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主張,”肖岳凡道,“您別管了?!?
“我,”大太太見他這般,心中不由竟是對肖岳凡生出一股懼意來了,點點頭道,“那娶那孫家小姐的事,你,當真決定了?”
“決定了?!毙ぴ婪驳溃俺跷迕狡艜恚綍r候去送日子?!?
“那人娶進來,住哪呀?”大太太急道,“家中就這么幾間房。”
“我搬去跟大嫂先住著?!比~玉笙道,“明天就搬,娘您答應過我什么,您別忘了。”
“我,”大太太看著她急道,“好好,我忘不了,再過段日子,再過段日子,好不好?眼下事多……”
肖岳凡詫異的看她一眼,卻是不多話,自顧爬進了被窩,大太太也就訕訕的,出去了,掩上了門。
葉玉笙呆坐在窗前良久,只聽得那竹床上的人無半點聲響,也不知過了多久,便有淡淡的呼吸聲傳來,想必是已經睡著了。
她不禁深吸一口氣,嘆了一聲,爬到床上去了。
他竟連半句解釋的話也沒有。她微微一笑,也沉入到夢鄉里去了。
如此便過了一夜,一睜開眼,天已是大亮,只聞得窗外鳥鳴之聲,聲聲傳來,她起了床,雙眼一掃,卻是又不見了肖岳凡的身影。她也不以為意,洗潄畢了,與眾人一同用了早飯,方又一同上了竹林,來見肖岳哲。
此時的肖岳哲依然被綁伏于竹林之中,神色頗是萎靡,聽到眾人的腳步之聲傳來,他抬起來頭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有氣無力道,“總算是給我送早飯來了,可把我給餓著了?!?
二少奶奶沖上去便想解開他的繩子,卻被他喝斥道,“你做什么?!莫要解開!我說了要戒掉,便要戒掉!”
他就著二少奶奶的手,顫顫危危的吃了一個包子,卻是再也吃不下了,又喝了兩口水,催促著眾人下得山來。
如此便又過了兩日,肖岳凡竟是又恢復了早出晚歸的生活,回來亦是不同葉玉笙多說任何話語,她的一顆心又漸漸的沉了下去,終究是有些遺憾的,倒并非是傷心,索性便收起了心神,一心一意只把花來繡,日子便又過了幾日,肖岳哲因在山上綁了幾日,竟然當真將那煙癮給戒了下來。便是連吳清遠來替他號脈時都忍不住要贊他一聲:“你們肖家人,果然是個狠角色。”
肖岳哲兀自笑了一笑,只道是多虧了眾人,才讓我得以重新為人!一時間竟是傷感無比,落下眼淚來。
但終歸此事便算是告了一段落,肖家人以無比寬容的心接納了二少爺的回歸,過往的一切快樂與傷痛都是成了他們一家人團結和睦并且發奮圖強的理由,至于沈家人與楊勇亭兄妹兩,自然便成了眾人口誅筆伐之首惡之人。如此,肖家便顯現出自肖岳軒與肖老爺相繼離世以來最為振奮的時刻。
而肖岳凡這幾日早出晚歸也終于讓眾人
知道了因由,他竟是與他師傅一起不知從何方找來了七八個做傘的藝人,又招幕了十多個畫匠,已然是租下了一處農舍,做起了傘來。眾人聽聞這消息時,無不驚喜不已,直問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只是笑著言道:“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葉玉笙只冷眼瞧著,想來,肖家的日子馬上便要步入穩健了,能有這樣的結果,想必孫家是要出力不少了??磥砟莻€孫小姐還當真是個癡情的,竟愿意這樣為他付出,難則他不是最是要強的人么?如今竟會收下孫家的這般施舍,還甘之如飴,當真是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只一眨眼,那與大太太簽定的一千把傘的十五日之期便到了,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葉玉笙是不曾見著,只是聽聞肖岳凡與肖岳哲兩兄弟日日起早貪黑,也只做出了五百把傘來,不過終究是那人沒有多追究,此事便又告了一個段落。
于是日子又一過,便到了給孫家“送日子”的那一日,肖家上上下下自是免不了要起個大早,肖岳凡更是將自己收拾得極是體面,與那一早便趕過來的媒婆還有大太太一起,去到孫家通知成婚的日子去了。
而葉玉笙便是在這一日,乖乖收拾了一應起居,搬去了大少奶奶房中。等肖岳凡回來,一見到空空如也的臥房,不禁勃然變色,將梳妝臺上的一塊玻璃鏡子砸了個稀巴爛,眾人聞聲而來,他竟然通紅著眼,一伸手便掐住了葉玉笙的脖子,將她抵到了墻壁之上,她一時只覺極為痛苦,奮力拍打他的手臂,旁邊大太太不由便大叫:“你做什么?快放開她!”
他卻只是冷笑著,將自己的臉靠近她的臉,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著她看,似乎要看透她一般,在她臉上噴了一口氣,哼了一聲,放開了她,揚長而去。葉玉笙被他一松開,整個人便如同虛脫了一般,順著墻壁滑了下來,眼中便有了淚一嘀嘀落了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可有什么值得哭的?眾人都蹲了下來,要人將她扶起來,她一時如同瘋了一般,一把抓住住大太太的手,央求道:“娘,娘,您答應過我的,您答應過我的,我們現在就去,現在就去辦和離,好不好?”
“玉笙,”大太太道,“你冷靜一點。”
“娘,您是不是想反悔?你說過只要他振作起來,便放我走的,您忘了么?求求你?!?
“哎呀,”大太太道,“和離這個事,也要岳凡同意才行呀……”
她邊說邊已經退了出去,一轉身,幾步便走遠了,留下葉玉笙被大少奶奶攙撫著,哭得如同一個淚人一般。
又過了一日,天卻是下起了雨來,因為已經選定了日子,肖岳凡便沒有去他那新租下來的制傘作坊里,而是被大太太強按著留在家中。還是上午時分,忽又聽得院頭有人叩著門的聲音,開了門,行進來一個青衫小廝,恭恭敬敬行了進來,遞給大太太一個小匣子。
“這是
何物?”大太太奇道。
“太太一看便知?!蹦切P道。
大太太便打開了那匣子,只見里頭放著一張紙,攤開來一看,不禁失聲驚叫了一聲,“房契?”
“是的,太太,”青衫小廝道,“這是我家老爺吩咐小的給您家送來,我家小姐半月后要嫁入肖家,因老爺想著眼下肖家房屋簡為簡樸,我家小姐住進來,只怕會驚擾到肖家,因此買下了這宅子,便當是我家小姐的嫁妝了。”
“什么?”大太太驚道,臉上便有了一絲尷尬,“你家小姐的這份嫁妝,未免也太大了些。我們若是搬進去,叫外人知道了,豈不是要笑話我家岳凡是個吃軟飯的?”
“太太此言卻是錯了,”青衫小廝笑道,“姑爺這般能干,眼下又開了那樣大的一個制作的作坊,手藝又好,眼下又在街上買了店鋪,聽聞再過月余便要開張了,哪里是個吃軟飯的呢?以后我家小姐嫁進來,還萬望夫人、姑爺疼愛才好。”
“你說什么?”大太太道,“買了店鋪?這事我,我怎么……”她話說了一半,又將剩下的一半咽下了肚中,說道,“好了,我知道了,辛苦你跑一趟,青草,去銀子來。”
待青草取了幾兩碎銀,她盡數打賞給了他,這小廝自是喜不自禁的恭敬退下了。
眾人待這小廝一走,便一個個的全從房里跑了出來,只呼道是怎的一回事,大太太已然是怒不可遏,將桌子一拍道:“肖岳凡!你到底還有些什么事瞞著我!”
肖岳凡彼時正在院后,聽到大太太的呼喝之聲,忙進到堂屋來,見她面色極是不善,接過那房契看了一又看,冷笑一聲,“有大房子住,有什么不好的,大家現在就收拾收拾,等雨停了,我們就搬進去?!?
“肖岳凡!”大太太道,“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樣?”
“我能玩什么花樣,”肖岳凡道,“岳丈送的房子,做什么不要?有大房子不住,您還想擠在這小房子時不成?等人家姑娘進了門,也同您一起擠在這小屋子里?”
“你,”大太太被他氣得幾乎要背過氣去,拍著胸脯道,“你是誠心要氣我么你?我們若是住進去了,這以后你的臉要往哪里擱?”
“什么往哪里擱?”肖岳凡道,“旁人愛笑自隨他們笑去,我肖岳凡自有辦法證明我自個的能力。我管他們怎么說呢?!?
“你……”大太太道,“那你說說,剛剛那人又什么你在街上買了店鋪?你哪里來的銀子買店鋪?你哪里來的銀子開作坊,哪里來的銀子請匠人?你到底背著我們都做了些什么?”
“銀子是我管我岳丈借的。”肖岳凡道,“等我賺到錢,我自會還給他?!?
“哦,”大太太道,“卻原來是你肖公子攀上高枝了,找了個有錢的岳父,這人還沒娶進門呢,岳父就已經叫上了,真是有你的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