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先替你把把脈。”張雪瑩說著,將手搭在她的右腕上。
脈象快、脈聲小、脈波硬、沉。張雪瑩皺了皺眉:這是精虧、氣虛、火多、里即的癥狀啊!她的心沉了下來。皮膚干枯,面色幽暗無光澤,且伴有低熱!頸部靜脈曲張厲害。這是肝硬化的病癥啊!
“楊大娘,能與我說說你的癥狀嗎?哪里不舒服?”
楊大娘依然閉著眼睛,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般。
張雪瑩心里嘆了口氣,勸道“楊樹與楊枝還小,你就忍心讓他們又失去一個親人嗎?若真是那樣,你叫他們在這個亂世怎么活下去呢?”
楊枝一聽,害怕地抓著楊大娘的手,哭著叫了聲娘。
楊大娘眼皮動了動,接著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謝少夫人,我吃不下任何東西、嘔吐、惡心。肚子漲得厲害,也拉得厲害。前幾天拉出黑色的血來了,吐的時候也伴有血絲。我想,我定是病得無可救藥了。”說著,露出一個苦笑,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這是報應(yīng),我不治了,也治不好的。”
張雪瑩沉吟了一下“你說的沒錯,你的確病得很厲害。但是,看在兩個還年幼的孩子面上,你還是堅強一些唄。你這是肝臟出了毛病,我不敢說我能把你治愈,但是,我會竭盡全力幫你的。我這就回張家開方子,順便到隔壁吳大夫家把藥抓好,你讓楊枝來拿吧。”
“謝少夫人好意,只是家中一貧如洗,我、我不想再拖累枝兒她們了。”楊大娘虛弱地說著,哀哀哭泣起來。
“銀子的事你別擔(dān)心,我會先墊著,還有,讓楊枝來領(lǐng)粥吧!你不吃,兩個孩子也不吃,這樣下去,怎么能行呢?”張雪瑩說著站了起來“我與小花要回張家了,你讓楊枝一會來領(lǐng)粥,順便把藥抓回來。”
“謝少夫人了,您慢走。”楊大娘百感交集地說著。
張雪瑩點了點頭,帶著何小花走了
。
“娘,太好了,您有救了。哥,我就說少夫人是個好人吧!”楊枝喜不自勝,沖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楊樹說道。
楊樹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楊大娘神情則復(fù)雜不已,遲疑地看著楊樹“樹兒,你大嫂那件事,不是少夫人見死不救。你,你不該恨她。”
楊樹冷哼一聲,神情冷漠地看著楊大娘“咱們這是人窮志短,拿人手軟而已,明明是見死不救的仇人,卻還非得當恩人供起來。”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
楊大娘低聲哭泣起來,楊樹急忙勸她“娘,你別理哥哥,他是轉(zhuǎn)不過這個彎來。你再睡會吧,我把家里收拾好了,便去張家領(lǐng)粥,抓藥。”
“少夫人,楊大娘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真可怕,居然還拉血!”何小花一邊往鍋里放高粱米,一邊低聲問道。
“都是窮惹出來的禍事,楊大娘長期營養(yǎng)不良造成的。”張雪瑩說著,將藥方放到張貴手里“拿去吳大夫家抓藥,問問他方子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張貴應(yīng)著出去了。
“黨參、黃芪各,丹參、當歸尾、白術(shù)各,山藥、虎杖、白扁豆、薏苡仁、白花蛇舌草,焦神曲、焦麥芽、焦山楂、生甘草”吳大夫仔細看了看方子,又看了看張貴,嘆了口氣“這里面有一大半藥都沒有啊!是治肝病的吧?”
張貴點點頭,又眨了眨眼睛“那怎么辦呢?能用其他藥代替嗎?”
吳大夫想了一下“走,我找少夫人說說,看看能不能開其他的方子先看著。”
吳大夫到張家把缺藥的事情一說,張雪瑩也憂慮地嘆了口氣“楊大娘已經(jīng)病得很厲害了,怕是熬不到……唉,那只有換方子,用最普通最常見的藥吧!沒有的,可以上山去找。”
“那少夫人看看,能用什么藥代替這幾味精貴又不可缺少的藥呢?”吳大夫眼睛一亮,急忙追問道。
張雪瑩蹙眉凝神,想了一會道“陳皮、芫花、水蛭、厚樸、柴胡、牽牛子……這些應(yīng)該都有吧?”吳大夫點點頭,又贊嘆道“妙啊,健脾利水,逐水消脹、清熱解毒,疏肝利膽
!果然是用最常見的藥治最難的病。今天又向少夫人學(xué)了一招,謝了。”
張雪瑩卻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些藥來得太慢,也只不過是拖些時間而已。希望能等到官道通暢那天,能進些藥來。”
吳大夫也苦惱的嘆了口氣“希望吧!”
“我馬上回去配藥,給你送過來!”吳大夫說著向院門走去。
“吳大夫,水蛭有毒,楊大娘身體又太虛弱,你給藥時比平時更加要給輕些。”張雪瑩突然想起來,急忙說道。
“好的,你放心吧!”吳大夫揮揮手,出了院門。
張雪瑩看了看已經(jīng)透亮的天色,趕緊忙碌起來。
一個人影閃過張家院門,快迅地消失在晨霧中。
李府后院內(nèi),全身素縞的羅心素正坐臥不安地等待著。
“小姐!我回來了!”侍書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怎樣?”羅心素急切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期盼。
侍書抿著唇遲疑地搖了搖頭,避開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高少夫人活得好好的,一大早便在張家熬粥呢。”羅心素那顆滿是希望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身子一晃便坐在了椅子上。“怎么可能呢?堂哥就算失了一臂,可要對付一個弱女子也是綽綽有余啊!為什么會這樣?”過了一會,傳來她不敢置信的低喃聲。侍書沒有說話,同情地看著自家主子。“對了,堂哥仍是沒有回來嗎?”羅心素又想起另一個讓她整夜未眠的問題。侍書搖了搖頭“我問過門房了,說一直沒有看到堂少爺回府。”羅心素閉了閉紅腫的眼睛,感到自己的心浸到了冰水里。過了一會,她勉強打起精神“走,找二少爺去,堂哥一定是出事了。”
正是書房的李楓一聽到羅心素的聲音,立刻毫不掩飾的皺了皺眉,身旁服侍的小廝二貴立刻說道“二少爺,要不奴才出去打發(fā)了吧,就說您現(xiàn)在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