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著她的發絲,他說著:“那一年你十七歲啊……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二十三歲了,你才二十三歲啊……有的時候我真的是忘了你才二十三歲,多年輕啊,多好的年紀,二十三歲……”
他含有惋嘆的語氣還有黑色眼眸里隱隱的落寞,讓她心里一沉,她忽略他的話,繼續說著:“……從你家出來之后,我給齊蘇打電話,和余思唐微一起趕去火車站攔她……我們搶下了小寒,唐微把小寒給你送回去……齊蘇和那個那個男人走了……”
那個飄雨的夜晚又浮現在她眼前,她好像從他黑色的眼眸里看到了那晚的齊蘇,她在對自己嘲諷地笑:“周離啊周離,別以為我不懂……默默地關注他,默默地喜歡他,默默地幫他,你這種奉獻精神可真感人啊……呵呵,小姑娘,你以為是在演電視劇呢?你可真逗。周離,你千萬別把自己給感動了。”
她仰天大笑,對她說:“周離,人生而瘋癲。難道你就不瘋嗎?”
她說:“……你才是最瘋的那個,周離。我就不相信你真沒什么目的,就算現在沒有以后也會有。這樣下去,你也會毀了他的。”
這樣下去,你也會毀了他的。
這樣下去,你也會毀了他的!
這句話一遍遍地在她腦海重播,那絕冽的語氣音猶在耳。
她忽然張口都發不出聲音,敘述戛然而止,她縮進他懷里,臉埋在他胸膛上,兀自念著:“齊蘇不對!她說的話才不對呢!我不要聽!我才不信!”
章澤清感覺到她變得有些慌張,他知道她心虛了就會這樣,奇怪地問:“怎么了周離?你說齊蘇?那晚她說什么不對的話了?”
“沒有!她沒說什么!”她趕忙狡辯。
他輕拍她的背,柔聲哄道:“好好,她沒說什么,她說什么都不重要……”
齊蘇說的話的確不重要。
可是,那晚,在細雨冷風中的她,那個十七歲的自己,大聲喊著:“齊蘇,我不像你,我不會處心積慮地回到他身邊去傷害他!我會離他遠遠的!他都不會知道我是誰!我會離他遠遠的!”
她說她會離他遠遠的。
二十三歲的自己,時隔經年,聽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早晨,他們起床后,一齊從房間里出來,看到
章母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他們,周離有點不好意思,尷尬地笑笑:“阿姨早啊。”
他們前后往衛生間走,章母叫住了他們:“你們過來,我有事要說。”
他們回身,周離怕是自己讓她不高興了,有點緊張地坐到她對面。章澤清問:“媽,怎么了?”
章母咳嗽了下,清清嗓子,低著頭的周離一聽更緊張,然后章母說:“恩,澤清啊,周離已經在家住了這么久了,這沒有結婚就同進同出的,怕外人看著不大好吧?”
周離臉紅了,心想完了,章母果然生氣了。
章母接著說:“媽的意思是,你們盡快去把證領了吧,早點把喜事辦了。”
周離簡直太驚喜了,拍了下心頭,舒了一大口氣,忍不住笑了,抬頭,說:“好……好的,阿姨……”
她望向章澤清,臉上的笑就僵住了,她分得清楚,他此時的這個表情不知為何情緒,但肯定不是喜悅。他的眉頭微微皺著,沉默著,他在煩憂?他不愿意?她心瞬間涼了半截。
章母也察覺出了奇怪,問:“澤清?你說呢?”
他回過神來,很猶豫地說:“媽,這事還是先緩緩吧……”他轉頭望向周離,看到她失落的神情,才恍然大悟自己這個反應有多蠢無意間傷害到她了,立即握住她發涼的手:“這是大事,不能這么倉促,最近事多,等這些事過去了……”
她聽不下去了,他的話在她耳中就是最蒼白的掩飾,她故作不在意的笑,說:“好,好,緩緩吧,這是大事,再等等。”
這一天,從這個早上開始,她就是在強顏歡笑。
晚上,她獨自在房間整理東西,在床頭柜最下層的抽屜里,她看到了一張照片和一張名片,照片的內容不堪入目,那是她扔掉的陸程遠的名片,原來章澤清背著她收了起來。
他為什么要留這樣的照片?
她把照片和名片重新放進抽屜里。夜里在他身側不能成眠,一直借著昏暗的光盯著那個抽屜。
看了下他熟睡的臉,她悄悄地移下床,輕輕地打開了那個抽屜,拿出那張照片,摸到床頭柜上的打火機,蹲在窗下,把拿張照片點燃了。
“周離!你在干什么?”他醒了,看到這一幕,驚慌地從床上翻下來,去搶她手中燒了一半的照片,扔到地上踩滅了火。
她還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膝,抬頭看向他,眼里滿是傷痛,她說:“你不愿意娶我。”
看到她這樣,章澤清慌神了,蹲到她旁邊,抱住她:“怎么會?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娶你?你不要那樣想啊!周離!我是害怕自己耽誤你了呀!你才二十三歲!眼前你有大好的機會!我總在想自己好像做錯了,我害了你呀……”
周離一把推開他:“章澤清!你不可以這樣啊!我說了我只要你!我想嫁給你!我不要什么前途你還不懂嗎?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什么你怕害了我,就只是你以為而已!你以為你以為!我想怎樣就一點都不重要是不是!”
他從地上撐起來,說:
“不是啊!我只是怕我們做了錯事!我只是怕我自己不能讓你做正確的選擇!”
周離說:“我沒有選擇了!你應該放心啊!我不想選什么啊!我是不會再寫小說了!我的生活注定是這樣了!我只會和你一起生活了呀!這就是我唯一的也是最正確的選擇!”
盛夏的熱浪刮過去了,清秋涼風起,陽臺上章母養的波斯菊一朵一朵開得嬌艷。
她給花澆完水,放下噴壺,走進客廳里,見周離蜷縮在沙發上,她問:“周離,臉色怎么這么差?天都涼了,還出一頭汗,不舒服嘛?”
周離艱難地露出一個笑,“沒什么,就是例假來了,肚子疼。”
章母問:“怎么會疼成這樣?要不阿姨給你沖杯紅糖水?”
周離說:“不用了阿姨,紅糖水不管用的。”
章母想了下,說:“紅糖水都不管用?誒……對了,上次老吳家那姑娘也痛經,你不是讓她喝姜汁枸杞紅糖就好了嗎?你得喝那個對不對?阿姨去給你做……”
“不用了,阿姨,那個方子對別人管用,對我已經失靈了。”她說。
章母不解:“怎么會這樣?還是你給別人的方子呢,別人喝了管用,對你自己倒不管用?那怎么辦?”
章澤清從廚房里走出來,將熱水袋遞給周離,說著:“媽,周離她中醫西醫都看過了,藥也吃了好多,都久病成醫了,卻醫不好她自己……”
她接過熱水袋敷在小腹上,看了他一眼,說:“由它疼吧,從小疼到大,我都習慣了……”
章母又問:“醫生怎么說的?是病嗎?”
周離回答:“醫生也沒查出來是什么病,說我一切都正常。”
章母眉開眼笑,看看她和章澤清,說道:“不是病就好,女人嘛總有這些毛病,阿姨年輕的時候也疼過,以后結了婚生了孩子就會好的……”
他們都知道章母的意思,周離有點臉紅,把頭埋進了抱枕里。章澤清目光飄忽了,啞了一會兒,窘笑道:“她好好調理就是了……媽,晚上做點粥吧,周離吃不下別的……”
章母不高興了,沉下了臉,有點埋怨:“你還別在媽面前耍滑,不接我話茬?媽就是在問你們什么時候去把證領了?什么時候把喜事辦了?要媽等到什么時候去?”
章澤清遲疑了兩秒才開口:“媽,我們……”
也就是他遲疑的這兩秒,被敏感的周離捕捉到,她真的不想再聽他的什么借口了,非要借口的話她寧愿自己找:“我們最近忙,公司里又是周年慶又是要組織華山游的,而且我還沒告訴我爸媽,等我跟他們說了吧……”
章澤清也察覺出她的心思,怕她再次對自己失望,他心一橫,打斷她:“等我們這次從華山會來就把你爸媽請到西安來吧,我們商量著把日子定下來。”
周離看向他,沒有欣喜,固執地想從他眼里找出他隱藏的猶疑不定,他沒有和她對視,轉頭看向了章母。
章母聽他這么肯定,就不氣了,說:“這才對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