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沙眉心的傷好了,平常到看不出什么,只是她那偶爾的皺眉,眉心便會出現一個深深的“1”字,季安就會用手指尖撫過她的眉心,并打趣道:“小丫頭皺什么眉呢,都皺成老太婆咯。”
那時的他們就坐在河邊,旁邊有柳樹枝,白沙就會折下一枝,輕輕蕩在水里,輕笑著說:“白沙要是成了老太婆,小哥哥也會變成老爺爺的,那你說我們這樣就算不算一輩子呢?”白沙說完抬頭望著季安。
季安一愣,他想不出白沙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眉心也深深皺起來,剛好白沙就瞧見了,心急道:“小哥哥你別皺眉呀,白沙說著玩的,你這么漂亮,才不像老爺爺呢。”
白沙才發現,季安皺眉的時候,眉心會有一個“十”字,那顆痣就那樣鑲在“十”字的中間,漂亮得像電視里演的印度女人。白沙突然就笑了。
多少次,他們就這樣坐著,白沙就給他講她的故事,她講的眉飛色舞,似乎在講著某部電視劇里的情節,與她自己無關。可是白沙晶亮的眸子里那一抹憂傷還是被季安敏銳的捕捉到了。
她講著:“小哥哥你知道嗎?我沒有爸爸。在我5歲以后,爸爸就突然離開了我和媽媽,我再也沒見到過他了。每次我問媽媽,她都說‘爸爸忙,忙完了就會回來了’,可是我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爸爸回來。漸漸地,我也不再問了。后來我開始上學了,班上同學都說我是沒爸的野孩子,都離我遠遠的。”
白沙一邊講一邊不停地用柳樹枝蕩著水。“后來呢,我就不想呆在學校了,我就很壞的去揪前桌女生的辮子,揪的她哭了,我就覺得她特別小氣,這樣揪一下就哭了,當初媽媽因為沒時間給我梳辮子,帶著我剪掉了留了三年的長發時我都沒哭呢。還有再后來呀,我在作業本上畫豬頭老師,豬頭學生,被小班長梁若兒硬拿著本子告到了班主任那里,我就被打了手板,打到我好幾天拿不起筷子吃飯,我也沒哭,不過后來我就帶著火柴把梁若兒的作業本全燒了,那樣她也交不了作業了。但是做這些事的代價就是回家會挨打,現在,我終于被退學了,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我以為媽媽又會打我,可是她沒有打我,只是她不管我了,那條她以前常用來打我的皮帶也不見了,那是爸爸留下的東西呢。小哥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壞很壞的孩子?”白沙講完抬頭問季安。
季安搖搖頭,他不喜歡白沙憂傷的樣子,他喜歡看白沙沒心沒肺的笑,活蹦亂跳的鬧,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白沙不是壞孩子,在小哥哥眼里永遠不是。”
“真的嗎?”白沙眼睛亮了亮,隨即又暗下去說:“小哥哥在安慰我呢,別人都說我壞,連媽媽也那樣說...”
“真的,小丫頭別總不相信我好不好?”季安似笑非笑,突然他轉念一想又說:“既然你不喜歡去學校,那小哥哥教你學習好嗎?女孩子沒知識會被欺負的哦。”
其實白沙挺聰明的,只是因為以前的她沒心思學,在季安的指導下,白沙很快就學完了一二年級的課程,后再季安不知道在哪里借來了三年級的課本。季安教的很認真,白沙也學得很認真,有時實在白沙的書桌上學習,有時會在小河邊,只要季安有時間就會去找白沙。
白沙有問過季安為什么要養貓呢,季安的眉頭就會緊皺,然后故作輕松的說:“因為呀,貓笨笨的,像白沙呢。”
白沙就會張牙舞爪的去打季安。
快樂的時光總會過得很快,整個寒假季安都與白沙在一起,或是學習,或是去玩,或是帶白沙去吃東西。
新學期時,季安問:“小丫頭,你和我一起去學校讀書吧。”
“不!”白沙狠狠的搖頭,說:“有小哥哥這么好的老師,白沙才不要去討厭的學校呢。”
“那如果小哥哥離開了呢?”季安焦急的問,隨即又覺得表現得太過,又試探的說:“我說如果我沒在你身邊呢?”
“那我就去乖乖讀書,小哥哥就會回來了。”白沙天真的說:“小哥哥不會離開的,我們會一起變老婆婆和老公公的。呵呵。”
季安只笑不語。未來呢,誰知道。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季安突如其來的一首詩,白沙只聽一遍,就喜歡上了,只因為她清楚的聽到“綠楊陰里白沙堤”那里面有她的名字,白沙放下自己手中四年級的課本,仰著頭好奇地問:“小哥哥,你念的是誰的詩呀?”
季安笑笑說:“白居易的《錢塘湖春行》,怎么,你喜歡?”
“恩,小哥哥教我好不好。”
“好。”季安說完就一句一句的教,然后再解釋每一句的意思,念到最后一句,他突然愣了一下,“綠楊陰里白沙堤”“白沙”,然后他笑了,原來只為詩中有她的名字。看著白沙眼睛笑得彎彎的,他突然那么那么的不舍,他知道,他不可能陪她到一輩子那么遠,有時他也在想,一輩子,只用三秒便可說完,可有多少人做到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