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太太聽了莫少璃的話,直直地瞪著她看著,半響,說道:“是不是我答應了你,你就會放過他們?”
她口中“他們”,自然是指莫驕吳氏夫婦,“放過”也就是想要和莫少璃條件交換。
“放不放過,并不在我,而在于他們。”莫少璃不置可否地說道。
從一開始知道娘親是被莫驕夫婦謀害而死開始,到現在車夫落到她手里,至始至終,莫少璃都沒有打算要報官。這并不是因為她有多心慈手軟多想做圣母,也不是莫老太太有多大面子,更不是為此時莫老太太所提的交換。
這些在她眼里,都沒有那么重要,哪里值得她拿殺母之仇來換?
說到底,她所在意的仍是為了爹爹莫四老爺,現在還可以加上弟弟莫少桐。
報官或者是最干脆利落的方式,能夠將莫驕夫婦繩之以法,昭示天下……然而,它卻不是最妥當完善的辦法。
大周朝以孝治國,最講究父義母慈,兄友弟恭。
雖則莫驕吳氏謀親害命,罪大惡極,死有余辜。可若是她親手把莫驕夫婦送到公堂之上,將莫家人自相殘殺的事鬧得天下人盡知……
對于這樣的八卦是非事,世人從來都少去追根求源明辨黑白,卻向來慣于以訛傳訛道聽途說。
可以想見,到得后來,莫家人會被傳成怎樣無(情qíng)無義,同室((操cāo)cāo)戈,骨(肉肉)相殘的一家,包括她,爹爹,甚至尚且年幼的弟弟。
她自然是無所謂,(愛ài)誰誰。
可是,爹爹和弟弟(身呻)為男兒將來卻要進入社會中生活,即使爹爹不再入朝,將來弟弟卻也要入仕。她不能,也不應該為給自己娘親報仇,陷他們于不利之地。
自然,這也并不是說她就會放過莫驕夫婦。
仇,當然要報!
而且要報得痛快淋漓,她一定會讓莫驕和吳氏以最慘烈的方式,祭奠娘親在天之靈……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了?”莫老太太急聲說道,打斷莫少璃的沉思,“你既不放過他們,我又為什么要按照你說的去做?大不了……”
她說到這里,臉色露出一絲狠戾,赤紅著眼說道:“你把老大送到官府償命,我和你們死耗到底!大家魚死網破,把莫家弄到家破人亡就是!”
大兒子要被送去官府償命,四兒子要和她分家,只剩下個二兒子有卻等于沒有,那她還復興莫家個(屁pì)!
一拍兩散好了!
“誰說我要送他去官府了?”莫少璃淡淡地說道。
“你不送官府?”莫老太太意外的望著她問。
“送與不送,卻就看祖母了。”莫少璃道,“眼下此事我還沒有告訴爹爹,祖母若愿按著我說的去做,痛痛快快,干干脆脆地把四房從莫家分出去,我可以答應祖母……不送他們去官府。”
至于別的……就說不得了。
“你爹爹還不知道?好!我答應你便是!”莫老太太忙說道。
她并不知莫少璃心中另有打算,只以為莫少璃說不報官府,就是放過的意思。她知道莫少璃雖然平(日rì)得理不饒人,做事不留(情qíng),卻也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答應的應該不會出爾反爾。
四房想要分家,那便就分他們出去好了……老四就是分出去,也抹殺不了自己是他親娘的事實,難道還真能撇得清楚了?
他既然并不知道武昭墜崖的真相,等事(情qíng)過去后,她再去勸得他回心轉意,也不是沒有可能。
眼前別的都不重要,保住老大的(性性)命才是最要緊!
“只,你也要記住答應我的話!也答應我不要把事(情qíng)告訴你父親!”莫老太太想著,又不放心地加了兩句。
莫少璃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答應么……自己卻并沒有答應她什么。
但,她也懶得再對莫老太太多解釋,說道:“話已至此,還望祖母盡快安排分家適宜!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若是整(日rì)讓我看著害死娘親的仇人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說不得哪天一個忍不住,我就會去報了官。
還是,早(日rì)眼不見為凈的好!”
說完,起(身呻)告退離開。
莫老太太怔怔地看著她背影消失在門口,直恨得呲牙裂齒,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她會被人要挾,也是因為她的兒子殺了人,除了妥協,她還能說什么?
以前吳氏總對她說鳳儀苑的死丫頭如何(奸奸)詐狡猾不好惹,如何老謀深算難對付……她還覺吳氏言過其實,夸大其詞,人蠢沒見識……
也直到剛才,莫老太太才發現,原來吳氏所言非虛,她以前沒察覺七丫頭的心機,是因為七丫頭以前從來沒有認真對付過她。
她以為她和莫驕對侯嬤嬤下手得及時利落,卻不知恰恰落入了人家的謀算中。若不是他們以為侯嬤嬤一死便死無對證,萬事大吉,放松了警惕,又何至于給七丫頭可乘之機,順順利利地尋到馬車夫。
一切妥當后,才又來和她攤牌……
“知止而有得,謀定而后動。七丫頭不做皇后,也真是屈了莫家的人才!”莫老太太喃喃地說著,陷入椅中,卻忽地腦中念頭一閃,又猛地坐直了(身呻)體。
不對!
七丫頭如此煞費心機,把事(情qíng)做得天衣無縫,難道所求的真的僅僅只是分家?
被害死是她的親生娘親!
以七丫頭那般從不饒人的(性性)子,她真的會這般輕易放過?
莫老太太自己想了一會兒,終究不能安心,就又讓人把莫少璃叫來嘉善堂問道:“祖母若答應按照你說的話分家,你到底會不會放過你大伯父?你給我個明確話!”
果然姜是老的辣,這么快就反應過來了?莫少璃心中暗想,面上卻不動神色。
“祖母想要怎樣明確的話?我已經說過,只要祖母按我的話把家分了,我便不報官府。我信祖母,祖母卻又為何不信我?不說別話,祖母至少應該相信,到現在我并沒有把真相告訴爹爹。”
“當然,若祖母實在不愿出面分家,我也只能另它法。祖母覺得……我若把娘親去世的真相告訴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