,纖腰緊俏,頭髮以銀簪盤起,通身除了頭上那根銀釵再無飾物,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卻是肌膚賽雪、眉眼似畫。
心中便有了醉意醺醺之意,聲音溫柔得不像話“我只是不曾想到雪瑩真的嫁到了高家?!?
張雪瑩低著頭繼續(xù)裝害羞,她總感覺高樺的態(tài)度怪怪的。有與親人相見的‘激’動,可也有躊躇、猶豫與爲(wèi)難在裡面。
“對了,樺兒,我們本準備今天啓程回宣寧的。你有什麼打算,與我們一起走嗎?”平氏問自己兒子。
高樺又凝思了一會,笑道“您們再多打擾伯母幾天吧,我這次上京城,就是想在京城補個缺。現(xiàn)在,我暫時住在一個朋友家裡。再說,我還沒看見二弟呢!”
梅氏笑了,點點頭“我巴不得你們留下來呢,那你想補個什麼缺呢?”她問向高樺。
高樺這次回答得很快“已經(jīng)託人在辦了,希望能在六科補個督給事中,或者給事中?!?
梅氏臉上‘露’出了一絲訝異,仔細看了高樺一眼,臉上‘激’動欣喜的笑意沉凝下來,慢慢成了思量。
“這個給事中是什麼官啊?”平氏茫然的問道,她只知道有知縣、知府、尚書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