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舒實在想不明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在古代,現在都什么時候了,怎么可能還會因為一紙婚約斷送一個女人的未來?
我命由我不由天,走什么樣的路,做什么樣的人,都是由自己決定,所以宋景舒打心眼兒里覺得,小姨媽應該和奶奶開誠布公的談一次,而不是逆來順受。
大家族定下的聯姻,即使嫁過去女人也不會幸福,相敬如賓的很少。而且資歷越是古老的家族,越對女性抱有成見。
男人在外彩旗飄飄在家紅旗不倒都是再常見不過的事,聯姻的女人完全屬于被動的傀儡,沒有半分自尊可言,宋景舒不想看到蘇浣把自己推入這種深淵。
孰料此話一出,蘇浣陷入了沉默。
偌大的套間內只余下墻壁上掛鐘一分一秒流逝的聲音,沙沙的,像指腹紋路摩挲書頁的手,不疾不徐,時間流淌而過。
久到宋景舒以為蘇浣默認她的提議時,后者輕輕的搖了搖頭。
下午四點,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明幾凈的落地窗照射進來,在蘇浣周身鍍上一層金色光芒,溫暖柔和,美麗不可方物。
“不行。”蘇浣聲音很輕,“景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如果我和紀雍塵走了,楚家根本不會放過我們蘇家。不止蘇家,連和我們蘇家有過合作關系的那些無辜的人,楚家都不會放過。”
對楚家來說,他們的反抗不過是蜉蝣撼大樹,微不足道。
況且她個人的幸福,比起蘇家的興衰根本不值一提。
當務之急不是如何取消聯姻,而是怎么讓紀雍塵離開,打掉這個孩子!
“景舒,”蘇浣苦笑一聲,“你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聞言,宋景舒愧疚的低下頭,“小姨媽,對不起……”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忍心讓我黯然神傷打掉這個孩子。”蘇浣寬慰的笑笑,冰涼的掌心搭上宋景舒手背,“但有些事結局早就注定好了,不會因為中間的差池逆轉。”
她聲音啞透了,眼神中的悲傷讓人不容忽視。
瘦弱的軀體掩在寬松的衣服中,薄薄的一層皮肉覆蓋著骨架,低下頭時候,后頸的棘就露出來,像瀕死的天鵝,蒼白,脆弱。
很難想象,這副瘦弱的軀體下又該波濤洶涌怎樣的悲傷。
宋景舒抿了抿唇,覺得心頭悶得喘不上氣,“小姨媽……”
“我沒事。”蘇浣搖搖頭,強撐起小臉,“我吃好了,回屋休息會兒。”
說罷,蘇浣轉身回臥室。
臥室門早就被紀雍塵一腳踹壞,根本合不上,她拉過被子蒙住頭,蜷縮在床尾,覺得自己好像吸進太多冷空氣,腹部漲漲的難受。
被子在她頭頂形成一片幽暗的密閉空間,睜開眼也是一片漆黑。黑暗破天荒的讓蘇浣安靜下來,她面朝墻壁,輕輕合上眼睛。
宋景舒坐在客廳,視線一直望著蘇浣消失的方向,心里一直不住的酸澀。
蘇浣從頭到尾沒有埋怨她沒有保守住秘密這件事,但小姨媽默不作聲,讓宋景舒更加愧疚。
她不后悔告訴鳳初暖,但是,她很心疼找到孩子父親之后,小姨媽更加難受了。
她該怎么做?
想了想,宋景舒還是撥通鳳初暖電話,“暖姐,我好笨,我把事情搞砸了……”
“怎么?紀雍塵沒有去么?”鳳初暖第一反應是,紀雍塵這個渣男沒有管蘇浣。
“不是,紀雍塵來了。”宋景舒眼眶泛起紅色,哽咽道:“但是他來了之后不允許小姨媽打掉孩子,還威脅小姨媽跟他走,兩人談得很不愉快,還大吵了一架……”
“小姨媽現在更不開心了,正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紀雍塵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宋景舒吸吸鼻子,難受道:“暖姐,我是不是不該把這件事說出去。”
聞言,鳳初暖眉心緊蹙。
兩人大吵一架?
為什么?
因為孩子?
紀雍塵性子冷清,喜怒不形于色,平常連話都懶得說,怎么會和蘇浣吵架?
俗話看起來靦腆又內斂,也不是跟人鬧脾氣的人啊?
莫非中間還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鳳初暖越聽越一頭霧水,但她現在可以確定兩件事。
一,蘇浣對紀雍塵有感覺,否則不會知道懷孕之后是傷心落寞的反應。
二,紀雍塵也做蘇浣做不到無動于衷,不能說有感情,但最起碼不會拿陌生人態度對待蘇浣。
既然已經知道他們對彼此的感情,鳳初暖打定主意,一定要讓兩個人在一起。
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哄哄宋景舒,小丫頭也正因為蘇浣的事傷心著呢,可別給孩子造成什么陰影。
鳳初暖哄了宋景舒幾句,夸大這件事的積極影響,不僅救了一個小生命,還有望把蘇浣從火坑里拉出來,大功臣一個!
到最后宋景舒都被夸的不好意思,心頭陰云消散不少,再接再厲向鳳初暖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小姨媽。
這邊安慰完宋景舒,鳳初暖掛了電話馬不停蹄又撥通紀雍塵的,對方一接通,她劈頭蓋臉就問:“你在哪兒?”
“母嬰用品店。”紀雍塵如實回答。
DARK沒有女人和小孩兒用的東西,要接蘇浣回去,這些用品必須得提前備好。
鳳初暖:“……”
紀雍塵到底有沒有情商?腦子里裝的到底是什么?
大吵一架之后他還準備帶蘇浣回去?
想起紀雍塵當初追她那會兒也是各種霸王硬上弓,根本不考慮她感受,鳳初暖無可奈何的嘆口氣,紀雍塵追妻路漫漫啊。
想了想,她換了種方式,“浣浣答應和你走了?”
“她答不答應有什么區別?”紀雍塵反問,口氣不以為然,“我會帶她回去。”
又來了,那種居高臨下不容置疑的霸道又來了。
鳳初暖簡直都快被氣笑了,紀雍塵這種腦回路什么時候能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你就打算這么直接帶浣浣回去?”鳳初暖深吸一口氣,把現實擺在紀雍塵面前,“她的家人呢?名義上的未婚夫呢?你可以無所謂,但浣浣做不到。”
恰到好處一個停頓,鳳初暖又道:“孕婦情緒敏 感,很多事情容易想多,你和人大吵一架,現在還要霸王硬上弓把人帶回去?紀雍塵你沒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