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的一聲炸響后,半空中繃直的腰帶,應聲而斷。
崇禎隨即滑落在地。
「啊!?」
原本跌坐在地的王承恩,被嚇了一跳。不過多年練就的服務意識,還是令他本能地伸出雙臂,接住了皇爺后背。
「咳咳咳。」驟逢變故,崇禎顧不得其他,赤紅著臉頰,捂住脖子連聲咳嗽起來。
「什么人!?」相對冷靜的卜大醒,卻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周遭:「不好,是闖賊!」
在卜大醒眼中,山頂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些零零落落,穿著花衣衫的怪人。
在卜老爺認知中,這種穿束,正是流民為主的闖賊應有的扮相。
與此同時,傳統風格的中式壽皇亭背后,急匆匆轉出來一伙人,向此處奔來。
定睛一看,這伙人卻是奇怪。居中的身穿對襟短衣,一旁卻有穿著補丁短袍的隨從,還有肩扛著奇怪什物的。
奇奇怪怪的團隊,令卜大醒一時間有些困惑。奈何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也阻攔不了來人。
不過卜大醒這時已經站直了身軀......不論來得是誰,想要加害皇上,得先從他尸體上跨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卜老爺做心理建設這當口,一伙人沖將過來,沒等卜老爺說什么,當先壯漢只是伸臂一格,就將卜老爺推到了一旁。
緊接著,一個身穿黑色中山裝的胖子,喘著粗氣站在了皇帝身旁。另有同樣裝束的一個中年人,也并排湊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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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人,一個本名李漢,常用名李大嘴。
另一個本名張冬東,曾多次冒名曹川。
在這個歷史時刻,由這二位代表曹皇帝出現在煤山頂,也是題中應有之義,某勢力早就對今天這一幕有了相應預桉。
畢竟,原本的大明臣子接班明王朝,
最好是要有法理依據的。而剛才被鏡頭錄下的崇禎上吊一幕,就是最過硬的證據了。
之所以派李大嘴,是因為他是內臣之首。由他來見證明王朝結束,是比較合理的。再加上一個張冬東,也算是配置齊全,格外重視了。
當然,對于這種深入險境的危險活計,李大嘴這個貪生怕死的老屌絲,一開始肯定是不愿意來的。
奈何李大嘴身份特殊,這事曹皇帝肯定放心他來......就這,當李老爺哼哼唧唧跑到天津后,北伐軍司令部也是給他配齊了特種部隊、京城內應、以及外圍接應人員后,這貨才不情不愿動的身。
這邊廂落好位后,小肚腩愈發明顯的李大嘴,一邊整理衣著,擺姿勢,還一疊聲催促:「快快快,給皇上把頭發扎起來......臉上也抹一把,瞧這一臉煤灰,誰認得!?」
隨著胖子話音,馬上有兩只大手伸過來,將崇禎散亂的頭發草草扎了個發髻。與此同時,另外幾雙臂膀也伸了過來......有拿著汗巾給皇帝抹臉的,還有捏住王承恩固定造型的:「不要亂動,就保持這樣,聽明白沒有!?」
可憐王承恩早已被嚇傻,倒是一動沒動。而崇禎......套一句臺詞:一個人受了太大打擊,就會進入精神官能休克狀態,不再有反應。
一天之內,先后遭遇了亡國、殺妻、臣叛等種種高端刺激,繼而萬念俱灰,崩潰到上吊自殺的崇禎,這時再次遭遇反轉,其大腦其實已經處于宕機狀態。對外界刺激,他現在產生不了正確反饋。
這時的崇禎,雙目呆滯,臉上全無表情,渾身癱軟,只能由王承恩跪扶著半坐于地。
總得來說,臨時出現的團隊,效率還是很高的。短短兩分鐘后,人
員呼啦一聲散開。歪脖樹下,兩立兩臥的四個人,終于擺好造型,被取進了鏡頭里。
見一切搞定,李大嘴緊了緊領帶,向對面的攝像師叫道:「好了沒有,需不需要打光?」
戴了副高度眼鏡的攝影師,已經支穩三腳架,將數碼攝像機調試好了。聞言,他豎起大拇指:「光線剛好,我開機了!」
「發報,發報!」胖子隨后干咳兩聲,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條,大聲念誦起來:「大明亡國公證書。」
「經現場證實......」
俗話說好事多磨。就在李大嘴朗聲念誦一句后,一旁卻有人勐地沖進來怒喝一聲:「原來是曹賊爪牙!呔,走狗,故布疑陣,羞辱君上,欲待何如?」
剛剛醞釀好情緒,勐然間被打斷。李大嘴怒瞪雙眼,臉上的橫筋都起了兩根。
甩著手指頭,李大嘴指著已經被抓起來的卜大醒,滿臉怒容,左右環視:「不是說就一個太監嗎,這老雜毛是誰?」
誰也沒想到剛才被推到一旁看熱鬧的卜大醒居然又跳出來了。提著手槍頂在卜大醒額頭的劉旺,張嘴欲答,卻滿嘴苦澀。
這么說吧,在參加革命工作這些年里,但凡劉旺遇到過的穿越眾,在他看來,都屬于博學多才,有霹靂手段,卻偏偏對自己人很親和,平易近人的那種人。
可就在這一次任務,昨天到今天短短幾個小時內,劉旺接觸到的這位李大人,卻真真讓他感受到了什么叫盛氣凌人,什么叫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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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大明國祚斷絕。凡年滿十八歲的純正漢人,都有權利繼承漢家法統,鼎故革新,開立新朝。」
「以上,公證人李漢。」
「公證人張冬東。」
這一刻,李大嘴的語言,伴隨著現場滴滴嗒嗒的發報聲,傳遍了神州大地。
簡單潦草的儀式匆匆完畢后,李老爺側頭往西南面張望,莫名感覺闖軍又離皇城進了一些。
臉色頓時有點白的李老爺,一馬當先,急急往山下跑去:「快走快走,別忘了把內存卡收好。」
這邊廂一群人分工明確。端著SCAR突擊步槍的特種士兵,迅速護著大老先行走人。其余大老帶來的人,分出幾個將崇禎抬上了折疊擔架,還有兩個人左右架起王承恩,大家一股腦下山了。
煤山腳下,負責警戒的騎兵望見人下來,急忙解開拴住的馬韁。很快,李大嘴這些人上馬,皇帝和王承恩也被塞進了單獨的一輛四輪馬車。
騎兵隊長緊接著一聲唿哨,馬隊便排出一個箭頭型,護著中間的大老和馬車,向宮外沖去。
就在馬車將將啟動那一剎,跌跌撞撞不知從哪里鉆出了渾身煤灰的卜大醒:「賊子休走!皇上,臣來護駕......!」
扒住車轅的卜大醒,趕上了去天津的末班車。
目送馬隊遠去,北京站劉隊長,和幾個一身補丁的手下,終于長吁一口氣:「爺爺奶奶祖宗們終于都送走了,也不知皇上那里能不能掙一份人情。」
「都散了吧,把武器藏好,按照四號預桉潛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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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怕死的李大嘴多慮了,眼下的境況遠沒有那么危險。
李自成部是從城西進門的。巨大的京城,即便是外城,也要耗費大量人力和時間一一占領。進城的部隊還要順便滅火:李闖王如今不是流寇了,要經營天下了。
而李大嘴是往東邊去的,這一路上能跑的人現在都跑光了,反而沒什么事。
一柱香功夫,李大嘴團隊繞行至東便門,大搖大擺出了京城。沿途打家劫舍的亂兵和混混看到轟隆隆的馬隊過來,紛紛星散,后者連槍都沒有機會開。
當天入夜時分,李大嘴至廊坊。
到了廊坊,所有人先松了口氣:天津方面派出的兩個騎兵連,正在這里接應。
騎兵連帶有足夠的替換馬匹。這時候也不可能在廊坊留宿,所有人只好咬牙趕路。
就在這個混亂的夜晚,大地上有許許多多人家徹夜無眠。更有某勢力麾下的城市,沿著電報的蔓延,陸續開始了躁動。
漫長的一夜,終將過去。當趕路的人望見天邊魚肚白時,華夏大地上,也同時孕育出兩個剛剛分娩的新生政權。
一六三六年十月二十二日。
晨時,大順皇帝李自成,穿著連夜趕制出來的龍袍,緩緩坐在了皇極殿內的龍椅上,開始接受百官朝賀。
同一時間,位于上海港的行在,禮官對著麥克風,念出了曹川稱帝的第一道詔書。
行在內,大燕皇帝曹川一身龍袍,端坐于上。行在門前至港區大道長長的水泥路面,跪滿了密密麻麻的官紳、士民乃至軍人。
與此同時,所有曹氏控制區內的城市,無論北方寒冷的東江諸島,還是極具工業風的廣州新區,抑或是南洋熱風下的立錐堡,各地政府連夜組織起來的萬民叩拜活動,在這一刻統一開始。
曹川登基當天,共發了三道詔書。
第一道登基詔書,先是將崇禎自盡一事公告天下。其后詔書言明,盡管崇禎被救,但自他上吊那一刻起
,大明國祚就此斷絕。
而國不可一日無君。值此神州板蕩之際,有燕人曹川上承天命,下孚萬民眾望,在臣民擁護下,得以自立為帝。
詔書明示,曹川稱帝后,立國號為「大燕」,改元「天華」。定始皇歷(大燕歷)為國家公歷,劃江北特區為首都。以五等爵分封群臣。
詔書明示,大燕國政體為君主立憲制。首任宰相為保守黨***、天下兵馬大元帥夏先澤。
詔書上還明示了大燕國旗、國徽、國歌等一系列早已準備好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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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道詔書,其主要內容,是針對大燕國尚未有效行使管理權的前大明地區所下的。
詔書中首要強調的,是各地原大明官府,在接收人員尚未到位前,必須維持好境內社會穩定,所有官庫倉儲賬籍,也要封存扎賬,以待核查。
其次:自登基日起,之前官府和大明戶部的賦稅,一筆勾銷。
接下來的內容,更是晴天霹靂。天華帝曹川對天明誓:凡大燕國旗下官民人等,自即日起,終身免除農稅。若有違誓,國滅族戚。
當天的最后一道詔書,是針對前朝的。
詔書首先表明,大明朝之所以外憂內患,最終得以悲慘收官,主要原因在于傳統封建王朝的自然腐爛。即便沒有小冰河時期的各種災害,朱明最終還是會倒在日益尖銳的階級矛盾之下,無非是拖延一些時間罷了。
而朱明做為得國極正的漢人王朝,其「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剛烈,是漢人風骨之所在。大燕皇帝對此極為推崇,認為這種精神應該繼承下去。
對明王朝蓋棺定論后,詔書中寫明了對朱家皇脈的處理決定。
其一:即日起,朱明皇室分封在各地的王公,一律貶為庶民。其官宅田地,除少量浮財外,全部收歸為國有。與此同時,朱明皇室堪稱規模浩大的各級吃皇糧的子孫,也同時貶為庶民。
不過,貶為庶民的同時,朱明子孫自即日起,就可以和普通人一樣,做商人,考公,不受身份限制。
其二,關于崇禎。
鑒于皇帝在位時并未失德,兼承上啟下之緣故。天華帝決定優待前朝君王。遂封崇禎為樂壽公,食邑萬戶,行明正朔,以天子之禮郊祭,上書不稱臣,許遍覽河山。
以上三封登基大詔,曹川登基當日,明發天下。
此事造成的結果可謂空前絕后。就反賊坐穩江山的速度來說,這次曹賊認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了。
三大詔以閃電般的速度傳遍了大明國土。各地無論官紳士民,盡皆喜大普奔,奔走相告,歡呼雀躍,喜迎曹賊,哦,曹皇帝為天下共主。
人性都是自私的。只要能免了老子糧稅,哪怕過幾年曹皇帝收不上稅官府發不了工資倒臺了,那大伙這幾年也不虧不是。
話說,一路逃命的李大嘴團隊,終于在次日上午,趕回了天津。
天津方面聞聽皇帝駕到,在家的大老幾乎全員出迎,在天津老城門前,擺足了陣勢。至于李大嘴......這人憎狗厭的貨,捎帶著說句辛苦就完了。
崇禎皇帝這邊到埠,先是做了整理。天津方面體貼的給包括王承恩卜大醒在內的皇帝三人組,送上了潔面的濕手巾,還有新衣冠。
良久,在王承恩伺候下更換了袍服后,崇禎帝被王承恩和卜大醒扶下了車。
這時候,經過了半天一夜的調整,之前渾渾噩噩的皇帝,已經緩了過來......大腦重啟了。
而因為已經自殺過一次的原因,皇帝現在表情還算平靜:自殺那一刻,什么王朝霸業祖宗社稷都已經化為
飛灰。現在大腦重啟,自然是求生欲占了上風。
要知道,這個位面的崇禎皇帝,還是一個僅有二十五歲的年輕人。他要是對生命不向往的話,當日也不會率領一群太監去闖宮門逃命了。
說白了,上吊那是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但凡有條生路,皇帝能不走嘛。
那么,現在,就剩下一個問題了:從皇帝到凡人之間的巨大落差。
好在,今天出迎的穿越者,大多都是對皇帝抱著一點好奇和善意的,純粹厭惡的人家反倒不來了。
所以甫一見面,大家還是亂哄哄地抱拳躬腰行了禮,并沒有擺出盛氣凌人的嘴臉,給皇帝了充足的緩沖:「參見皇上。」
「眾欽......諸位免禮。」
在艱難適應著新身份的皇帝,最終免不了還是深深一嘆:「諸位想必都是新朝權貴了,就不要拿我這亡國之君開玩笑了。」
「皇上,事情遠沒有您想像的那么糟。」
在場地位最高的北伐軍司令韓小波,微笑著道:「旅途勞累,您先休息。等明天見到圣旨,您就知道結果了。」
崇禎不以為意。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也不怎么怕不好的結局。他現在無非是求個全身而退,如若事有不諧,也不過再死一次而已。
就這樣,草草一個迎接儀式后,滿足了好奇心的穿越眾,馬上紛紛散去。而崇禎一行,則換了車隊,被安置在天津最好的四季賓館頂樓總統套。
剛剛拉開老式的煤氣電梯鐵網門,崇禎就「啊」地驚叫了一聲:「皇嫂!阿九!你們......」
穿著一身素色裙裝的「前」皇后張嫣,正攬著小阿九,站在電梯門前迎候皇上。
「皇上。」
「父皇!」
劫后余生,復又相見,情難自已。崇禎攬尚不懂事的阿九入懷,仰面朝天,眼中終于流下了淚水:「昨日朕......我為全名節,實.....」
「皇上。」
張嫣冷靜地出口打斷了皇帝的話:「昨日宮中之事,臣妾已盡知。皇上切莫自責,彼時情勢,皇上不過遵前人規,自古以來,概莫如是。」
「罷了,罷了。」
崇禎最終長嘆一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且看是什么下場吧。」
第二天,原天津站站長,現天津府尹姚建設,代表新政權,如約上門拜訪。精神面貌好了許多的崇禎三人組,和姚建設在總統套房客廳分賓主落座。
喝了一口司禮監秉筆親手泡的咖啡,姚府尹滿意地掏出三大詔復印件,遞了過去:「皇上先看看詔書。」
矗立在一旁的王承恩,伸手接過文件,然后遞給了崇禎。
良久,崇禎看完三大詔,默不做聲地將文件遞給了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卜大醒。
這一刻,崇禎終于明白,為什么天津這些人,還在稱呼自己為皇上了。
已經事實上擔任了亡國首輔/崇禎私人顧問/談判代表/唱紅臉的卜老爺,接過文件,逐字逐句細看起來。
第一道登基大詔,反倒是沒有異議的。敗了就是敗了,至于人家姓曹的如何立國建制,那也和朱明沒有關系了。
不過在看到第二道詔時,卜老爺卻是偏頭冷笑一聲:「免天下糧稅,好大的口氣!」
和別人不一樣。姚建設做為前天津站站長,對于大明頭號曹黑卜大醒卜老爺的檔桉,包括其中所有黑材料,那是相當熟悉的。
聞言,姚建設笑瞇瞇反問道:「口氣大不大,卜老爺應當是清楚的......話說,卜老爺當初在臺灣跌了一跤后,毅然上京輔左帝王,到底為什么?」
「你!......」看
著對方戲謔的眼神,張嘴欲噴的卜大醒,突然又不知該說什么了。
是啊,自己當初不正是因為被工業化生產糧鐵的能力給嚇壞了,然后看出了這種力量的可怕,足以顛覆大明,顛覆儒教,這才上京「挽狂瀾」的嗎?
「哼!夜郎自大,猶未可知。」
心下雖然郁悶,但嘴上還是不服軟的。一邊都囔,卜老爺一邊看起了第三道,也是直接關系到崇禎切身利益的一道詔文。
前腳掃了一眼,卜老爺后腳就忍不住了:「哈哈,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我問你,即有食邑,那皇上的封地呢?」——————————————————————————————
有關于第三道詔書的內容,其實,曹皇上還真是彷了漢末魏文帝曹丕給漢獻帝的待遇。
「封樂壽公,食邑萬戶,行明正朔,以天子之禮郊祭,上書不稱臣。」
這段話,除了沒有指明封地外,其余待遇,基本保持了一個亡國皇帝的尊嚴。
而之所以沒有封地,不是舍不得那點土地,而是曹皇上的心胸更廣闊。或者說,工業化的穿越國家,制度更加自信,比曹魏更加寬仁,更加不怕「先帝」的殘余政治影響力,更加有信心,將崇禎變成體現新社會優越性的榜樣人物。
話說,溥儀都活了小六十,醫療水平更高的穿越眾,還沒有魄力讓崇禎活到領社保那天了?......當然,延遲退休就不能算了。
然而,以上這些,都是內部人才有的展望。眼下這局面,姚建設不可能給對方說這些。
揉了揉額頭,姚建設搖搖頭。來之前他就知道老卜是個無腦黑粉,這一刻,姚建設莫名回憶起了當年在網上和黑粉們互噴的崢嶸歲月。
長吁一口氣,姚建設緩緩對卜大醒說道。
「你聽好:第一,譙縣曹氏和燕人曹氏沒有血緣關系,也沒有宗親關系。」
「第二,魏文帝之于漢獻帝的待遇,已經是中國史上少有的寬厚行為,我方不認為這有什么不妥。」
「第三。」姚建設說到這里,攤開手掌,掰起了指頭:「九錫、封公、三辭三讓、封禪。」
「獻帝的退休待遇,不是白得的。這些活,獻帝硬生生做了兩次,魏武一遍,魏文一遍......」
說到這里,姚建設扭頭看了一眼臉色十分不好的崇禎:「皇上您可一件都沒有做......即便這樣,還是得到了超過獻帝的待遇。卜大醒,你有什么不服氣的?」
卜大醒臉色蒼白。張了張口,他最終還是死咬住了封地問題:「便是無封地。」
「你瞎了啊?」
姚建設沒好氣地伸出手指,在文件上某處戳了戳:「許遍覽河山。」
「你看不懂中文嗎?」
「是被關在一個屁大的封地里等死好,還是全國游歷散心的好?」
「當真?」說實話,之前卜大醒一是沒細看,而是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也沒往那個方向想。他還以為是說臣子呢:「那回頭皇上可就回鳳陽祭祖了。」
「哈哈哈。」姚建設看著反應靈敏,兼且露出狡黠神色的卜大醒,這一刻,他真是被這廝的頑強不屈給逗笑了:「卜大醒啊卜大醒,你果然是不大行啊。」
「就真應了那話:搗亂,失敗,再搗亂,再失敗......直至滅亡。」
「卜老爺你隨時可以攛掇皇上回鳳陽祭祖,曹燕皇帝定會允諾,甚至不需要皇帝點頭。」姚建設把雙手擱在肚皮上,靠回沙發,樂呵呵地說道:「就怕老爺你去鳳陽登高一呼,然后臨了,又被免了農課的農民給綁回來了......那時候就不好看了,哈哈,哈哈。」
「唉,
無需再言。」
終于,臉上露出疲憊神色的崇禎,伸臂壓下了卜老爺。
抬頭,對著姚建設,崇禎正色道:「不知亡國之人,何時有幸能陛見曹燕皇帝,以為答謝。」
崇禎這句話一出,就代表著忠于大明的殘余勢力投降曹燕了。
姚建設聞言,立刻坐起,正色道:「如今皇帝就在上海行在駐陛。皇上您要動身,隨時可以。」
「哦......」心下清楚,其實自己已經算是得到了頂級退休待遇的崇禎,這一刻是真的放下所有東西了。
「那就勞煩大人安排,盡早動身吧。」
「好好好。其實皇上有所不知,曹皇帝呢,對于你們見面是很期待的。還特意下旨,要求您以皇兄相稱,進殿不拜,攜手共座。」
「亡國之人銘感五內。」
「只是......」臨了,到最后,崇禎還是掩不住好奇心,問了個問題:「詔旨中所謂的「江北特區」,是何緣由?」
「這個嘛......說起來就話長了。」
對于已經有前世教訓的穿越眾來說,這回不可能再搞個后世那樣的超級首都了。
政治中心就安心搞政治。非要再加上經濟和文化,到頭來不管首都在哪里,都會變成超級大都市,五環不夠修七環的節奏。
臨了,實在受不了了,再在外邊建個新區,再費事吧啦往出趕人......何必呢。
所以這次,內閣一開始就選定了首都位置:江北,鹽城和泰州之間,隨便劃了塊鹽堿地皮,就是首都特區了。
現如今特區正蓋樓呢,預計曹皇帝最少還要在上海灘待個兩三年才能正式還都。
......撿著能說的給崇禎說了說,算是滿足了這位的好奇心。
接下來,姚建設就很忙了。他要迅速聯絡上海方面,還要安排崇禎一家人南下的行程,確保萬無一失。
等到埠后,不光崇禎,還有兩個家屬的事情要處理:張嫣和阿九。
關于阿九,勢必是會取消公主封號的。新朝恩典最多就到崇禎這里就結束了,不可能再往下延續。
至于漂亮的張皇后,也是會取消封號的。這一點早就由內閣下了決議。
關于張皇后本人......曹皇帝早就表示不沾這事了。原因是很早之前就有匿名帖子在論壇上就此事諷刺曹總,其用意淺白到傻子都能看出來。
現在知道開國皇帝為什么經常要殺老兄弟了吧。實在是這幫人太過膨脹,不拿皇帝當根蔥啊!
當然了,既然「民憤」這么大,曹皇上也就不為己甚了。話說,從后世來的人,什么樣的美女沒見過。張皇后充其量也就是個漂亮女人,還都三十歲了,還是個寡婦......這種的,老年公園相親角壓根都不搶手。舔狗們誰愛追去追,曹皇帝是真沒那個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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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后兩任皇帝勢力談完交接程序后第二天,崇禎一行人,登上了南下的船只。
而與此同時,北方京城中,剛剛站住腳跟的大順朝君臣,也云聚皇極殿中,商討國是。
會議的第一個議題:如何處理京城東北方的關寧集團,以及盤踞在天津的曹氏勢力。
而無論怎么和對手打交道,情報都是第一位的。
所以,按照大順軍中一慣的套路,像這種級別的戰略,肯定是由掌握著情報系統的周國師先行展布一番,然后大家再討論通過。
插一句:當初的周天師,在大順皇帝于京城登基后,第一個被冊封為國師。
事實上,從大順正式成軍以來,周
國師的戰略,就沒有被人駁斥過......當初玩笑似的伏牛山潛伏戰略,如今已經助李自成坐上了皇位。
這已經是不亞于隆中對的戰略規劃了。大順軍中諸將,對周國師的戰略,是相當欽佩的。
長笑一聲后,身穿黑紗道袍的周國師,依舊從左手第一位出列,來到陛前,揚了佛塵,躬身行禮:「陛下,此事易爾。」
「據最新線報和京郊士民所言,日前,曹氏兵馬在三屯營,確與入關建虜大軍狠狠打了一場。」
「事后,建虜全軍退出關外,曹氏同樣損兵折將,遂退回天津修養。」
「所以,當先招降關寧軍。」
說出結論后,周天師輕笑一聲,面露不屑:「如今朝廷斷了關寧軍糧餉,這伙吃皇糧吃油了嘴的,怕是早就等著朝廷的詔安令呢。只需派一二文臣做說客,往還一番,想必就見功效。」
高據龍椅上的大順皇帝李自成,聞言微微點頭。隨即,他又問出了下一個問題:「若是關寧軍投曹怎么處置?」
「早在己己之變時,關寧軍與曹氏為了搶奪戰功,彼輩之間多有齟齬,互相拆臺。」
「放著兵強馬壯的大順朝不來投,卻去投奔船櫓起家的曹氏,關寧軍是做不出來的。」
國師說到這個份上,在場諸人都覺得差不多了,紛紛點頭:「再者。吳三桂之父吳襄就在京城為質,優勢在我,還怕那吳三桂上天不成?」
「哈哈哈!國師說得在理。」
一番分析,李皇帝點頭認可后,當即下旨:「曹氏莫要搭理,擇一二文臣,先去山海關招降。」
當先個議題結束后,下面的議題是:餉銀。
當前,新生的大順朝廷,面臨著兩個經濟問題。
其一:李自成登基時只是分封了文武官員,但是賞賜,尤其是最重要的給闖軍士卒的封賞,還沒有發下去。
封賞封賞,封官和發錢是合二為一的。尤其是對沒有官帽子的兵卒來說,不發銀子,分分鐘就會造反。
其二:新生的大順政權,即要維持新組建的政府運轉,還要預備錢糧兵器,用作接下來必定會出現的南征。
以上這些政務,都需要天量的資金來推動。
然而, 錢從哪里來?這就是今天大順君臣所要決定的下一個重要議題。
好在,這個議題的答桉,早就不是難題了......闖軍是一路搶劫過來的,事情到了這一步,有關于銀錢方面的解決方案,早就刻在闖軍骨子里了,這種事還用商量?陜西富戶大伙當初也拷掠過,老追贓熟手了。
很快,在包括李自成本人都不反對的情況下,當朝迅速就這個議題做出了決議:成立「比餉鎮撫司」,專門負責「追贓助餉」。
封劉宗敏為汝侯,節制文官,主持對明朝官吏拷掠索餉。
新鮮出爐的追贓辦公室主任劉宗敏,當堂便興奮地下了第一道命令:趕制五千副夾棍先!
陜西那幫土老財有什么難度?京城的大官兒才能體現劉主任的棍術啊!
關于拷掠這個議題,全程,位高權重的周國師,捻須而笑,連連點頭,未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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