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有追多久,十多分鐘后周離就見章澤清的車開進了名為“靜水林居”的小區,這離她住的地方并不遠,她以前也經常路過這里,聽說過這里是近幾年才拆遷重建的小區,里面的住戶大多是本地人。她只是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其實早已跟他在同一個城市里,甚至是在一個市區。
這個世界還是太大了,離開一個人就可以五年沒有音信,這個世界還是太小了,這樣就能與他突然相遇,在西安。
她趕緊下了出租車,追進靜水林居里,一路以行道樹做掩護,看著他的車開進了車庫,確認了車庫只有一個出口,她就躲到車庫出口旁邊的灌木后面,等他們走出來。
一會兒之后,章澤清和小寒從車庫里走出來,周離只是看著,沒有動作,他們走出一段距離之后,她才從灌木后面竄出來,靜靜地跟上去。小寒玩著新買的玩具走得慢,章澤清就回頭催了一下他,周離一見他回頭就閃到了旁邊的樹后面,緊張地隱蔽起自己。
追到了五棟下,章澤清和小寒進去了,她終于正常地站了出來,抬頭仰望這棟樓,她知道那么多那么整齊的窗中有一扇里面有章澤清。
緊張的感覺褪去,周離就覺得自己好可笑,就笑了。
五棟的玻璃門上有她的影像,她看著自己,五年了,身材變了,發型變了?,會涂最紅的口紅了,整個中國都轉過來了,男朋友都換了幾任了,夢想也一點點地實現了,她已做到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大方優雅,也練會了明眸善睞眉目含情,她的確是長大了,可是現在的自己又在干嘛呢?
十七歲時,她從不敢接近他,只能遠遠地用目光追隨他,悄悄地跟蹤他,打探他的一切信息……二十二歲了,她竟然還是這樣。
她在樓下站了很久,不久便是日暮西沉,她還仰著頭,脖子酸了,稍微動了動,直到后面有在搬家具的人說:“讓一讓!”她才從神游狀態回到現實,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這些年她總是會想念當年那個在落霞小區里仰望三樓到天黑的女孩子,她總還能夠想起那時候的天有多冷酒有多烈,她愛的那個人有多遠。她現在依然是那個小姑娘,笨拙地暗戀著那個不可能的人的小姑娘。
之后周離幾乎每天都要來靜水林居在這樓下站一站,偶爾會看到章澤清,大多是在傍晚時分,他停完車,就一手拎著公文包一手提著小寒的書包,手臂上搭著外套,小寒跟在他后面一起回家。有一次還看見一個稍顯年邁面容和藹的老阿姨跟他一起走,笑瞇瞇地牽著小寒的手,周離想這應該就是他的母親小寒的奶奶,除此之外她也沒見有別的女人跟他一起進出這棟樓。
她就像個跟蹤狂一樣在暗地里觀察著他,后來她就明白過來了,這樣是不行的,于是她搬家了,不惜高價搬進靜水林居,和他同一棟樓。
星期六下午,章澤清接小寒從美術培訓班回家,開車去車庫經過五棟時,小寒突然興奮地喊著:“是周離
姐姐誒!周離姐姐!爸爸你快看!”
章澤清順他指的方向看去,真的是周離,她正在五棟樓下,身邊堆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家具,她面前有一輛小型卡車,還有幾個穿著藍色工服的搬運工樣子的男人,只見周離一手掐腰,一手對著那些人指指畫畫,好像很生氣,不斷地說著什么,那些人則是一臉不屑,也怒氣沖沖的,甩頭上了小卡車,開走了……
“爸爸,周離姐姐是不是在跟別人吵架?。俊毙『X得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見周離這樣兇悍的樣子,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還見過。自從上次在超市遇見她知道她叫周離,他就莫名地覺得很熟悉了。
章澤清說:“應該是吧,等下我們停了車去看看……也奇怪奧,她怎么會在這里?”
“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一分錢都不會加的!還想訛我!”
“有你們這樣的嘛!等著我打12315投訴你們!”
……
周離罵罵咧咧的,搬運工上卡車了,她都還停不下來,只顧著跟他們生氣,都沒有注意到章澤清的車經過了。
搬運工罷工了,她瞅瞅地上的這一大堆箱子,只好挽起袖子自己搬,剛搬起一個很重的紙箱轉身往樓里走,就聽到后面傳來清脆歡快的男孩聲:“周離姐姐!”
她回頭看了一下,小寒已經跑到自己旁邊了,章澤清正走過來,對自己笑著,她腦子里嗡地一下空白了,雙臂失去承受力,沒封口的紙箱嘭地摔到地上,書本紙張掉了一地。
“啊?呃……是你們?。俊彼瞪档卣f,想起來這個反應不對,連忙扯出一個排練了好久的笑臉,裝作驚訝地問:“好巧?。∧銈冊趺磿谶@里?”
章澤清見她與剛才潑辣兇悍的樣子判若兩人心里覺得挺奇怪,笑道:“我們就住在這棟樓啊?!?
周離在心里暗自鼓勵自己:“周離啊周離,不要再丟臉了,淡定一點行不行?”然后淡定地說:“怎么這么巧?我剛好也搬進來呢。真是沒想到你們就住在這里?!闭f完就蹲下來撿地上掉的東西,實在沒辦法再正對他了。
“周離姐姐,我來幫你啊!”小寒熱心地蹲下來幫周離撿,周離對他笑笑:“謝謝小寒。”
章澤清看了看一旁的大箱子,問道:“周離,就你一個人搬家嗎?剛才不是有一群人跟你一起的嗎?”
周離聽他這樣問,心想不好,剛才自己跟別人吵架的樣子被他看到了,不好意思地解釋:“哦?~那是搬家公司的人,他們給我把東西搬過來了卻不肯幫我搬上樓,說要加錢才行,坐地起價!我一氣就把他們罵走了?!?
他也蹲下來幫周離撿東西:“誒,真是太過分了,欺負你一個女孩子……”周離見他近在咫尺心里太過緊張,說道:“沒什么啦,現在不就是這樣的人太多嘛,還好我也沒多大損失,大不了我自己搬上去就是。”她故意說得比較溫柔。
周離邊說邊捋了捋袖子,章澤清正
要伸手去撿她旁邊的一本書,忽然聽到“叮鈴”的金屬碰撞聲,這個聲音穿越了這數年的時光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他瞬間心弦一緊,轉頭看向周離的手腕,在她白皙的手腕上一枚一元硬幣熠熠生輝。他擰眉,手指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捏住了她手腕上吊著的硬幣,細細凝視,慢慢摩挲。
周離驚訝萬分,雖然不知道章澤清對這枚硬幣到底有怎樣的印象,但是見他的神情分明是想起了什么,她心里有點慌張了,問:“……怎么了?”
章澤清抬眼望向她,目光深深:“這枚硬幣……你一直戴著嗎?”
周離咬了下嘴唇,還是決定撒謊,假笑道:“不是啊……這是我前兩天在淘寶上買的?!?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緩緩移開,松開了手,繼續撿地上的書本,聲音低沉地說:“是嘛……挺特別的?!?
兩大一小的三個人蹲在地上把落在地上的東西都重新撿回了箱子里,章澤清站直身來,眼看著周離直接將那個沉重的箱子抱了起來,毫不費力一般。
“這么多東西你哪能搬得動?我和小寒幫你搬?!彼麑⑽餮b外套放到紙箱上,抱起紙箱,小寒也歡快地抱起旁邊的一個小箱子。
周離見狀有點無措,她連忙說:“不用了,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去忙吧,哪能耽誤你的時間……”她在外漂泊五年,最執念的一件事情就是不能麻煩任何人,除非萬不得已她絕對不會要求別人為自己做什么,甚至于她習慣拒絕一切幫助。
章澤清以為她只是客氣,就笑笑說:“沒事,今天周六,我也沒什么事做,就幫你把這些搬上去吧,你是幾樓?”
周離還想推脫,為了表示她能行,還很自信地說:“真的不用,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小意思,一會就搬完了,這一點都不重!”說著她還掂了掂懷里的大箱子,表示很輕松,就差豪邁地拍著胸脯向他保證了。
章澤清知道那個箱子有多重,所以看她輕而易舉的樣子簡直就有點嘆為觀止,“……額,不用客氣,幾樓?我幫你搬上去。”
周離只好說:“那……三樓,謝謝?!?
小寒說:“周離姐姐你住三樓?。课覀兗揖驮诹鶚桥?。哦,爸爸,我先去按電梯!”他抱著小箱子往樓里跑。章澤清也抱著箱子進去了。
周離跟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羞澀地笑了。
小寒摁住了電梯,周離和章澤清陸續地把東西往電梯里搬,來回好幾趟,周離的動作迅速敏捷,東西都很重,她表情上來看有的時候也是相當吃力的,但她哼唧一聲都沒有,更別說是像別的女孩子一樣撒嬌抱怨了,好像早已習慣做這些事情。只剩下一個半人高的大紙箱時,跑在前面的周離果斷干脆地將它抱了起來就往樓里走,明明是一個男人抱著都吃力的大箱子,她卻一點都不猶豫直接抱起。
站在階梯上的章澤清不由自主地感嘆了一句:“沒想到你力氣這么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