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口袋
在這個無數小圈子組成的世界里,無形的階級充斥在每個角落。
領導讓下屬斟茶遞水,下屬可以拒絕,但要先想清楚后果。
從職權,財力,資源,人脈等等方面出發,人與人之間,總有氣場強弱之分,這種強勢與弱勢的對比,與表情神態毫無關系。
不是呲牙咧嘴猙獰如鬼便強,也不是與世無爭淡泊寧靜就一定弱。
黃振康便是如此,他知道自己的能量,所以在羅氏集團面前只能逢迎討好。
但弱勢者,在強權者面前,九成以上都只是棋子。
能最終從弱至強發生蛻變的,鳳毛麟角。
“你知道多少?”
唐信面帶笑意安坐沙發。
黃振康哭喪著臉急切道:“羅展雄來問我要幾個人,我讓耗子帶幾個兄弟供他差遣,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聽過您的大名。”
唐信以前和黃振康打過交道,邱強知道一些,唐信知道全部,唯獨蒙在鼓里的就是黃振康,現在他前倨后恭又心驚膽戰的模樣,并不是懼怕唐信,而是大難臨頭,邱強把唐信找來,那就肯定不是為了打桶醬油走個過場。
唐信點了根煙,微笑道:“黃總,那你打算怎么辦?”
黃振康霎時驚愣,他是抱著寬大處理的心態任人宰割,賠錢賠禮都無所謂,只要能把這天降橫禍塞過去,什么都好說。
現在唐信問他怎么辦,他扭頭看看邱強,對方氣定神閑也坐沙發上抽煙,思考片刻,黃振康抬起眼皮看了眼唐信,試探性地說道:“我讓耗子他們說是入室搶劫,錯手殺人?”
這就是殺人動機的問題。
犯罪主體是搶劫,殺人是附帶意外傷害。
如果真按照這個思路去判,耗子幾人認錯態度誠懇。黃振康再疏通一下,至少能讓四人把死刑免了。
可唐信淡淡問道:“帶著槍去搶劫?槍從哪里來的?這四個人跟你混,日子過得應該不錯吧?他們能搶多少才抵得上一個月工資?”
黃振康無言以對。
他是慌了神。
總之案子不能往復雜的處境中去鬧。
真把實情說出來。后果不堪設想。
這是要光明正大殺唐信?
黃振康的人,他跑不了。
再把羅展雄卷進來?
那黃振康自身難保,耗子幾人就死定了!
唐信抽完一根煙,拍拍腿上的煙灰。淡淡道:“黃總,你的兄弟動了槍,兇案現場,肯定能證明他們是故意殺人。你想保住他們,起碼。不能讓他們承擔全部刑事責任。我的意思,你懂了嗎?”
推卸責任?
黃振康眼珠一轉,這是人之常情,可往誰身上推?
還是說四個兄弟,其中一個犧牲掉,其他三個是幫兇?
他趕緊給唐信倒杯酒,擠出個笑容說:“唐公子,您有什么高見。不妨直言。我這塊榆木疙瘩,腦子不好使,您包涵,包涵。”
唐信沒去碰杯子,擺手道:“別叫我公子,你我萍水相逢。稱呼我唐先生就行。我很奇怪,既然你是幫羅展雄。為什么不找他呢?”
“那個小王八蛋,他。唉,唐先生,我算是看透了他這個人,他不理我的死活啊,我的兄弟,他更不會在乎。”
黃振康本想破口大罵,但及時克制住,有損形象。
別讓在座的兩人認為他是個胸無點墨毫無城府的二貨比較好。
邱強喝口酒,冷笑數聲。
少爺俱樂部的人,他一直以來就是避而遠之。
唐信始終保持微笑,輕聲道:“黃總,這樣,你按照我說的去做,起碼,你的兄弟不會面臨死刑時出賣你,把什么都抖出來。你要做兩件事,第一,你兄弟的親戚,全部安置好,每人至少三百萬,讓你的兄弟在這個時候能為你去死。第二,傳話給你兄弟,讓他們承認故意殺人,但,目標是王宇棟,雇傭他們殺人的主謀,是羅展雄,把他們與羅展雄之間的聯系,全部坦白,只不過把殺人目標,換成王宇棟。”
邱強和黃振康都面露驚容。
王宇棟,黃振康知道這個人,少爺俱樂部里的人。
他面露難色,澀聲道:“光靠他們說,羅展雄如果抵賴,再向市局施壓,我兄弟死的更快啊。”
唐信從兜里掏出一張卡片,推到黃振康面前,說:“黃總,你兄弟手上的槍,如果不是你提供的,那是誰?找到這個提供軍火的人,也就把案子的重點,轉移到了羅展雄身上。你在天海這么久,市局里也應該有些門路,逮到這個人,你兄弟最多是無期,少的可能是十年,十五年。”
黃振康拿起白色卡片,上面有一個人名。
江少嵐。
這個人,黃振康沒聽過。
唐信從時光電視已經把所有事情摸清楚。
江少嵐給羅展雄提供的槍支,再轉到了耗子幾人手上。
只要逮捕江少嵐,兩邊的矛頭一起指向羅展雄,事情,就好玩了。
“黃總,不覺得這張卡片似曾相識嗎?”
唐信忽而視線轉向一旁,悠然地問道。
黃振康拿著卡片,突然雙手顫抖,錯愕地望向唐信,結結巴巴道:“你,你,你,是你......”
“沒錯,一年多以前,你經手那一批82拉菲,是我的貨。你同樣收到過這樣一張卡片。我可以瞞你一輩子,現在告訴你,不是耀武揚威,是想告訴你,今天坐在你面前的人,不是信口開河的毛頭小子,聽不聽我的建議,決定權在你手上。”
黃振康惱怒嗎?
一點也不。
一年前是他自己貪心不足差點兒命喪九泉,不守游戲規則,就要受到懲罰。
現在突然心底涌起了一股信心,仿佛精神振奮倍受鼓舞。
“唐先生,您的話,我一定照做。謝謝,謝謝。”
有了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物幫忙,黃振康一掃陰霾。
唐信讓他做的事情。充其量就是跟羅氏集團翻臉。
不翻臉,兄弟們都是死路一條,退無可退。倒不如破釜沉舟絕地一搏。
同時,黃振康心里也壓著對羅氏集團的怨恨!
媽的!拿我兄弟當槍使,出了事就翻臉不認人!
此仇不報,若兄弟們真被打靶。黃振康一生不安。
黃振康不問唐信怎么知道江少嵐這個人,邱強好奇,但也不問,他不想陷得太深,旁觀歸旁觀。真要入局,也要想清后果。
再者,唐信也只是局外人,給黃振康出謀劃策罷了。
送走邱強和唐信后,黃振康立刻發動自己的人脈關系,灰白兩道都在找這個江少嵐。
找這個人不難,他在天海國際射擊館工作,明面上是個不起眼的員工。但在市面上的槍支彈藥。江少嵐至少清楚八成。
每一行都有牛鬼蛇神,黃振康是酒行的地頭蛇,江少嵐則是黑市槍支供應商。
羅展雄的私人會館,時至午夜,在他專用的包廂中,正有人大發雷霆。
“外地的殺手!我強調過。要外地的殺手!為什么要外地的殺手?因為做了事就遠走高飛,跨地偵查難度巨大!因為外地的人不知道天海的情勢。不知道是誰雇傭了他們,在出了事的時候牽連不到我們身上!羅展雄!你是人頭豬腦嗎?為什么是黃振康的人?為什么是一個能把我們所有人名字都叫出來的人?”
青年猶如暴怒的野獸。站在羅展雄面前嘶喊咆哮。
“剛武,你聽我解釋。”
羅展雄抬起頭滿面尷尬,壓下心中的不安。
現在,又死了一個人,馬欣楠。
這都是戰爭漩渦中的當事人,唐信的報復,如浪襲來。
更詭異的是,耗子那幫人應該是去殺唐信,怎么偏偏就殺了馬欣楠?
站在羅展雄面前胸口起伏滿目猙獰的青年,就是剛剛回國的薛剛武。
當有人開始死去時,薛剛武生怕自己將來逃不掉,與其被動,他寧愿主動回來解決后顧之憂。
“你的解釋是什么?”
羅展雄悶聲道:“我想,黃振康是官場上不待見的人物,他的手下去做事,真出了事,這個黑鍋是黃振康來背,又沒有證據聯系到我身上。”
“這都是你在想!事情是光靠你想就夠的嗎?”
薛剛武走到墻邊,一手扶墻,一手撫額頭。
懶得再和羅展雄廢話半句。
在一旁靠著墻的冼嘉豪沉靜若水。
他一直很自信,認為自己是局外人,不,是下棋人。
這場戰爭,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現過身。
若唐信只是普通人,早就被這幫公子哥玩得體無完膚。
冼嘉豪十分淡定,他以為他不在唐信的報復目標中,只是現在,他也有些挫敗感。
唐信的父親和叔叔被紀檢調查,雖然是鬧劇收場。
可讓冼嘉豪有種一拳打出去擊在棉花上的感覺。
就唐彬和程文越那芝麻小官都算不上的職位,真心扯不上官場龍爭虎斗,索性就辭職不干了,去真正做些有意義的事業,更好。
冼嘉豪想了想,吐出一句話。
“展雄,槍支是少嵐提供的,你最好讓他去外面避避風頭。”
羅展雄不情不愿地掏出電話,打過去后發現對方關機。
打固定電話也無人接聽。
直到翌日清晨,羅展雄才得知一個震驚的消息。
江少嵐在午夜,被市局傳喚。
要拘留他的理由太多了,光是從他家里搜出一把手槍,就能逮捕他,送他坐一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