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排的香味撲鼻而來,我卻依然有些呆愣地回憶著老師和大叔的事情。
“泳心,你怎么了?”餐桌對面的男人坐下之后,關心地問我。
他總是那么溫柔,卻又總是回避問題,讓我說不清楚他對我來說到底是幸福還是傷痛。
“沒有,我只是想起了老師。”我如實回答,在他面前,我很少隱藏自己的心事。
“哦,元女士,什么時候我得好好請她吃個飯,我可不想讓這位大姐覺得我怠慢了她。”
“不用了,老師她不在意這些的,老師總是說只要我過得開心就好了…”
我故意這樣回答他,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出我話里隱含的意思,不過我想他應該是可以聽出來的。
眼前拿著刀叉的手很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看著我的眼眸里露出一絲暗淡。
“泳心……”對面的男人欲言又止,我明白他是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言來面對,畢竟在這方面他總是退卻的。
沉默幾秒,他的微笑重新爬上了臉龐,說:“泳心,快吃吧!牛排該涼了?!?
“好?!?
一大口酥嫩美味的牛排塞入嘴里,我卻嘗不出任何滋味兒,感覺如同嚼蠟。
最近,因為他結婚的關系,我們不僅見面的次數減少了,他跟我之間聊到感情問題的話語也越來越少了。
刻意回避,死要面子,他總是這樣,平時看似混得風生水起,是一位人人羨慕的商界新秀…
我不知道該不該用‘商界新秀’這個名字來形容他,反正他生意做的不錯就是了,這幾年發展的步伐也越來越快。
但我們的關系卻似乎倒流了,他父母的催婚、他的懦弱、蔣曉梅的死纏爛打、我的沉默,都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可是,就像人的性格一樣,有些事是很難去改變的,只能順其自然。
餐桌兩邊,我們就像兩個膽小怕事的人一樣,誰都不愿意先開口打破沉默。
屋子里只有刀叉接觸餐盤和酒杯拿起落下的聲音。
在持續的沉默中,我的思緒又開始飄遠。
我是什么時候發現大叔在干那件特殊的事情的呢?
完全不記得了,其實那也不算什么,嗯……怎么說呢?不算是什么違法事件吧。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用違法事件來形容大叔做的事,只是覺得大叔的行為有些讓我浮想聯翩。
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老師和面前的男人。
我知道告訴了他們就一定會去調查,老師和他本身人脈就廣,尤其是老師,她如果知道大叔瞞著她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不管怎么樣都會很傷心的,別看老師在生意場上爾虞我詐,其實她很在意親人和愛人之間的信任。
所以我絕不能告訴老師,大叔經常瞞著她到郊外去,有一次還住在了一間名為雅頓酒店的飯店里。
那間酒店開在我和他到屬于我們的白色小屋去的必經之路上,所以我才會在無意之間看到大叔和一些陌生人進入那間酒店。
也許他們只是去談生意的,本來大叔就是個精明的人,再加上家里所有的錢都是老師在管著(老師一直把我當親人,他沒有孩子,所以常常會跟我嘮嗑一些家庭瑣事)。
大叔可能在瞞著老師做一些別的生意,存一些私房錢吧,大部分男人不都這樣嗎?
所以我并不想把這件事告訴老師,沒有必要為這么一點小事去破壞他們的夫妻關系,況且我也不是一個喜歡打小報告的人。
很快,簡單浪漫(原本應該是如此,我希望現在這樣形容依然貼切)的小小晚餐接近了尾聲,他默默地收拾起餐盤和刀叉。
等我把餐桌擦干凈之后,還沒有來得及掛起抹布,他就突然走過來抱緊了我。
“泳心。”這是他今晚第幾次叫我的名字了呢?我覺得他今晚有些特別的擔憂。
“……對不起!”沉默良久,他終于說出了心底的那三個字。
這也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三個字。
但是現在我已經無所謂原不原諒他了,因為注定這輩子我是沒有辦法離開他的。
愛付出了,尤其是像我這樣一個寂寞無助的人,付出了還能收回嗎?
那就全部選擇原諒吧!只要他不離我便不棄,不對!應該是不管他離不離我都不棄。
“算了,你不也是沒辦法嗎?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只是在想自己為什么不是個女孩子。”
“為什么不能……名正言順地嫁給你?!闭f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沒有辦法直面他的目光,我轉過頭去,心中飽含著無奈和酸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把臉埋進我的肩窩,反反復復地說這三個字,聲音越來越輕,直到我完全聽不清楚。
陳舊的木質房門緩緩地關上,把我凄惘的愛意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漸漸充斥包裹住我的一切。
我開始沒有辦法再想象任何事情。
那就算了,明天再想吧……
——
女人的汽車停留在那搖晃的橋板之上,她的眼睛,那雙充滿著仇恨和狠毒的眼睛,死死盯著已經熄滅了燈光的白色房屋。
是的,這棟屋子在那個時候是那么純潔和漂亮,白色的優雅的木質小別墅。環繞在野花和樹林之中的夢幻小屋。
女人多么希望,和他一起到來的,和他一起擁有的是自己。
“為什么?!”鮮艷的紅唇不知是在問屋子里的人還是在詢問自己。
“我總是失敗!總是失去!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以為好不容易得到了婚禮,就一定可以慢慢走進這個男人的心里。
但是,這個男人卻一點也不給她真正靠近的機會,回避她的溫柔、回避她的曖昧、回避她所有的關心,甚至回避他們之間的……
女人不愿意再想下去,眼眶已經通紅,想起自己窮困苦難的童年。
想起自己在生意場上一次又一次虧得血本無歸。
想起好不容易看中的這個男人居然對自己一丁點兒喜歡都沒有。
女人就覺得自己的心在焚燒。不!不光是心,大腦和所有的內臟都在焚燒。
五內俱痛!痛到無法呼吸!
這就是這個女人現在的感受。
鮮紅色的指甲不知不覺摳緊了汽車包裹著軟絨的方向盤,指甲扣進絨面里面,甚至斷了一個都沒有感覺到。
“現在好好愛吧!等我榨干你所有的錢財!我還要把你們的關系公之于眾!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女人發狠地想,想這些話的時候,她的心越來越痛,她甚至只是在想,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
女人從來不是一個會制定詳細計劃的,有條有序的人。事實上,這才是她屢屢在商業場上失敗的根本原因。
但是現在,她又怎么能分析想象得到這些呢?
當苦難進駐到一個善良、無畏的人的心里,那么,苦難就會成為他的勇氣,幫助他闖過布滿荊棘的沼澤;
當苦難進駐到一個自怨自艾、無法擺脫黑暗束縛的人的心里,那么,苦難就會變成她仇恨世界、仇恨旁人的理由,那樣的人只會在荊棘沼澤中越陷越深,直到失去自我、失去一切。
——
早晨明媚的陽光從乳白色窗簾中透射進來。
我早早地起了床,昨晚不知道為什么,就算是窩在他懷里睡覺,我也無法安心入眠。
總有一種心神恍惚不定的感覺。
把外套披在睡衣上面,我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立刻刺眼的陽光將屋子照得透亮。
‘夏天的太陽總是起得那么早?!犞巴忄编痹娜给B叫聲,我想著。
真希望每天一覺醒來都能這樣安心地看著窗外,感受著愛人還沒有退去的氣息。
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熟睡的人,我默默地搬了一把椅子坐下,并把頭靠在窗框之上。
提起窗戶,昨天白天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就有了一個疑問:
那就是為什么一樓大臥室的那兩扇窗子要開在雙人床的上面,更正確的說,為什么雙人床要擺在那個位置。
我只知道,他告訴我這里的一切都沒有裝修過,家具也是原來的。
當然,床鋪被褥和家里所有的細軟都是新拿過來的。
不過那扇窗子也太奇怪了,如果將它打開,向內的窗扇根本就是個障礙吧。
坐在床上看書或者看電視的話,一個不慎,就會被窗扇打到頭。
是哪個設計師設計成這樣的,估計這種山間別墅也請不到好的設計師來設計。
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歡那個臥室。就讓那兩扇窗戶一直關著吧,通風透氣的話,陽臺上不也有窗戶嗎?
還有就是一樓儲藏室和食品倉庫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下次有空過來一定要好好清理清理,該扔掉的都扔掉。
反正那些過期的東西和大大小小的木塊兒我們也用不上。
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口,我的身后傳來了男人剛睡醒時慵懶的聲音:
“泳心?起這么早干什么?今天也沒事,快點過來再睡會。”
“好?!?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走回床邊,像回歸籠子的小獸一樣,回到了那個自以為寬廣的懷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