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99
從許家出來,陸成并沒有馬上帶凝香去牙婆那里,而是去了首飾鋪子。
凝香不想破費,被他硬推了進去,最后花十五兩買了一根玉簪子,十兩買了一對兒翡翠鐲子。陸成還想讓她再挑兩樣,凝香舍不得,給阿桃買了一對兒紅玉耳墜,給阿南果兒一人挑了一塊兒長命鎖,上面刻的是兩個小家伙的屬相,果兒的還掛了幾顆小鈴鐺。
“這塊兒給阿木。”凝香沒想花丈夫的銀子給弟弟買東西,陸成這個好姐夫記著呢。
如此在首飾鋪子,夫妻倆就花了四十多兩。
“一年就一次,別不舍了。”陸成抱著木匣子,牽著她朝綢緞鋪子走去。
趕到牙婆那兒,都快晌午了,一會兒夫妻倆還得去許家吃午飯,孩子們也都在等著他們。
“我們買丫鬟是留著干活兒似的,你挑幾個身體結實的模樣不嚇人的就行,好看的一個都不要。”陸成直截了當地跟牙婆說了自己的條件。
凝香斜了他一眼,見陸成一臉討賞的笑,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他敢專門挑模樣漂亮的,她不跟他過了。
一刻鐘后,牙婆領了十來個丫鬟過來,小的好像才十來歲,大的有二十五六了。
陸成一一看過去。
他容貌出眾,青松一樣挺拔地站在那兒,鮮少有姑娘看到他不生出點異樣心思的。陸成眼睛毒,凡是臉紅的或是羞澀低頭的,再沒看第二眼,剩下四個仔細打量一番,低頭問凝香,“她們四個,你覺得哪個好?”
瞧著都挺老實的,凝香看外貌看不出什么,就問她們家中的情況。
三個都是被家人賣的,要么是父親,要么兄長,要么就是后娘,只有一個是孤兒。凝香可憐那些被親人賣了的,但她不想丫鬟到了自家后與家里藕斷絲連招惹什么麻煩,譬如章鴻林崔氏想利用她跟侯府攀關系那般,就選了名叫翠丫的孤女。
翠丫十八了,以前在鄉下跟祖父住,祖父死了她自己過不下去,走投無路當了丫鬟。人長得算中等偏下,黑黑壯壯的,瞧著很有力氣,面對凝香陸成兩個新主子,翠丫很是拘謹,似乎怕自己干不好陸成夫妻又不要她了。
“你會做飯嗎?”凝香柔聲問道。
翠丫點點頭,低頭道:“在劉老爺家當過兩年燒火丫鬟,家常菜都會做。”
“那劉老爺怎么不要你了?”陸成肅容問。
翠丫攥攥袖子,悶悶道:“管廚房的張婆子一不高興就打我罵我,我,我推了她一把,她跟老爺說我壞話……”
陸成看看她結實的身板,話里透露出的倔強,朝凝香點點頭。
這丫頭憨憨的,心思簡單,適合在自家做事。
凝香也滿意,與牙婆討價還價一番,花八兩銀子買下了翠丫。
回許家的路上,凝香與翠丫走在前面,跟她介紹自家的情形,然后提出每個月給翠丫五錢銀子。她在侯府做粗使丫鬟,每天干好一樣活就行,但翠丫來自家,要做飯洗衣裳打掃院子,春種秋收也要幫忙,凝香不愿太苛待她了。
翠丫聽自己只要像村里媳婦過日子那樣就能賺五錢,高興地不得了,連連保證一定好好干。
許家院子里,陸言正將侄子頂在肩上玩,阿南抱著二叔腦袋興奮地叫,果兒戴著帽子坐在小車里,目光追著二叔哥哥跑,高興了就拍拍小手。忽然看見爹爹娘親回來了,果兒呀呀地叫了起來。
翠丫看到這一院子人,從大到小都是頂尖的好相貌,心情更好了,主子要兇神惡煞或是丑陋無比的,她伺候著也別扭。
孩子們對她暫且沒表現出什么興趣,不過黃昏回家翠丫在灶房忙活時,阿南阿木躲在門簾后悄悄地看,阿南還不放心地問坐在炕上哄妹妹的娘親,“娘,她做飯有你做的好吃嗎?”
“一會兒你就知道啦。”凝香笑著道。
阿南茫然地看著娘親,還是不太理解為何翠丫會來自己的家。
不過翠丫做飯挺好吃的,飯桌上阿南夾起一塊兒炒雞蛋,看翠丫順眼了很多。
翠丫勤快能干,人也愛笑,喜歡陪孩子們玩,很快就融入了陸家。
秋收過后,就到中秋了。
因為陸言十四十五這兩天在家過,凝香就跟陸成商量十四這天請親戚們來自家吃席。
周天佑一家挨得近,最先到了。
陸成抱著女兒,領著家人出去迎接,陸言走在最邊上,看到表妹一身紅裙跳下車,心跳加快,明明互相喜歡卻有必須瞞著親人們,那種偷偷摸摸的禁忌,束縛了他,卻也加深了心底的甜蜜。
周玉比他更擅長掩飾,在加上姑娘家天生的矜持,竟一眼都沒往陸言那邊看,下車后直奔果兒。看著小姑娘跟在嫂子身邊有說有笑地進了屋,陸言的一顆心不受控制地搖擺了,拿不準表妹只是不想惹人懷疑,還是一月不見后悔跟他好了。
陸言想跟表妹單獨說會兒話,但他怎么都找不到機會。
大人們在屋里說話,孩子們聽了一會兒嫌悶,出來玩了。
“阿南。”陸言站在老院門口,盯著孩子們看了會兒,心中一動,喊侄子道。
阿南扭頭看二叔,見二叔招手,小家伙顛顛跑了過去。
“阿南想不想玩捉迷藏?”陸言抱起侄子問。
阿南不想玩捉迷藏,指著周元阿木阿桃道:“我們要玩賣雞蛋。”
姑姑當賣雞蛋的,舅舅當小偷,表叔當捕快,他當幫姑姑看雞蛋籃子的。
孩子們還挺會玩,陸言好笑,摸出兩個銅錢朝侄子晃了晃,“阿南去叫大姑姑二姑姑還有表姑姑一起玩捉迷藏,她們答應跟你玩了,二叔給你錢,但你不許告訴別人是我說的,就說你自己想玩。”
阿南瞅瞅二叔手里的銅錢,咧嘴笑了。
陸言親了乖侄子一口,將銅錢放到了他的小荷包里,放下阿南,阿南就跑去新房喊人了。
小家伙想玩捉迷藏,陸芙陸蓉周玉當然愿意陪他,幾人來到院子與周元他們聚到一起,想用手心手背的方式選人當鬼,陸言適時出現,主動提出自己當鬼。
周玉抿抿唇,抬眼看他,就見陸言朝老院東屋使了個眼色,那眼神又壞又風流。
周玉沒禁得住美.色的誘惑,跑開時猶豫了下,還是乖乖去了東屋,跑到東屋見阿木阿南也想進來,周玉紅著臉攆他們:“不行,一屋只能藏一個人,你們快去換個地方。”
阿木就趕緊領著外甥藏到茅房去了。
陸言數到二十,為免提前找到的人跟在他后頭壞了他的好事,最先去了東屋,進屋見周玉老神在在地坐在炕沿上,陸言飛快插好屋門,沖上前就抱住了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周玉被他的熱情嚇了一跳,在他俊臉湊過來前扭過腦袋,低聲問他:“到底什么事啊?”
“為何一眼都不看我?”陸言啞聲問。
他急促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周玉微微紅了臉,垂眸道:“我怕我爹爹看出來。”
她羞答答的,又美又媚,陸言喉頭滾動,臉靠得更近,“這么說,你還喜歡我呢?”
周玉嬌嬌地瞪了他一眼,這人怎么凈說廢話?難道她上個月喜歡,這個月就變心了不成?
得到了肯定,陸言呼吸更重了,“既然喜歡,給我親一下。”
說完不由分說,摟著小姑娘恣意地親了起來。
兩人剛好上,周玉還不習慣這樣的親昵,掙扎了下,只是那點力氣哪能掙開陸言的手臂,硬是被人用力親了一盞茶的功夫,最終怕時間長了惹人懷疑,陸言才戀戀不舍地松開她,又親了臉蛋一口,笑著去抓人了。
周玉捂著臉坐在炕上,始終想不明白為何看著玉樹臨風的表哥,親起人來卻跟豬吃食似的,粗魯急切。
玩了一輪,陸言還想玩第二輪,周玉不想縱容他,找個借口去找嫂子了。
兩人掩飾地好,誰都沒有看出來異樣。
中秋過后,天一日比一日涼了起來。
九月底,牛牛要抓周了。
凝香一家去賀喜。
各種好東西擺了一炕,牛牛穿著一身紅衣裳,在一堆東西里挑挑撿撿。轉了一圈后,在長輩們的提醒下明白了只能選一樣,牛牛看看抱在懷里的東西,一樣樣放下去,最后攥著爹爹給他買的木制的關公偃月刀給娘親看,“刀!”
李氏眉開眼笑,抱起孫子狠狠親了一口,“咱們牛牛有出息,長大了當大將軍!”
牛牛嘿嘿地笑。
徐槐沒把母親的玩笑話放在心上,倒是管平,看著兒子,猶豫要不要將自己的本事傳給他。想了會兒,管平搖頭失笑,兒子才周歲,就是練武,也得七八歲才能學,有的是時間給她考慮清楚。
“娘,我也想玩。”阿南看著滿炕的東西,羨慕地對娘親道。
凝香摸摸兒子腦袋,剛要解釋,陸成抱起兒子笑道:“阿南周歲時抓過了,你不記得了?”
阿南搖頭,不記得了。
凝香好奇問道:“阿南抓了啥?”
果兒賴在二姥爺懷里玩呢,陸成示意妻子跟他出去,一家三口去了西院的柿子樹下。
“阿南抓了自己的玉佩。”陸成取出兒子戴在里面的玉佩,提醒兒子道。
阿南好像真的想起來一樣,滿足地笑了,認真地問爹爹:“那我長大當什么?”
這么大的孩子,喜歡跟人比。
陸成哈哈笑,一邊將玉佩放回去一邊親了兒子一口,“阿南跟爹爹種果樹,結果子給妹妹吃,阿南愿意嗎?”
“愿意!”阿南還不懂將軍與果農的區別,大聲地應道,最喜歡給妹妹摘果子了。
兒子不嫌棄爹爹,陸成將小家伙舉到腦頂,頂著兒子往回走。
凝香在后面跟著,對著爺倆的背影笑。
用過席,一家人坐了會兒便打道回府,驢車拐到自家門口,卻見一輛氣派的馬車停在那兒。
陸成與凝香都吃了一驚。
大概是聽到驢車的動靜,馬車轅座上跳下來一個人,一身細布管事打扮,正是長順。
凝香當即白了臉,驚駭地望向馬車,難道裴景寒在里面?
陸成臉色更是鐵青。
見他們夫妻如臨大敵的樣子,因為在西北待了一年而瘦了一圈黑了一層的長順好笑道:“你們別慌,世子在鎮上別院呢,是素月想你們了,回府前想來看看,世子讓我送她過來。”
陸成臉還沉著,得知好姐妹就在里面,凝香只剩高興了,親昵地問道:“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西北戰事結束了?怎么沒叫人去喊我們?”
她與長順關系不錯,沒有裴景寒,便如同見了老友,想到什么就問什么。
久別重逢,長順見到她也很高興,低聲道:“六月胡人慘敗退兵,侯爺還留在那邊整頓邊關,世子先回來了,昨天到的鎮上,侯府那邊還不知情。”最后一句說的特別輕,世子為何去鎮上,那是為了哄素月高興,被沈悠悠知道了,準得鬧脾氣。
凝香一點就透,心情頗為復雜。
素月過得越好,她就越忍不住替她擔心將來。
“這是你女兒?”說完正事,長順盯著陸成懷里的果兒道,小丫頭長得忒漂亮,比……
“素月?”
凝香本想抱女兒給長順看的,只是看到從自家灶房走出來的好姐妹,腦海里忽然轟的一聲,什么都沒法思考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素月越走越近,慢慢地停在院子當中,朝她盈盈地笑,“愣在那里做什么,莫非不認識了?”
她穿了一件茜紅色的褙子,與這一世凝香從昏迷里清醒時穿的衣裳有些像,但眼前的素月比當時豐腴了幾分,瓜子臉粉嘟嘟的喜人,狐貍眼嫵媚,卻多了凝香陌生的溫柔,當她低頭看懷里的孩童時,柔情似水,是凝香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
那是,素月的孩子?
凝香怔怔地朝素月走去。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素月也朝她走,隔了幾步笑道:“這是我女兒昭昭,你看看像不像我?”
在她說話的時候,一直靠在娘親懷里的女娃終于扭過了腦袋,一雙明亮漂亮的狐貍眼認生地望著凝香,乖乖的,看得凝香心都要化了,同時也替素月松了口氣。
幸好,幸好是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