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農進來后默默的站到了顧翰空的身旁。一個氣質出眾,恍如降世謫仙;另一位質樸敦厚,好似鄉間的老農。其間的差距還真是讓人感慨啊。
李越朝吳農輕輕一擺手:“來了就先坐下吧。”
吳農點點頭,毫不猶豫的坐了下來。
門里的四位長老已然來了三位,唯獨機門的門主柳百煉還沒有到。在座的三位門主以及李越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一個個悠然的坐在大椅上也不著急。
鄧軒剛敲完鐘,走到門口一看。只見幾位長老里就自己的師傅沒到,當即便有些臉紅。他有些慚愧的走進祠堂,恭恭敬敬的朝幾位長輩行了一禮。
“宗主,師叔,我師傅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還請幾位師叔稍待。”
蔡藥翁笑瞇瞇的揮著手里的蒲扇:“小鄧子啊,沒什么不好意思。我們幾個都和你師傅做了幾十年的師兄弟了,他是個什么性子我們還不清楚么?早就見怪不怪了。”
蔡藥翁說著還看了看其他的幾位門主,只見那幾位門主也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李越看鄧軒有些尷尬,索性又給他派了個差事。
“小鄧子啊,你去祖師祠堂里將那枚玉蟬取來。”
鄧軒點了點頭,當即便轉身閃入了后堂。
李越的話語一落,堂下的弟子們立時議論紛紛。
顧翰空和蔡藥翁交換了眼神,起身開口道:“師兄,此事您真的想好了么?可不能太兒戲啊!”
李越輕輕的搖了搖頭:“顧師弟,你這可就看錯我了。我李越雖說平日間胡鬧了些,但事關咱們博宗的復興大計,我是絕不會兒戲的。我已經決定了!”
一番中氣十足的話語里滿是毋庸置疑的味道,當即便將堂下的議論之聲壓了下去。
“既然宗主下了決心,那我等也無話可說了。”顧翰空緩緩的坐了下去,臉上的擔憂之色卻是依稀可見。
“到底是些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非要把老子從山里叫出來?簡直混賬!”
人還沒到,一串罵罵咧咧的的聲音卻是飄入了眾人耳中。
幾位門主搖了搖頭,紛紛將目光轉向了門口。
一群人出現在了門口,領頭的乃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只見他渾身上下都是破破爛爛的,臉上不知何故,被熏得黑一片白一片的。濃眉大眼,獅鼻闊口,顎下的胡子一片灰白,亂七八糟的打著結。
眾人一件此人進來,一齊站起了身子,就連李越也連忙從大椅上起身,快步走了下來。
“見過大師兄。”
原來此人便是機門的門主柳百煉。柳百煉見著是李越朝他行禮,鼻頭悶哼一聲,緊接著便走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老神的坐了起來,門口的那些弟子略微朝李越一行禮,也都默默的站到了柳百煉身后。
李越嘆了口氣,這都多少年了,大師兄對我的成見還是這么深啊!
柳百煉在椅子上坐的安穩,卻看見李越以及幾位門主依舊站著,當即便冷言道:“怎么著?叫我來祠堂來就是看你們發呆的?要是這樣就趁早散了吧!我那邊還有好些大事要做呢!”
云揚站在椅旁,看著柳百煉那倚老賣老的樣子,心里當即便有些不舒服了。
師傅敬你是師兄,主動給你行禮。可你呢?不領情也就罷了,居然還說這么張狂無度的話,實在是可惡!
蔡藥翁見柳百煉有些過分了,眉頭皺了皺:“師兄,師弟到底是咱們博宗的宗主,你當著諸位先祖的面這么落他的面子不大合適吧?”
柳百煉冷哼一聲,把頭扭到一旁不再說話。
李越坐回了宗主大位,偏頭看了眼云揚后開口道。
“諸位,此番召集諸位過來乃是為了宣布一件大事。”
說著李越指了指身邊的云揚:“這是我收的弟子,名叫云揚。從今天開始,他便是我博宗的掌門親傳弟子。日后待到本宗主退位,咱們博宗宗主便由云揚接任。”
蔡藥翁他們早就知曉了李越的態度,聽到這個消息時倒也不是太吃驚。
倒是坐在首位的柳百煉變了臉色。
柳百煉猛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指著李越的鼻子便罵道:“好你個李越,如此宗門大事你怎敢輕易定奪!他只不過是個剛剛收入門下的弟子,人品資質都還沒摸透,你就敢貿然將親傳弟子的位子傳給他?簡直亂彈琴!”
李越的臉色有些難看:“大師兄,我也是博宗的弟子,自然不會將咱們博宗往火坑里推的。”
柳百煉冷笑一聲:“你也知道你是博宗的弟子啊?當年你為了一個女人,活活葬送了咱們博宗復興的大好機會,你也有臉說自己是博宗的弟子?”
李越被戳中了痛處,當即低下了頭,一臉的羞慚。
“是,那一次是我對不起咱們博宗,可我……”
“別假惺惺了!”柳百煉毫不客氣的打斷道。
“你看看你現在慫包的樣子!你能帶著咱博宗復興?騙鬼吧!”說著,柳百煉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顧翰空見柳百煉越發的不像話,當即出言斥責道:“大師兄,你這是犯上!還不速速向宗主賠罪。”
柳百煉回頭看了眼顧翰空,頗為不屑的說道:“犯上?你們也敢和老子說犯上?當年你們進門,哪一個不是老子帶出來的?現在和老子說什么犯上,也不嫌害臊!”
顧翰空一時語塞,憤然的一揮袍袖,背過身子不去理會柳百煉。
就在此時,鄧軒端著個木盤出來了。一見自己的師傅也在,鄧軒連忙上去行了一禮。
“弟子見過師尊。”
柳百煉轉頭一看,卻看見鄧軒手里拿著象征親傳弟子的信物——玉蟬。
柳百煉一把從盤里奪下玉蟬,沖著鄧軒就是劈頭蓋臉的罵道:“他們迷了心竅在發昏,你沒事來丟什么人!”
鄧軒被罵懵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答。
柳百煉手里舉著玉蟬向眾人說道:“這枚玉蟬乃是我們博宗的希望和未來,我們不能就這么任由老三胡鬧!”
說到這里,柳百煉猛地將鄧軒扯到了身邊:“今兒要是非要選出個親傳弟子,那我看鄧軒就很合適!”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
幾位門主同時陷入了沉思:這個鄧軒乃是小字輩中的大師兄,平日間待人接物穩重得體,在弟子中間也極有威望。讓他做親傳弟子倒也不差……
只是如此一來,那便是赤裸裸的藐視宗主權威了啊。
“我總算是知道博宗為何沒落了。”一直沉默的云揚這時候開口了。
“你小子說什么!”柳百煉狠狠的盯著云揚吼道。
云揚渾然不懼,一雙一只眼睛直直的對著柳百煉那噬人的目光。
“小子雖然沒讀過幾本書,可倒也聽夫子說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的道理。我師父尊師重道,處處以禮相待。可有人卻處處倚老賣老,以下犯上,難道這便是博宗里的規矩么!”
柳百煉的眉頭緊緊地擰著:“臭小子!你陰陽怪氣的說誰呢!”
云揚也是不甘示弱道:“自然是你,大師伯!”
說著,云揚環視了祠堂一眼。
“肆意譏諷侮辱宗主,視宗主的決定如無物。如此還不算倚老賣老,以下犯上么!真不知道咱們博宗到底是誰說了算,誰又才是真正的宗主?”
一席誅心之語直逼得柳百煉無話可說。
這時,坐在椅子上的李越緩緩起身,面無表情的看著云揚,然后狠狠的朝他扇了個耳光。
“我看你才是以下犯上!還不給師伯賠罪?”
云揚被李越這一巴掌打蒙了,捂著臉不敢相信的看著李越。
“還愣著作甚?快給師伯道歉!”李越提高了嗓門,冷冷的望著云揚。
云揚的心里冰涼一片。師傅他打我了,可我明明是幫著您說話啊!
雖然心里委屈,可云揚顧及著李越的面子,仍舊朝著柳百煉做了個長揖。
“弟子出言不遜,還望師伯見諒。”
李越看著云揚服了軟,黑著臉來到了柳百煉面前。
“大師兄,小輩不懂事,我已經處置了。可我覺著云揚有句話說的不錯,咱們博宗到底誰才是宗主?”
柳百煉毫不客氣的望著李越:“你覺得你是么?”
“我當然是!”李越厲聲喝道。
“我的宗主之位乃是師尊托付,你們可有誰不服氣么!”
李越話說的不客氣,幾位長老并諸弟子當即躬身下拜。
“弟子不敢!”
李越環顧一圈,最終又將目光落在了柳百煉身上。
“大師兄你呢?”
柳百煉看著眼前的三師弟再無往常那般唯唯諾諾的模樣,眉宇間盡是身為上位者的那種堅毅果決。柳百煉滿意的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贊許。
“弟子柳百煉拜見宗主!”
李越見柳百煉竟真的朝他行禮,連忙將他扶了起來;“師兄這是何故,我李越斷斷承受不起啊!”
柳百煉直起了身子,一只手用力的拍了拍李越的肩頭。
“小越子,這一天我等的太久太久了,你總算是回來了!”
李越笑了;“是啊,這一天我也等了很久了。”
柳百煉往李越身后看了看:“你這弟子見識不差,我看將來必能挑起博宗的大梁。”
李越搖了搖頭,苦笑道:“唉,回去指不定要怎么哄呢!”
“拿著吧。”柳百煉將玉蟬塞進李越的手里。
李越捏著玉蟬,扭頭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鄧軒。
“我看,還是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