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我陪著你。”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奇跡般的化解了自己心中的不安。若水緊緊地握住那纏繞在自己腰間的手，唇邊緩緩地揚起一抹安心的笑顏。早已被高溫折騰的疲憊不堪的身體在那開始熟悉起來的氣息包圍之下放松了下來，慢慢陷入黑甜夢鄉(xiāng)。
李恪看著懷中之人緊閉的眉眼，輕輕地在那舒展的眉宇中央落下一吻，心中有什么東西開始溢出。撫著若水手上的銀鐲，李恪眼中的冰凌盡數(shù)化為了春水。皇姐，這就是你想要告訴我的嗎？放下過去，只專心愛著這個人就可以了嗎？那么我這次是否也能夠順應(yīng)自己的心了？
若水發(fā)燒翌日，便心急火燎的再次進了宮。因為宮中再次傳來小消息，晉陽高燒不退，渾身還開始出現(xiàn)一顆一顆的小紅點甚是駭人。宮中的御醫(yī)都束手無策，李世民也大怒了好幾次，差點將太醫(yī)署的幾名太醫(yī)下獄，若非燕妃在一旁勸著，恐怕現(xiàn)在早就鬧出事來了。
若水睡了一覺，精神好了不少，但身體還是有些溫度，直接的后果便是某人不放心，也跟著進了宮。令若水驚訝的是，這次來接他們的不再是上次的那個小太監(jiān)，而是李世民身邊的王公公。
“吳王爺，吳王妃，你們可來了，皇上正著急著呢。”王公公一看到若水兩人便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
若水的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邊走邊問道：“晉陽現(xiàn)在現(xiàn)在情況如何？”
“晉陽公主這幾日高燒不下，今日辰時身上竟然開始出現(xiàn)紅色的小斑，甚是嚴重。此刻皇上和幾位娘娘都在麗政殿中焦急萬分呢。”說話間幾人已經(jīng)來到了麗政殿的門前。
若水一走進殿中便看到一個個宮女太監(jiān)來來往往，低眉順首，生怕一個閃失便項上人頭不保。
若水向里面走了幾步，便看到李世民焦急地在外間踱著步，卻又不能夠進去里間。因為燕妃在一旁攔著，生怕他到了里面被過到病氣。燕妃快攔不住李世民之時，便見外面走進來了兩道身影，忙喊道：“皇上莫急，若水過來了，興許她有辦法。”
聞言，李世民終于止住了向里面的腳步，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走到他們面前的兩人。
“參見父皇，參見燕母妃。”兩人剛要行禮，李世民已經(jīng)走了過來，扶起兩人焦急的說道：“這些虛禮便免了吧，若水，趕緊進去看看，晉陽她……”
李世民的臉上盡是滄桑，一雙原本睿智的雙眸之中更是布滿了血絲，顯然已經(jīng)幾日不曾好好休息過了。若水看到看到這樣的他不由得一愣，看來歷史記載這位君王對于晉陽的寵愛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
若水與李恪對視了一眼，對李世民點了點頭，恭敬的說了句：“若水自當(dāng)盡力而為。”說完便徑自繞過李世民向里面走去。
低垂的床榻邊上，站著幾位白發(fā)鶴髯的老者，一個個都是面帶愁容，頻頻搖頭。若水快步的走到床邊，那幾位老頭子被嚇了一跳，看清來人之后，忙躬身行禮。
若水卻沒時間搭理他們，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在床榻之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女孩。不敢相信才過了幾日，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便變得如此憔悴虛弱。
“晉陽，感覺怎樣？若水姐姐來了，有哪里不舒服，告訴姐姐好嗎？”若水憐惜的撫摸著晉陽的額頭，在感覺晉
陽額頭上的溫度之后眉頭鎖的更緊了。
“若水姐姐？”聽到自己熟悉的聲音，晉陽的神智有了一絲的清明，布滿紅暈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笑意，握住了若水伸出的手，仿若找到了停靠的港灣一般。
若水順勢拉起晉陽的手臂，只見原本白皙細嫩的手臂之上，竟然有幾簇粉紅色帽針頭大的斑疹，伸手拖住晉陽的臉細看，臉上竟然也有不少，甚至蔓延到了脖頸之處。
一絲不好的預(yù)感攝住了若水的心，若水輕輕放下晉陽的手，轉(zhuǎn)身對著跪倒在地的幾名御醫(yī)問道：“公主近來除了高熱以外，是不是還有咽喉痛，腹痛，四肢酸痛，偶爾還會有惡心，干嘔的癥狀？”
幾名御醫(yī)一愣，面面相覷，不多時其中一位老太醫(yī)才說道：“王妃所說的這些確實都是小公主這幾日的癥狀。不知王妃可有什么高見？”
這位太醫(yī)是太醫(yī)署德高望重的太醫(yī)之一，姓徐。當(dāng)年曾經(jīng)一直為長孫皇后調(diào)理身體，后來長孫皇后逝世，他便專門為李世民調(diào)理身體，這次若非太醫(yī)院中眾人束手無策，也萬萬不會讓他來診治。但是即便是這樣一位老太醫(yī)，現(xiàn)在對于眼前的女子也不敢有半分的輕視，原因無他，上一次若水的那張方子，最后落到了他的手中。
若水沉默了片刻，轉(zhuǎn)而對邊上的一名宮女問道：“這幾日可有很多人出入這麗政殿？”
那名宮女嚇了一跳之后忙回道：“回王妃，皇上又下令，為了讓公主靜養(yǎng)，除了太醫(yī)署的眾位太醫(yī)之外，所有人不準踏足麗政殿，便是皇上和燕妃娘娘，怕被過了病氣也是一直在外面收著并未進來內(nèi)殿。”
若水稍稍松了口氣，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慌忙跑出了內(nèi)室向外殿沖去。李世民等人看到若水出來，都忙迎上來，卻被若水伸手攔住。
“別過來。”若水的輕喝，讓三個人頓住了動作：“請父皇立刻下令，封鎖住整座麗政殿，不準外人進入殿中，也不許殿中之人再出去外面。”
三人被若水這一請求弄得有些不明所以，李世民面色暗沉的問道：“若水，究竟是怎么回事？晉陽可是有什么差池？”
“父皇，倘若兒媳沒有看錯的話，晉陽是生了一種罕見的病，此病雖然并非無藥可醫(yī)，但卻甚似一種民間的惡病。”
李世民的心微微一抖，仿若想起了什么，聲音低沉的有些可怕：“什么惡病？”
若水慢慢地抬起頭，眼神在李恪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之后，直視著李世民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天花。”
李世民渾身一震，面對朝臣百姓也不曾有一分彎曲的背脊，仿若在這一刻佝僂了起來，身形有些不穩(wěn)的向后面倒去。還好身后的燕妃見此忙上前扶了他一把，李世民順勢撐住一旁的木桌，卻打翻了木桌上的茶碗。
瓷器清脆的碎裂聲讓李世民猛地驚醒。站直身體緊緊地盯著若水問道：“若水，你可確定？”
天花，李世民深切的明白這個詞的可怕。當(dāng)年在自己還待在太原行宮之時，便親眼見識過這種病的恐怖，無數(shù)的家庭因為這個病而支離破碎。
那個時候的太原簡直就像是一個人間煉獄，多少人死于非命，那仿若瘟疫一般的夢魘，即使經(jīng)歷了這多年還是清晰的可怕。不是忘記了，而是埋藏在了心靈的最深處，
一旦再次被挖掘出來，那份曾經(jīng)的可怕只會更加深刻。
若水鄭重地點了點頭，她能夠明白李世民的失態(tài)，在現(xiàn)代來說，水痘、天花之類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癥，但是在醫(yī)療條件匱乏了的唐朝，得了天花水痘這樣的病，無異于一條腿踏進了棺材里面。而且這些病還有一個最恐怖的地方，那就是它快速的傳染性。
“父皇，這種病名為‘水痘’雖然和天花一樣具有強烈的傳染性，但是并不是像天花一樣無藥可醫(yī)。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的將這間宮殿隔離起來，不要讓更多的人受到感染，讓水痘蔓延開來。若水相信集太醫(yī)院眾位太醫(yī)之力，必定能夠早日找出治療晉陽的方法，所以請父皇采納若水的建議，盡快將此處隔離，若水必定會在一月之內(nèi)給父皇一個生龍活虎的晉陽。”若水堅定地看著李世民。
這席話既是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她絕對不會讓晉陽有半分差池的，若水握緊了衣袖之下的手。
李世民沉默地看了若水許久，終于移開了目光，走到大殿門前說道：“御林軍聽令，速速包圍麗政殿周圍。除了麗政殿內(nèi)的宮女太監(jiān)之外，以及所有的御醫(yī)連同吳王妃以外，所有人全部撤出麗政殿。沒有朕的允許不準任何人踏進麗政殿一步，違令者斬。”
“是。”殿外傳來了洪亮的回應(yīng)聲，李世民的聲音再次傳來：“若水，不要讓朕失望。”
“若水定當(dāng)竭盡全力，請父皇和燕母妃盡快離開此處。”若水不卑不亢的說道。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遠遠地看了一眼內(nèi)室的晉陽，終究嘆了口氣，抬步走了出去。
燕妃緊隨其后，卻在經(jīng)過若水身邊之時停下，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若水，自己小心。”
若水點了點頭，卻將目光投到了那個從剛才開始便一言不發(fā)的男人身上，若水微微嘆了口氣，今天便不該讓他跟著自己來的。
“阿恪。”若水清楚的看到李恪不動如山的身影陡的一顫，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信我一次好嗎？”
李恪握緊了雙手，一雙眼睛緊盯著她不放，若水亦毫不保留的與他對視，她也想待在他的身邊，他們才剛剛互通了心意，還沒有來得及體會愛情的美好。
但是她不能將他留在這里，對于這個病她并沒有十足的把握，現(xiàn)代的醫(yī)療條件絕非唐朝所能比的，此時一旦處理不好，牽扯的便是多少人命的問題，正如他不愿自己涉險一樣，自己也萬萬不可能讓他經(jīng)受這個可能。
李恪從若水的眼中看到了決絕，那樣的堅定讓他驀地一怔，這樣的眼神他曾經(jīng)見過，就在六年前，皇姐看著那個人的眼神一模一樣。那是一種訴說天長地久的堅持，那一瞬，李恪笑了：“水兒，記得，我等你。”我等你，若是你回不來，我便去陪你，僅此而已。
仿佛聽懂了一般，若水輕輕地低下了頭，感覺一陣風(fēng)從自己身邊掠過，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長袖一揮，快速的向內(nèi)室走了進去。
水痘一事，即使李世民盡力的封鎖了信息，但是深宮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流言。不出兩日，整個皇宮之中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大大小小的宮人都不敢再靠近麗政殿半分，便是麗政殿內(nèi)的宮人們也是個個驚慌不已，整個大明宮人心惶惶，籠罩在一片黑色恐怖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