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暑假的時候，紫色呆在家裡。

那天窗外的雨一直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泥土是黏稠的氣息，院子後的竹子在隨風搖曳。天空陰暗得很厲害。這樣的白天真的適合睡覺。昨晚紫色就沒有好好睡，燈開了一整夜，她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心慌。真的只是心慌而已，看著窗外搖曳的竹子，如果實在要有一個比喻的話，那就是她覺得自己一直在漂泊，沒有安定的落腳處。

除去愛情，關於這麼多年的記憶，她需要好好理一下。

小學的時候，在同村裡，她的家境比較好，基本算是村裡的首富了。然而她卻很貧窮，因爲她沒有朋友。

其中一個她自己認爲是朋友的女孩子曾經告訴別人說，她不願到紫色家裡玩，因爲紫色家裡太有錢了。

紫色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論，那個時候年紀還小的她，眼淚就簌簌地往下掉。她不喜歡錢這個字眼。

在班裡，她也有自己喜歡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叫蕓，很漂亮，很大方，但是她有很多朋友。

但是紫色還是想和她玩。下時候什麼都不懂，便互邀著去各自家裡玩。

最後卻被別人挑撥離間，也許是蕓太受歡迎了，那個時候的她不太懂。接受了別人的挑撥的蕓給紫色寫了一封信，滿是狠絕的語氣。

因爲那次，紫色痛過好多年，所以初中時候她沒有好朋友，一直沒有。她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過。

然而白蕓什麼時候進入她生活的呢，是在擁擠的高三吧。

不太喜歡白蕓是紫色記憶中不可抹滅的記憶，其實也說不上不喜歡，只是感覺兩個人相差甚遠罷了，紫色直覺她們倆是不會有交集的。但是結果卻不盡然。

白蕓也許是那種幸福得過頭的小女生，每次都要跟紫色強調她和她的男朋友一定會走進婚姻的殿堂。白蕓那種信誓旦旦的樣子讓紫色也想要努力去相信有的人會永遠只牽一個人的手。那是一種關於信仰的堅定吧。

只是如果有一天信仰破碎，會讓人覺得這個世界滿是虛僞和傷害，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當真。

白蕓是復讀生，只是恰巧和紫色做了同桌。

紫色知道她有一個男朋友在中國的最南邊上大學，因爲白蕓已經畫過好多次路線給她看。每一次都那麼認真。指完路線之後白蕓還要很堅定地說他們一定會走進婚姻的殿堂。多麼美好。

白蕓還說，高考以後她要偷偷地去他在的地方找他，只爲了給他一個驚喜。就連高考要填報的學校都已經決定了。

在紫色眼裡，白蕓真的很幸福，只是這個幸福所有人的定義都不一樣罷了。白蕓和她男朋友是有情侶裝的，而這情侶裝還是白蕓媽給他們買的，這被父母認可的愛情呵……

還有很多小小的幸福，白蕓之所以告訴紫色，其實是爲了讓紫色相信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其實很多那種時刻，紫色也是相信的。

白蕓真的是很簡單的一個人，但是心裡面也有複雜的那一面，或許她真的不是那麼單純。若是有人侵犯了她的幸福，她會極力反擊，即使傷痕累累。

她會告訴紫色，她買衣服喜歡買貴的，便宜的她不喜歡，的確，她真的不虛僞，就這樣直白地告訴別人她的喜好。只是一個喜好而已，紫色喜歡這樣率直的人，真的沒有討厭。

但是也許每個人都有一條通往成長的路，紫色是這樣，白蕓也是，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那個男生告訴白蕓，他之所以一直腳踏兩隻船，是因爲那個女生喜歡他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已經消耗掉了整個青春。他祈求她的原諒。

白蕓是怯懦的，卻也不是怯懦的。她只是很安靜地講，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平衡。她說，那個男生還沒有成熟，她很累，沒有那麼多耐心去等待他成熟，這樣的背叛太過徹底。她說，他太過優秀，如果每個女生都暗戀他，他都會去心疼嗎。

她說，她容忍不了，她累了。可是白蕓會去交待他的新女友，他的很多習慣。只是一些習慣而已，也許白蕓記得的比他自己知道的還要多吧。可是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也許高三的日子真的太過忙碌，所有的人都只埋頭於自己的世界，忘記了身邊的人還有傷疤需要別人幫忙撫平。

對於白蕓，紫色真的做得不夠好，但是從以開始，紫色就是那種涼薄的人。

那天晚上，白蕓來找紫色一起出去轉轉。

在學校的每個過道里，昏暗的燈光下，都能聽見情侶之間親吻的聲音，那個時候的白蕓是覺得有些噁心的。

站在道路的盡頭，白蕓抽出一支菸叼在嘴裡，紫色沒有看清楚她有沒有哭。她只是在旁邊看著什麼也沒有做。

白蕓說抽完這一包就不抽了。一包是有多少呢，還有一些放在寢室裡，只是睡不著的時候抽抽罷了，但是又不能讓室友知道。白蕓很少在紫色面前表示悲傷。可是紫色又看得那麼真切。

白蕓笑了笑說，爛姑娘，你撞了我好多秘密嘞。

這樣的語言和語氣真的會讓人覺得她們的關係很好，可是真的很可惜，她們只是同桌，剛好各自都有自己的心事。

兩個都有傷的孩子遇到一起，也許太過透明，所以可以相互療傷吧。又或許只是需要一段時間裡彼此的相互依偎。時間走了，大家都會散。

高考之後，白蕓去了北方。與那個他背道而馳。

關於他，最後的消息是，他就要和另一個她訂婚了。

白蕓最後苦笑著說，據說今年最冷的，而我還來了最冷的北方。

紫色真的不知道說什麼。

直到有一天白蕓發表了一條微博。

白蕓說，飛機從頭頂上飛過。

紫色想，那是帶著你急切的想念吧。

那條通往中國最南方的鐵路路線一直揮之不去。

逞強的人也會有崩潰的那一天，而白蕓就是這樣的人。但是那樣的白筠，韓雨沒有見過。但是她們一起走過的青春卻深深地刻在紫色的腦子裡，分開後，她才知道其實白蕓對她來說也是重要的，至少她不想失去她。

紫色記得那個白蕓，會罵自己穿得少，而且太瘦了。還有很多很多關於感情的事。

但是白蕓不喜歡太過憂鬱的紫色，白蕓說，生活不是童話，怎麼能老像林黛玉呢。

是吧，大學以前的紫色實在是太過憂鬱。那段時光白蕓見證了她的不堪。

上大學以後是怎麼改變的呢，也的確是改變了，卻離不開文字。然而白蕓卻從來不相信紫色的改變，紫色的憂鬱在白蕓眼中一如既往。

白蕓說，這樣的我都已經走過來了，如果你還爲以前的事而悶悶不樂，就不要找我說話。

紫色笑笑，很多事情真的不是時間能解決的。

但是很久以後她就改變了看法，很多事情變換了時間、變換了地點，人就要長大了。只是文字是她永遠也戒不了的毒，她依然喜歡懷念，只是不再憂傷。

畢業後和白蕓的聊天本來就不多，之後也在一點一點減少，最後剩下一個學期聊一次。白蕓沒有找她，紫色也很少主動找人聊天。

真的太久太久了，她只是習慣被動。在白蕓眼裡，她應該還是沒有變吧，她真的好想告訴白蕓，她不再爲以前那些事難過，她真的過得很好。

可是白蕓卻會錯了意。

紫色說，對我來說，你很重要。要說多少露骨的話，你才懂。可是你好像已經不記得我了。

白蕓說，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你還陷在過去，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忙，而不是一味地停在過去，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就不要怪我說你。真的沒有改變就不要找我，我沒有什麼可忘記你的。

也許真的只是恨鐵不成鋼吧，紫色想。她還來不及對白蕓說，她不再憂傷。紫色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解釋。她的事情，對白蕓說的少之又少。或許她們本來就沒有相互瞭解過吧。

如果說開了會變成傷害，那麼就留在心底吧。

不知道在哪裡見過一句話，百分之三十你愛我，百分之七十我愛你，讓你倍感幸福。對於白蕓，韓雨想要這樣做。即使她們曾經只做過同桌。但是溫暖，白蕓是給過她的，她多麼遺憾，那個夜晚，沒有擁抱住要吸菸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