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劍光從龍王寨飛了出來,眨眼間消失在天際盡頭。
片刻之后,這道劍光落在了昌化城里。
此刻,西路大軍的行轅就在昌化。
昌化是一座古城,有數千年的歷史,城里街道異常狹窄,那些年代久遠的小巷沾滿了青苔,磚石鋪就的地面又濕又滑,殘破的瓦舍仿佛在訴說著歲月滄桑。
張云柯徑直落入了內城。
內城中央有一座灰墻刷就的衙門,此刻這里成了行轅所在,那位常懷德常大人此刻就在里面,剛才和花臉老苗討價還價的是他的投影。
看到張云柯從天上落下,常懷德連忙拱了拱手,連聲說道:“道君辛苦了?!?
“談不上辛苦,可惜那個老苗油鹽不進,我們說了那么多好話,居然仍舊沒同意和我們聯手?!皬埖谰闹杏袣狻?
“何必在意這等目光短淺之輩?“常懷德寬慰道:“其實這件事已經成了,那個老苗沒有反對,就代表他同意了,只不過他還沒想好開什么價,所以不肯爽快答應下來?!?
“你這么肯定他會上鉤?“張云柯有些意外。
“阿克塞出了名的刻薄貪婪,而且野心勃勃,可惜他一直被赤月侗的羅老和白衣寨的瑪夷姆壓制著,他的龍王寨也一直是苗疆老二,就算我們不和他聯手,他也會動手對付那兩個寨子,只不過一個是單獨行動,成功的幾率小一些,一個是和我們里外聯手,成功的可能性大一些,你說他會怎樣選擇?“
“這樣說來,確實沒錯。“張云柯雖然明白過來,卻又充滿了疑惑:“既然這樣,我們又何必拉攏他?難道是為了保險?“
“我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俺训骂H為得意,說到移山倒海,他肯定沒這個本事,但是說到運籌帷幄,那就是他的所長了:“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拔掉白衣,赤月這兩座寨子,替朝廷南進掃清道路,二是抓住那幾個欽犯,特別是劍宗傳人謝小玉,我想天劍山對抓住這個人也很在意吧?“
“這就是那一石二鳥之計?“張云柯覺得太簡單了一些。
“那只是一只鳥,另外一只鳥要等到白衣,赤月兩個寨子倒下之后,才能夠動手。一旦龍王寨成為這邊最大的侗寨,那些走投無路的寨子全都會投奔過去,如果阿克塞是雄才偉略之輩,或許能夠借此一飛沖天,可惜他囂張跋扈,貪婪刻薄,上行下效,龍王寨上上下下也都是這樣的人,他們的吃相肯定會很難看,用不了多少時間,投奔過去的各個寨子就會心存怨憤,到時候我們就把龍王寨和我們聯手,暗算赤月侗和白衣寨的證據拋出去,苗人那邊肯定會大亂,互相猜忌,群龍無首,正好可以讓我們一網打盡。“
常懷德說出了他的計劃。
“證據?阿克塞完全可以推脫掉。“張云柯并不認同。
凡人打官司,一旦人證、物證齊全,就可以依此定罪,但是這套對修士沒用,誰能肯定看到的不是幻象?誰又能肯定物證不是假的?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朝廷和他們聯手,就會提供給他們很多糧食,要多少有多少。“常懷德老奸巨猾,怎么可能在最關鍵的地方出現疏漏?
“原來如此?!皬堅瓶卢F在總算明白了,原來剛才那番話并非是空口許諾,而是另有圖謀。
這些糧食恐怕不只是證據那么簡單,懷璧其罪,對于苗疆來說,一大批糧食足夠讓他們撕破臉面。
龍王寨雖然很強,但是只要三四個寨子聯手,就足夠把龍王寨掃平。
這招果然毒辣。
“為什么不以此要挾,逼迫龍王寨服軟?“張云柯想到的是阿克塞這樣的大巫完全有利用的價值。
再說,他也不想對這等境界的人趕盡殺絕,因為對方萬一逃脫,不惜一切代價報復的話,絕對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
可惜官府眾人不會明白這一點,他們信奉的恰恰是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要挾?“常懷德就仿佛聽到了一個大笑話:“我們確實需要當地苗人的協助,但是像龍王寨這樣的大寨子絕對不能留下。我們只會招攬那些小寨子,因為它們小,也因為它們容易控制?!?
這位征討使大人并不知道,此刻在千里之外,在苗疆深處,另外兩個人也在談論著同一件事。
“漢人狡詐,絕對不能相信?!澳橇_只用了一句話,就給剛才那番討價還價定了性。
他雖然擅長算計,卻也不知道對方葫蘆里面賣的是什么藥?但是他知道一個道理,對方說得越好聽,就越不能相信。
“你看出他們有什么意圖嗎?“老頭問道,他以為寶貝重孫看出了什么。
“看不出,不過我明白一個道理,一山不容二虎。“那羅信心十足地說道。
花臉老苗有些不太明白,不由得問道:“一山不容二虎?以前我們和赤月侗、白衣寨不也能相安無事?這豈不是有三只老虎?“
“我們、赤月侗、白衣寨都只有兩三千人,離開得又遠,當然能相安無事。不過就算如此,三個寨子還經??目呐雠?,甚至連赤月侗和白衣寨之間也不太平,明著和睦,暗地里也斗得厲害?,F在漢人要進來,一下子就是百來萬人南下,我們要自保,至少也要聚攏同樣數量的人,兩邊都有百來萬人,相隔不到千里,不打得天昏地暗,那才見鬼了呢。“那羅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那個做官的不是說,時間緊迫,最多五六年大劫就要到了,不想和我們糾纏不休嗎?“老頭問道,他感覺最可信的就是這句話。
“所以我才這么肯定,漢人會對我們下手,他們想進南疆,就絕對不會允許我們這樣的大寨子存在,因為我們能夠召集起其他苗人,和他們對著干,沒了我們,苗人就算比漢人多十倍百倍,也只是一盤散沙?!澳橇_倒是猜透了朝廷的心意。
“你的意思是,白衣寨、赤月侗完蛋之后,就要輪到我們了?“花臉老苗皺起了眉頭,他感覺到棘手了:“難道留著白衣寨和赤月侗?“
嘴上雖然這樣問,但是他心里絕對不甘心。
“白衣寨、赤月侗一直在我們龍王寨之上,這兩家雖有爭斗,可一旦有大事發生,總會一致對外。有它們在,我們龍王寨永遠出不了頭?,F在能夠借漢人的手把這兩個心腹大患解決掉,還用不著擔心會折損人手,這樣的機會為什么要放過?“那羅和曾祖是一個想法。
“那你說怎么辦?“老頭干脆不動腦子了。
“那個小女人和她的男人不是想逃嗎?我們給漢人報信。漢人肯定會動手,我們在他們動手之前把消息透露給赤月侗。這樣一來,赤月侗雖然提前得到了消息,卻沒足夠的時間做準備,只能和漢人死拼,最好給那幫漢人一個狠的,干掉他們幾個高手。
這樣一來兩邊就結下了深仇,而且赤月侗想逃也逃不了,只能和漢人死扛。我們明著和兩邊都聯手,暗中把他們的消息傳遞給對方,讓兩邊好好斗上一斗,赤月侗和白衣寨加起來有五千多人,還有很多寨子跟著它們,應該可以讓漢人吃個不大不小的虧,更重要的是可以拖延時間,只要拖個一兩年,漢人沒時間了,就會真心和我們合作。“那羅有著自己的算計,他也打算和朝廷聯手,不過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