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光留霽月,鬼斧出神鬼。
這句話在江湖中的傳奇,已經不下於兩把絕世神器——殘陽瀝血劍,冷月凝霜刀。
朝廷上的官員也有些蠢蠢欲動。這幾年天下不太平,連國庫也被盜了幾次,但最不可思議的,當屬藏書閣的失火。其在幾百年前就成了禁地,封鎖甚嚴,誰想,竟會突然,失了火。
說也奇怪,兩廂清點,丟失的都是些不足掛齒的物件,和一些歷史典籍。但一聯繫到江湖傳言,這件事就不簡單了。皇室隱而不發的秘辛,是否也要隨之浮出水面?
可令人奇怪的是,紫陰山神鬼門一直籍籍無名,而清水崖的霽月山莊更是在幾十年前化作一片廢墟,前幾年還有人親眼看到那處的荒蕪與蕭條。
難道短短幾年,就有高人在上面重立了門戶?
“閣下……與主上相識?”車廂內,霍奇忍不住問。
“一面之緣。”易隨安點頭。流螢有些不安份,她無奈地伸手拉住。
“一面……之緣?”霍奇不敢置信。大片陰影斑駁地落在他臉上,他驀地拔劍而起,“你要帶主上去什麼地方?”
易隨安眸光淡淡,看著擱在肩上的利器,“去找你叫的那個封幽。”
霍奇不敢放鬆戒備,他看了眼車外,繼續問,“你剛纔說你住在霽月山莊?”
“是。”
“霽月山莊早就沒有了。”霍奇不信。
霽月山莊幾十年前便連同牌匾一起沒有了,因事出蹊蹺,疑有妖邪出沒,知道的人都將之視爲禁忌,絕口不提,怎會有人知曉並重建它呢?
易隨安一笑,“早在幾百年前,天遊峰的碧波潭還是人間勝景春駐地,乃尋常避暑佳處,如今卻憑空長了這數百丈,其勢雄偉,山壁陡峭,其境惡劣,寒可侵骨,衍生靈草數年,譚中依舊有亮麗游魚,我又爲何不可在清水崖結廬而居?”
“結廬?”霍奇嘴角抽搐,蓋個茅草屋也敢叫做霽月山莊?
“嗯,到了。”
霍奇又見她從腰間摸出一管疑似短簫的事物放在嘴邊一吹,也沒聽有什麼聲音出來。馬車卻緩緩一頓,停了。
拿開搭在脖子上的利器,易隨安拉起流螢的手下了馬車,而霍奇半立於車內,這纔想起自己還沒問封幽他們怎麼了。
他追出去,發現封幽與一干人等臉色怪異,直挺挺的站著。不過是少頃地恍惚,那少年與那少女,已不見蹤影。
“霍奇?你在找什麼?”封幽奇怪地問,“誒?我怎麼在這裡了?主上呢?東西拿到了嗎?”
霍奇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主上在馬車裡,快走!”忽然,他驀地變了臉色,“霍沈,你怎麼也在這裡?!”
不好!山洞那邊——
“女媧後人,那兒好像有動靜。”
不用她說,易隨安也是知道的。不過她是來找銀子的,這些人閒著無事想鬆鬆筋骨,幹她什麼事?
雖說她勉強算得上半個女媧,又不是管雞毛蒜皮的雜事婆,剛纔她只是覺得暴殄天物不好纔出了手,讓那伴生的衍靈蟲回去。
“
是很多隻在打兩隻!”流螢又叫道。在妖界,只,爲尋常計量單位。
易隨安淡淡地朝那邊望了一眼。到了一個從未到過的地方,還未成年的流螢流露出很強的好奇心,天性活潑的她雖然服從於她,但單純隨性的她表現出來的衝動令她有些憂慮。
“快!趁他此時力有不怠,我們同心協力殺了這妖孽,爲武林除害!”突然,有人大聲吆喝道。
妖孽?這一嗓子成功地引起了易隨安注意。她剛從雲鶴靈界出來,自然便想到是不是還有其它如同流螢的妖或靈僥倖沒被封寂,忙轉了方向,朝人聲而去。
流螢不知她所想,以爲她是要去參戰,身形一掠便直接衝過去。無論在哪裡打架,她都會衝上去殺掉所有想要對女媧後人不利的人。
女媧後人很賞識自己的勇敢呢,說就像什麼先鋒軍一樣。
“流螢!”
易隨安趕緊大叫了一聲,暗怪自己大意。制止是來不及了,流螢已經選的陣營很明顯。前方的人面色不善地看過來,隨即深深地皺了眉。
“你是什麼人?”
所有人都轉過頭來,方纔發言的人眉頭皺得更深了,“閣下是何人?大庭廣衆之下做出此等卿卿我我之事,如此放浪形骸,真是不知羞恥!”
“哦?我不知羞恥?”易隨安隨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拉住流螢用於施法的手,緩緩笑了開來,“哎呀,哪裡哪裡。說到不知羞恥,在下怎敢與老伯相提並論?”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看此人的年紀不過四十上下,已經鬢染銀霜,一把鬍子花白,穿著打扮像個道人。不過,他一手執拂塵,一手拈出兩指顫抖地指向她,眉宇間滿是濃重的煙火味,哪有半分物外的超然。
是以,此人絕不是道人,要是,也是魯智深那種花和尚!
這種人,逗逗大概會很有趣罷?
“嘖嘖,看這架勢,老伯纔是不知羞恥的宗師啊,在下哪兒敢比。帶這麼多人欺負一對瞎眼主僕,呵呵,這臉皮——”易隨安在自己臉上輕輕拍了拍,“真是比之城牆也不遑多讓啊,在下著實佩服!佩服!”
爲了維護正道中人那點兒面子,那人氣得渾身顫抖,卻並未出手。他劈手指向被團團圍住的一人,“你知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其實那人易隨安一早就看到了。他雙眼上蒙著黑色的布巾,似是個不良於視之人。
他們這是欺負弱小?還選擇殘疾人下手?
“他是個吃人的妖孽!”有人發出一聲陰陽怪氣的大叫。
流螢好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靈活地竄過去。
那人見她不語,暗地裡鬆了口氣,卻在看到流螢身形如電般便到達了那人身邊,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魔教之人性惡嗜殺,人人得而誅之!他生來有異,瞳眸如血,乃凌霄宮宮主之弟,我等正道之人——”
“哎呀,你的眼睛真好看。女——”
流螢一聲大叫,易隨安便知不好。顧不得許多,她只好衝上去一手抓一個,轉身就跑路了,反正流螢自會跟上。
跑了好一段,她才停下來,思忖了一會兒,她決定先等流螢跟過來再說。禍從口出啊,是時候該給她定定對自己的稱呼了。
誰知,流螢過來便指著躺在地上的二人好奇地問,“女媧後人,他爲什麼叫他主子?他是主子?主子是什麼?”
什麼是主子?易隨安覺得不太好定義,要簡單易懂就更不容易了。想了半天,她終於湊合了一個自己認爲還行的答案出來。
“主子,就是有人自願尊敬他,信任他,支持他,願意把自己的一切……包括命交給他。”
流螢點點頭,恍然大悟,“女媧後人,您就是流螢的主子。”
“那往後就這樣叫我?”易隨安笑了,不過是改個稱呼,既然這個詞兒解釋好了便拿來先用著,其他的等解釋了再說罷。
流螢一臉興奮地不住點頭。
易隨安叉腰一揮手,“流螢,弄醒他們,然後主子我帶你去吃香的喝辣的,你沒來過這裡,一定要好好玩玩。”
流螢臉上興奮之色更濃,她舉手施了術便躍到易隨安身旁。二人待要離去,一道清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只是那語調卻——
“二位擅帶飛音離開,請恕飛音並無感激之情。若二位肯將我送回原處,飛音感激不盡。”
腳步只是停了一停,那僕人便已追至二人身前,“二位少俠請留步。”
易隨安拉著流螢繞開再走,順手從懷裡掏出之前的‘短簫’湊在脣邊,“你可以再此等候,不出半刻,你哥哥必將攜藥前來。”
“你也是爲了那七彩凝霜草而來?”
戮飛音神色一變,當即橫刀在手。沒了黑巾的遮擋,易隨安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澄澈的血眸中飛快地劃過一線流光,“想拿我做交易,你,休想!”
流螢已經飛快地攔在自己面前,如臨大敵。她還未同人界的人交過手,想必不知自己的戰鬥力與之相較,是個什麼光景。
他必不是喜歡殺戮的人,易隨安想。雖然出手相當利落,但他下意識擺出的卻是防禦姿勢,眉眼也不凌厲,甚是平和,倒是與他的面部線條很相應,柔和卻不軟弱。
很難得不是嗎?易隨安對他一笑,倒是個值得相交的君子。
戮飛音明顯地被她這抹突如其來的笑容怔了下,他緩緩放下橫在面前的刀,“請閣下儘快將我帶回原處。”
“之前是飛音失禮了。”他看到她微微訝異的眸光看過來,又加了一句,“閣下與那些人不是一丘之貉。閣下的好意,飛音心領了。”
既然自己對此人有幾分好感,相助亦不是件難事,何妨走這一回?易隨安正欲答應,眼角餘光卻發現一道刺眼的白光以閃電般的速度朝著她的西南方向而去!
“我帶你去。”
戮飛音聽得易隨安語氣中的急切,不免心下疑惑。這主僕二人好像有些古怪,但具體他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且,這輕身功法不知出自何門何派,竟如此精妙難言?他心下微動,話已出口,“不知閣下是何方人士?”
“現居霽月山莊,不日將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