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揚鑣
我汗!
我心里有鬼?
要是我跟你同床睡,然后還大搖大擺地看你換衣服那才真叫見鬼了!
不過現下被他這么一按,我是掙也掙不動,躲也躲不開,索性破罐子破摔徑自仰起頭來直視上方道:“馬文才,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好了,用不著在這里套我話。”
話雖是這么說,而我也有在努力做出波瀾不驚的面癱表情,但心里還是忍不住怦怦跳,心里暗道這家伙該不會是發現什么了吧?
馬文才卻已經放開了我,徑自走到一邊去取了新的中衣換上,一邊綁帶結,一邊冷冷道:“聽說你在太原,娶了十八房小妾,還養了男寵?”
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我攤上的這個身份也是有夠出名的。我懶懶地應了一聲,正要爬起來,下一秒衣領已經被馬文才抓了過去,他神色凜然,陰森森地沉聲道:“葉華棠,要是你敢起什么歪心思,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你在懷疑我!”我一驚,立即明白了他話里的含義,心情隨之陰暗下來。又想到早上王藍田所說的話,以及關于葉華棠這個身份傳出去的滔滔流言,胸中不由得陣陣憋悶。
祝英臺那些人因此疏遠我,王藍田荀巨伯嘲笑我,到了如今,又有你馬文才前來質問我。我葉秋嵐何德何能,只因所冒充身份那一個小小的謠言,就引得這么多人合起伙來攻擊我,哼,就算我真是葉華棠,男女通吃又怎樣?礙著你們什么事了,要你們一個個來管我的閑事!想都別想!
我冷笑一聲,整理好身上裳服,沖著馬文才橫眉道:“文才兄也未免將自己想得太好了些。我葉華棠縱是性喜男色,也要挑那等身嬌體軟的俊秀小兒,像您這樣的粗野武夫,咱可是萬萬高攀不起。”
馬文才正在系額上發冠的圍結,聞言不由得扭過頭來,神色間帶了些不耐。
“你在那里跟我置什么氣?我不過是在告訴你,以后跟我住一起,少想那些有的沒的。你就是想對我怎么樣,怕你也沒那個本事,我說的是祝英臺,你以后離他遠點兒。”
祝英臺?怎么,怕我這個好色之人見到俊秀小生就發chun,沒事對你家祝九妹起歪心思?哼,你馬文才心里在想什么,中國古代四大傳說早就告訴我了!別以為我不曉得你那點小心思,敢情是先拿完梁山伯開刀,下一個緊接著就對付我是吧?
“喂,葉華棠,我好心好意告訴你,你那是什么表情!”馬文才瞧見我瞪眼,愈發不樂意了,隨手抓過一只茶杯在我面前用力砸在茶案上,發出重重一聲脆響。
“今天我就挑明了告訴你,在書院里呆的這幾日,我也就看你葉華棠算順眼些,你們葉家也算有官爵的豪門大戶,勉強有資格跟我結交。你自己呢,也給我拿出點兒官宦子弟的樣子來。別整日里跟那些賤民一起廝混,成什么樣子?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那還真是抱歉了文才兄,我自己本身似乎就是個您口中的賤民,無意間給您老人家丟人了還真是對不起。
“還有,你看看你這幾天在書院里,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傳出去的又都是些什么鬼謠言?又是逛青樓,又是好男色,真不曉得你的腦子里都裝了些什么東西!以你我的身份地位,來這書院讀書,無非是圖個仕途順遂,將來好升官發財。但就你現在這樣子,品狀排行落第,勢必要影響到將來九品中正的評選。到時候想謀個好職位,又要多花費多少力氣!”
“依我看,不出意外的話,明日里夫子就會找你問話。你若是明白事理,以后就老老實實聽我的話,少與那些賤民廝混,本公子高興了,自然會想辦法幫你把事情擺平。若是你不識時務,一味地跟著那些奴才與我作對,也休怪我馬文才對你不留情面。”
“您說笑了,馬公子,我們之間哪兒談得上情面這個詞?”我揚唇冷笑,“您是太守家公子,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況且要真論門閥品第,咱跟您也不是一條線上的,你該去找那富得流油的上虞祝家莊豪門公子祝英臺結交才對。我葉某不過是窮鄉僻壤里過來的土包子,沒文化沒見識也沒什么人生高度,實在是對您高攀不起。至于那品狀排名也不勞馬公子費心,我葉某向來以***邪好色為榮,生平最愛的就是□擄掠,強搶民男民女,至于什么升官發財,我無所謂,咱只愛那溫柔鄉里紅鸞帳,夜夜笙歌縱情歡哪!你說對不對,馬公子?”
“哼,不可理喻!”馬文才瞪了我一眼,一腳踹翻了茶案,拂袖怒沖沖地走了。茶案傾倒摔破了茶壺,里面的茶水濺了我一鞋,虧得放的時間長了些,水不算燙,否則可能待會兒我又得前往醫舍報道不提。
馬文才這脾氣,當真不是蓋的。茶案或是書桌,想踢就踢,絲毫不管周圍是不是有他人,他人會不會因為他這一時怒火,受罪受傷。
就像他在山門口馬背上縱情肆意的一箭,就像他厭惡與人同床,便隨意將弓箭放置人床位之上,就像他發火砸東西,性子上來便揍人打人,他的脾氣,我真的是受夠了。
而他的性格,我也早已經受夠了。
我不是他的奴仆,不是他的狗,隨他喝來呼去,任意擺布。他之前的確幫過我,我也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我心虛,所以對他忍讓。但現在看來,這份忍讓已經完全沒有了必要。
他不是我的朋友,而我葉秋嵐,絕不會向敵人低頭。
換掉臟了的鞋子和袍矩,我拿著臟衣服跑去浣衣房找女工們清洗,走到一半,卻聽到有幾個學子在那邊說我的事情。一開始還沒聽真切,以為他們在說別人,結果沒走幾步就又聽到“葉家”“青樓”等幾個關鍵字眼,我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踮著腳偷偷摸摸地尾隨在后偷聽。
那最前方的一個學子正在繪聲繪色地給其他兩人講我葉華棠是如何如何的風流浪蕩,每日出入青樓酒肆,在賭場里拿人家小姑娘做賭注,輸了就不認賬搶人;在街上看見賣花的小姑娘漂亮,直接給搶進家宅里做小老婆,有時候還引逗街坊里新近死了相公的年輕寡婦,還調戲過野廟里的尼姑;這葉華棠每晚經常連御數女,整日沉迷于酒色。不過那學子講著講著其他人奇怪了,按理說這葉華棠這般荒唐,身體應該極度的空虛衰弱才對啊,怎么這些日子經常動不動上手打人,動作犀利狠辣,一點兒都瞧不出他身子骨衰虛呢?
嘿嘿,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那葉華棠雖然從來不干人事,但丫之所以精力旺盛,一點兒都瞧不出體虛的原因是……
——她要把拳頭留著拿來揍死你們這幫混蛋!
“給我站住!別想跑!”
我一出現,那些家伙們頓時嚇得四散奔逃,其勁頭無異于兔子遇鷹,耗子見貓,王藍田碰到馬文才。我憋著一股火兒,幾步追上了那個敢編排我瞎話的混蛋,首先一拳頭砸在他臉上,砸青了一只眼圈,又想再一拳打掉他兩只門牙的時候,閑事君們來了。
“葉兄!”梁山伯急急上前,一把攔住我的拳頭,擋在我面前道,“葉兄別這樣,你怎么又打人!”
“他說我的壞話,我憑什么不能打人!”我試圖推開梁山伯繼續揍,卻被他死死攔住,那人趁機溜了。被他們這一攪合,報復對象沒了,我一腔怒火得不到發泄,索性恨恨地折下路旁一支花,使勁撕***用來發泄情緒。
祝英臺看我揪花,心疼了,不客氣地從我手里搶去護住道:“葉華棠,你有什么事就說,在這里拿花撒什么氣?”
哼,我就要拿花撒氣,你管得著么?我故意又扯下兩朵,氣得祝英臺臉色發青,結果那花梗上有刺,把我的手指給扎破了,疼得我趕緊將花扔掉,自己吮手指來止血。梁山伯看的好笑,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條紗帕來,抓過我的手給我包扎。
“葉兄你啊,就是太逞強。”他一邊給我包扎一邊笑道,“這次的謠言我們也都聽到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過你放心,我和英臺,還有巨伯都相信你,知道葉兄你不是那樣的人。”
“你們……相信我?”
我遲疑著抬頭望他,梁山伯含著笑沖我點了點頭,祝英臺雖然還有點不愛搭理我的模樣,也跟著點點頭,并對我說道:“要是夫子問起來,我和山伯會幫你說話的。不過你自己也最好多注意些,不要動不動就出手打人,一點男人的風度都沒有。”
這話說的真奇怪,我又不是男人,要什么男人的風度?況且那些家伙說我的壞話被我聽到,我不動手揍他們,難道要放著他們逍遙不成!
“葉兄你這樣想就不對了。”梁山伯努力試圖將我往仁義的光輝大道上誘導,“他們說你壞話,是他們不對。這個時候我們應該用理論去反駁他,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從而與你化敵為友,化干戈為玉帛。要是都像葉兄你這樣用拳頭解決問題,他們就算是外表上怕了,以后很可能還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繼續說你的不是,而且因為記恨,還會在其中添增許多更加污濁的言辭,這樣葉兄你豈不是會得不償失了嗎?”
恩,那個,他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可是……可是……
“可是我不太會用理論去反駁啊……”我糾結地撓了撓頭,“除了用拳頭,我就會用腳踢,還會用軟鞭抽,別的……”別的大哥沒教過我啊!他一直說,咱是開武館的,遇事就上拳頭,也沒有跟我說過怎么樣用理論讓別人對你心悅誠服。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艱難了啊!
“哈哈哈,葉兄你真是……”梁山伯那廝在旁大笑了半晌,祝英臺也跟著捂嘴笑,笑得我有些直發毛,正打算翻臉時,梁山伯卻過來一手攬住了我的肩膀,揉揉我腦袋大大方方地道:“喏,不嫌棄的話,以后就跟著我們,讓山伯來教你,怎么樣去用理論教化別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