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說話聲很快就停止了。隨著一串腳步聲的遠去,四處陷入安靜。越清河躺在被子里安靜地呼吸。
她躺在床上,無神地看著屋頂。從得知自己已經活不過三月的激動,到現在,她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她知道,如今只能自救,不能期望任何人。
阿飛不知道被他們關在哪里,反正阿飛現在是不知道下落了。唯一能夠脫身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放松警惕,然后離開這里。
她一想到要繼續呆在這個虛與委蛇的地方,她就感到一股窒息,必須要離開這里,現在她已經顧不得什么目的了。
秦王是個瘋子,為了報復夜琓,他將毒手伸到了她和孩子身上。
這個人,又聰明,又可怕。還有著常人所不能及的歹毒心腸。
越清河動了動身體,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發現自己除了肚子還是很餓之外,沒什么受傷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暈究竟睡了多久,只是肚子餓的感覺十分強烈。
越清河瞟了一眼桌上的白粥,心一橫,反正自己也中了毒了,三個月能活,既然秦國國主的目的達到了,那么這些粥,應該不會再下毒了吧。就算下毒,她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跑。
她剛想下床,又想到,他們才離開不久,如果這個時候自己有所動靜,恐怕他們會猜出自己是在裝睡,于是越清河又默默等了一會,按著自己的脈搏,感知時間的流逝,耐心地等了一個小時,期間莫大娘來了三次,悄悄地過來查看她的狀況,確認她是在睡熟才離開。
一個小時之后,越清河才慢慢地起來,環顧屋子,起身,探了白粥的溫度,微微一笑,叫了聲:“莫大娘。”
她一叫,很快就有腳步聲傳來,越清河便想,這個莫大娘為了監視自己,一定睡在隔壁,所以如果要逃出去,先要躲過莫大娘的監視。
莫大娘有些緊張地過來,看著她,心里猜想難道她發現這里的不對勁了?還是發現她的那個隨從這么久沒出現,起了疑心。
他們好不容易把她抓到,又弄了這么個屋子,假裝成她被人救了的樣子,就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喝下毒藥,如今事已經成了一半,可不能被她發現這里的秘密。
越清河仿佛沒有看出莫大娘神色里的不安,反而溫和地笑笑,“莫大娘,我肚子餓了,可是這粥……”
她指指已經涼掉的粥,莫大娘很快明白過來。“啊,我這就去給你熱。”
越清河眉一斂,有些不快,“就不能給我重新做嗎?”
這個語氣這個模樣,完全是在耍太子妃架子,但莫大娘看了,卻在心里松了口氣。不愧是被寵著的太子妃,才睡了一覺,就完全恢復本性了。
莫大娘便試探地問:“那,大娘再給你做一份粥?”
越清河聽了這樣順從的話,像是有些滿意,不過又很快加了要求:“可是,我現在餓得厲害,能不能,再給我來只烤雞?”說完做了一個宮里妃嬪常做的手勢,手無骨地輕輕一擺,“當然,大娘你幫我做這些,我以后是會報答你的,現在你還不知
道我的身份,總之你也看到了了,我是有隨從保護的人,以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莫大娘聽了,徹底相信了眼前的女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宮里受寵太子妃,空有身份而無腦子,被人賣了還以為被救了。想歸想,表面做出感激不盡的樣子,“那就蒙夫人眷顧了。”
說完,轉身離開。
越清河又叫住她,“誒,大娘,這桌上的冷粥,怎么不順道端出去?”
莫大娘身影一頓,又折回來,臉上掛著殷勤的笑,“哎呀又糊涂了。”
等她端著白粥走出去的時候,還聽見越清河自言自語的一句,“這幾天可把我給累死了,還是在床上多趟幾天吧……”
等離開了越清河的視線,莫大娘不由一笑,這個太子妃,還真是好糊弄,雖然架子大了點,但也算是被騙在了這里,只要她不亂跑,要求就盡量滿足她好了。
而這邊屋內,看到莫大娘離開,越清河也松了口氣,不知道這番表演,能不能降低她的懷疑度。
她要扮演一個對自己身處險境還完全不自知的蠢女人樣子,這并不難在宮里住了這么多年,也大概摸清了一些情況。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離開這個地方,越快越好。
于是一個下午,越清河吃掉了莫大娘端來的一整只燒雞,又喝了兩碗粥,填滿肚子后,她又變著法子起幺蛾子。
時而讓莫大娘給她取一套漂亮點的衣服來穿,時而又看中她腳上穿的鞋子要她脫了給她穿,時而又感興趣地問起她獵戶平日的生活,非要看她做針線活。
時間過得飛快,窗外漸漸暗了下去。屋里點起了燈。
越清河像個初出茅廬的女孩家,很感興趣地看著莫大娘一針一線地縫著鴛鴦戲水的花樣子。
為了更好地假裝這是獵戶的家,屋里的燈是最簡單的桐油燈,在燈下,莫大娘苦不堪言地慢慢地繡著花。桐油燈的火焰只有豆子大,昏暗的視線,繁復的花紋,莫大娘眼睛都要瞪穿了,無奈她在這個太子妃心里是一個已經當了兩個孩子的母親,所以針線活她是必須要會的。
越清河表面上在看著她繡花,其實心里已經做足了準備。
要漂亮衣服是為了讓莫大娘對她這個太子妃的形象更加相信,而要她腳上的鞋子,是看中她走路無聲,自己的鞋子已經壞了,需要一雙好一點的,更能掩藏聲音的鞋子。雖然這里面不排除是因為莫大娘會功夫。而逼著她做針線活,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桐油燈很快燃盡了,莫大娘借著這個機會休息,將油燈端出去,說:“我去加點油再過來。”
她走了之后,屋內陷入黑暗,越清河眼睛明亮,伸出手,順向針線盒里的小剪刀,悄悄放到自己懷里。
而屋外,莫大娘走到一處轉角,幾個人欺過身來,壓低聲音問:“現在什么時候了,還不哄她睡覺,還在屋里做什么,難道要讓她生疑?”
莫大娘也壓低聲音,“你們懂什么,我現在做的事就是為了打消她的懷疑,等她累了自然會睡的。”
不自覺地,莫大娘就將一切歸功為自己的功勞
。幾個人惡狠狠地瞪她一眼,離開了。莫大娘生怕去久了會引起越清河不滿,忙加滿油就折回來了。
回到屋里,越清河正撐著頭百無聊賴地看著她,見她回來,笑了笑,“莫大娘,我剛才又想起來了,我還想看你繡一個牡丹花開的花樣子,能繡給我看看嗎?”
莫大娘將燈放下。將善良大嬸的形象進行到底,“好啊,你要看,我就給你繡。”
于是兩人就又一個繡一個看起來,越清河悄悄地將身子挪到針線盒旁邊,擋住了她的視線,好讓她忽略掉,少掉的那一樣東西。
時間過得很快,眼看著馬上就是自己的行動時間了,越清河不由心頭多了幾分緊張。
她一絲不茍地觀察著莫大娘的臉色,終于在對方頻繁揉眼睛打呵欠后,她也用手擋著,打了個呵欠,“莫大娘,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困了,你也去睡吧。”越清河時刻不忘自己身份,擺擺手,一副退下吧的樣子。
莫大娘松一口氣,將桌上的針線花樣收拾起來,就準備端走,越清河又懶洋洋地說:“我睡覺淺,家中養了獵狗沒有?可不要讓它們亂叫,擾了我的清眠。”
莫大娘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好不容易放老娘走了,臨走了還不忘使喚一次。嘴上帶著謙和的笑,“怎么會呢。我家的狗都很聽話的。只有平時打獵的時候才會叫。”
越清河在心里想,呵呵,真有這么乖的狗,她也想養一條,表面上卻是一副不愿再說話的樣子,往床邊靠了靠。
兩個人各懷鬼胎,最后莫大娘體貼地為她吹熄油燈,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出了門,她就變成了另一個樣子,冷冷地,手一招,幾個一直潛伏在房間附近的人飛快地上前,“莫娘。什么事?”
“她要睡覺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你們今夜盡量不要發出大的聲音,”略一沉吟,莫娘道:“離遠些吧,她現在沒有產生任何懷疑,不必如此緊張。”
莫娘心里覺得,這是頭一夜,屋里的越清河一定不會多想,要懷疑也是以后。所以對她的說的淺眠這個問題還是很在意,如果被這幾個碰出個什么聲響,嚇到她了,或是讓她懷疑了,大半夜的折騰個沒完,還不如給她個安靜的環境,好歹過了今夜。明日還另有打算呢。
“這……”
幾個人遲疑了。他們奉命,可是要時刻監視著這個屋子啊。
莫娘將眉一豎,“怎么,連我說的也不聽了?”比不上那幾個人身份高,她還拿不了這幾個了?
“不敢不敢,既然莫娘已經有了把握,弟兄幾個照做就是。”
莫娘這才露出滿意的笑,轉身,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她是真的困了,被越清河這么一折騰,又是繡這個又是繡那個,她的眼皮子都重得掀不開了。
還是快去睡一覺好了,她可不比某些人好命,有人里里外外伺候著,不過,想到過幾日越清河將要面對的,莫娘又不禁嘲諷一笑。
好命,也就這么幾天了。
這樣想著,退開一間屋子的門,將手里的針線活隨手一放,走向床邊,一夜好夢開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