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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我住在陰暗潮溼的世界,等待著救贖。

南方的雨下起來總是連綿不絕,陰溼得厲害。村子裡的小路泥濘不堪,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的,鞋子上全部是泥土,甚至路邊上還有爲數不多的垃圾,走過都能聞到一股惡臭味。

父親和母親又在房間裡肆無忌憚地吵架,僅僅是爲了那少有的一千多塊錢。小小的韓雨躲在樓梯的轉角,不想被鄰居看見。她只是害怕別人對她投來同情的目光。不,不能。她是有父親母親的,怎麼還要別人同情。那一刻,她多麼希望這個世界的喧囂,能蓋過父母親的爭吵聲。

哐啷,是爐子被推倒在地的聲音,南方的冬天,在村子裡是需要燒火的,用電取暖,對於村子裡的人來說太過奢侈。接著,窗玻璃也碎掉。這是大年初三。韓雨的眼淚一滴滑過一滴。勇敢不是她的特寫,懦弱纔是她的本質。

嚶嚶地抽泣聲,是母親哭了。韓雨從小最害怕的事就是母親哭泣。

不知道爲什麼,只要母親一哭,她就覺得整個世界充斥的都是黴爛的味道。讓人無處可逃。

大年初三,韓雨知道,等一下,她還要到外婆家去拜年。擦乾眼淚走到父親面前。

爸,作爲男人,你應該少說兩句。韓雨說。

父親只是抱住頭,什麼也沒有講,母親依然在哭。這是第一次他們吵架,韓雨去勸。

和妹妹到外婆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晚飯過後,韓雨聽著姨媽和舅媽的談話。

姨媽說,今天早上韓雨媽和她爸都差點打架了,幸好有韓雨勸架。

可以看得出來,姨媽的話透露著欣喜,韓雨已經長大了。

其實快樂的時候也是有的。韓雨的抵抗力很不好,只要村子裡流行什麼病,她都能被傳染。也記得那年小學三年級,她染了一個重病,在家裡躺了一個月,母親那個時候也會揹著她去竄門的,也會把她帶在身邊和母親一起睡。也記得期末考試她不能參加,母親去學校裡給她拿考卷,等韓雨寫完之後母親再交回去。

那個時候整個村子裡,沒有哪家有冰箱,唯一高檔一點的電器也許就是電視了吧,家裡煮肉吃的時候,母親也會給她留著,即使等她病好的時候,肉已經臭掉。

如果說這些都算溫暖,那麼這麼多溫暖,夠不夠她溫暖整個記憶。已經三年級的她是九歲那麼大吧,她需要支撐起自己的一片天地。那個時候,她必須要照顧好自己,也要照顧好妹妹。早上是九點鐘上課,家裡離學校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她需要每天早上起來生火煮飯之後才能上學。因爲太小,所以技術不夠嫺熟,那個時候她天天遲到,也曾被老師說過,韓雨,你的手怎麼這麼黑啊。

她是懦弱的,卻不被保護。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甚至那個時候記憶是什麼東西都還不太懂得。

父親和母親打在一起,她怔怔地站在旁邊呆愣著,爺爺抱著妹妹,奶奶抱著哥哥,唯獨她,被遺落在一旁。

也許只是不小心,也分不清到底是父親還是母親打到了她的額頭,可是他們都沒有察覺,因爲她太過懦弱,所以,就連哭泣也是不敢的。不知道過了多久,爺爺才把她拉到一邊。

韓雨也會時常隨著父母去地裡面。爺爺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但是她一直記得爺爺說過的那句話。爺爺說,磨得七死八活。

這句話就像一個烙印一樣烙在韓雨的心頭,扯疼,扯疼。如果說這句話還有一個近義句的話,那麼它就是後來父親所說的,累得死去活來。

也許刻骨銘心可以豎立一個性格。

之後的她勤勤儉儉,在村子裡,韓雨的家境還算優裕,但是韓雨給人的印象卻是窮至極點,所以後來上了初中,基本上每一次國家補貼名額裡都有她。也許也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韓雨看起來很乖,在班上成績還不算差。

過於強大的自尊心,也許只是因爲不想對任何人有虧欠。所以對生活纔會那麼小心翼翼。

她是一個不快樂的孩子,莫名其妙的憂傷對於同齡人來說顯得有些做作。沒有人可以理解她突然的潸然淚下。也沒有人可以理解她氾濫的同情心。

可是她的脾氣不好,父母都說,她的脾氣很怪。同學都說,她太過內向。

其實對溫暖也不是不向往。父親每年都外出打工,每次回來父親都會豪氣地說,有我在家,今晚的大門不用關了,這樣韓雨就會感覺很心安。但是父親也會醉酒,躺倒在火爐旁邊,那個時候母親就會用腳去踢他,可是他一點也沒有醒轉的跡象,也許喝酒對於父親來說就像別人口中所說的不可割捨的愛好,只是比愛好更深一級的卻是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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