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還不是神族龍女的時候,還是那個普通的女孩龍安之的時候,她所擁有的,何止是幸福,更多的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只是那些,統統都化作了一縷塵煙,消失在人世間,徒留她一人,悲傷,哀慼,然後投向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然而就算如此,對於那些往昔記憶,卻始終抹不掉,想要深藏在心中,永遠,永遠。
“安之啊,還在玩遊戲嗎?媽媽煮了銀耳蓮子羹快下來吃?!?
“噢,馬上?!?
牀上的龍安之張口應答著,可偏偏那手指卻還停留在鼠標上利落的來回滑動,一雙靈動的大眼不斷的梭巡著十五寸筆記本上顯示的遊戲畫面,嘴裡不慎文雅的吐出一連串的殺怪話語。
“哎呀,一羣笨蛋!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啦。”
因爲隊友那枚級數不算很高的醫生補血不迅速,害的她上陣不過一分鐘就草草的掛了下來,回到了營地等待重新來過。
“靠!”
低頭又咒罵了一聲,剛想甩掉鼠標下去吃媽媽煮的銀耳蓮子羹,便看見右下角底下彈出私聊的小窗口,是剛剛的那個奶媽。
奶媽說:對不起哦,我是女生還不太會玩。
龍安之鼻子哼哼出聲,手指利落的在鍵盤上敲了又敲,隨後蹦蹦跳跳的下樓去,只見電腦上顯示道:幹我屁事。
前世的龍安之,生活在二十一世界,一個信息通信發達卻又缺少人心的世界裡。而龍安之,跟所有的同齡人一樣,對於父母謙遜,對於朋友闊氣又義氣,對於陌生人,冷眼旁觀。
正如現在,樓下飯廳裡,一家人團坐在一起的時候,她龍安之,哪裡還有半點剛剛那口出污言穢語的模樣,簡直就是個乖乖牌的小女生!
“媽媽,你煮的銀耳蓮子羹最好吃了?!饼埌仓豢诮又豢诘某灾芟?,嘴裡還不忘記誇一誇那手藝超級棒的老媽。
“是哦,那你就多吃一點?!?
“當然了,這碗吃掉後,我還要兩碗呢?!?
“那可不行,你老爸可還沒回來呢,你丫,只能吃一碗,況且,你要減少飲食,不能在胖了。”龍媽媽言辭拒絕著。
龍安之,說不上很胖,但也絕對不瘦,一米六五的個頭有著一百一十五斤的體重,小腹到大腿滿滿的肉堆,連帶著細嫩的小臉上都是嬰兒肥。
她常說,那叫富態,叫豐滿。
“媽媽……”她嘟嘴撒嬌,表現她的不樂意,“幹嘛非要減肥,我覺得我現在就挺好的?!?
“好什麼,看你的小肚子,簡直是游泳圈,去游泳時,你還需要游泳圈嗎?”
“老媽,我原本就不需要游泳圈啊,我又不是旱鴨子?!彼粲兴?,調皮的聳了聳肩頭。
龍媽媽被她的話嘟的語塞,旱鴨子,說的不是她自己嗎?這個沒大沒小的孩子。
“總之,就是不能再吃了?!?
龍媽媽有著那種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說著不能吃,下一刻就收走了龍安之的飯碗,剩下她手中一個光禿禿的勺子,趴在沙發上可憐兮兮的舔啊舔的,試圖得到鐵石心腸老媽的可憐,哪怕是在一勺也好啊,她是真的沒有吃多飽。
而龍媽媽,全然不在乎她的樣子,看著韓國的綜藝節目Running man,笑的前仰後翻。對於媽媽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龍安之氣的鼻子都要歪掉了,哼哼道,“你愛李光洙多過我這個寶貝女兒了。”
“哪有,我還是最愛你的?!闭f著,攬過龍安之狠狠的親了一口。
“哎呀,髒都髒死了?!焙盟坪芟訔壍牟亮瞬聊橆a,可嘴角卻漾著特有的幸福笑容。
“我的寶貝女兒怎麼啦,老遠就聽見你不開心的聲音了?!甭犚婇T外傳來熟悉的聲音,龍安之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飛奔到剛剛進家門還未換鞋的老爸身邊,用著甜到膩死人的聲音說道,“老爸!你看老媽,爲了看李光洙都不給我飯了?!?
“我看是你吃的太多了吧?!饼埌职中χf出龍安之的心聲。
“哼,你們是一丘之貉,懶的理你們,我上樓玩遊戲了?!?
說著,轉身欲往樓上走,可在聽見龍爸爸的下一句話時,停住了腳步,又是滿臉諂媚的笑容,問道,“真的?真的?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難道你不想去?”
“要去要去,當然要去了,我有多想去印度尼西亞啊,去巴厘島,去雅加達,去抓哇島,去……”
“行了吧,你不知道印尼容易發生地震嗎?回不來怎麼辦,還是去韓國吧?!饼垕寢層^潑來一面冷水。
“你才行了吧,我看你是想去看李光洙吧。我說老媽?!饼埌仓p手叉腰,“你多大了,追星到了這樣的地步還行不行啊,我看你在年輕個十歲的,你一定跟爸離婚然後去找李光洙結婚。”
“呸呸呸,你難道不知道始終還是原配的好嗎?在說了,愛蓮說裡有云,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見這母女倆你來我往的一句接著一句,龍爸爸笑出了聲音,摟著寶貝女兒的肩頭,“別跟你媽吵了,老爸已經買了後天飛往巴厘島的飛機,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了。”
“真的?”龍安之大笑,調侃老爸道,“先斬後奏你就不怕老媽今晚不讓你進門麼?”
“不怕,因爲那是我送給你老媽的結婚紀念日禮物,而你呢,只是順帶著。”
總之,不管怎樣,龍安之這個無線放大的電燈泡是當定了,現在的她,只需要整理好行李箱,準備好好的去玩一次。
龍安之準備了很多的紗裙和漂亮的泳衣,雖然身材不是惹火,但去玩了,一定要盡興才行。
“安之啊,很晚了,早點睡明天還要趕早班機呢。”龍媽媽瞧了瞧安之的房間,看著她興奮難以入睡的模樣,不禁笑顏展現,她的安之啊,真是個孩子呢。
“知道了,媽媽晚安?!?
今天的夜晚星星很多,像是在見證著她小小的幸福一樣,這不是第一次跟爸媽一起出去旅行,也不是第一次去她想去的地方,可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這麼的愉快,同時又有些小小的不安。帶著這種複雜的小因子,安之睡的極不安穩。
然而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並不是天亮,她只是看到爸爸一臉驚慌的抱著自己向外跑著,她一陣的迷糊,還沒問起原因,便感覺到地面有著連續的震動,好像房屋,樹木,地殼都在晃動一般。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襲來,她看向頭頂上滿頭大汗的爸爸,說道,“爸爸,是要……”
“恩,要發生地震了?!?
龍爸爸的話剛剛落下,巨大的震動越來越明顯,隨後只聽轟的一聲,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睜開眼睛,安之的眼前一片漆黑,她能感覺到自己被固定在了一片廢墟之中,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亂物壓住,無法動彈,然而最最可怕的,卻還是她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之中聽到了身邊不遠處的陣陣沉痛的悶哼聲。
那聲音,宛如地獄鐘聲在敲響,令她毛骨悚然。
安之想要大聲叫喊,卻無奈只能發出細碎的嗚咽聲,想要活動一下筋骨,卻被石頭壓得分毫動不得,她無處求救,只能這樣孤零零的等待著救援。一種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孤獨感,恐懼感,順著全身盈盈灑灑而來,彷彿每個指尖,每處關節,都令她驚惶萬狀。
媽媽,爸爸……她嘶啞著嗓子無聲的吶喊,卻只能聽到遠處媽媽的嗚咽聲,和近處爸爸的沉悶聲。
她什麼也不能做,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她只是被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這一方,曾經帶給她無限幸福溫暖的天地。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呆了多久,她只是在這片漆黑的什麼也看不見的環境中,獨自撐過了三天,她聽著爸爸媽媽的悶哼聲,一點一點熬過時間,然後,隨著他們聲音的減弱,隨著他們痛苦的消失,甚至在這寂靜的黑暗中,只餘下她自己的呼吸聲。
悲傷,恐慌,害怕!讓她無法思考,甚至不法掙扎,她依然發不出任何的聲響,依然不能動彈分毫,她只是躺在這裡,感受著冰冷襲來,直面死亡。
或許真的是已經達到極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她暈了過去,她原本以爲這是解脫,可卻不知道,醒來之後的事情,竟是比那黑暗更要可怖。
睜眼,她伸出在昏暗無比的地獄,她站在奈何橋的另一邊,看著她往昔裡最愛的也是最愛她的爸爸媽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走過身邊,她依然無法動彈,卻能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她瘋狂的叫喊,拼命的叫喊,她哭的像個淚人,可卻似乎改變不了任何。
她只能看著他們走過來,端起孟婆半碗,機械的飲盡,然後穿過這座橋,去到達一個她再也望不到的彼岸。
後來的後來,那個穿著樓蘭衣衫的婆婆來到她的身前,慈祥面容此刻竟是詭異萬分,她拿過一個小瓷瓶,裝滿了橋下的忘川水,輕輕的放在了安之的手中。
她說,“孩子,你的命運,纔剛剛開始!”
然而伴隨著她的手輕輕一揮,她還來不及反應,便感到一陣強烈的積壓。
她從混沌中被拽了出來,想要睜開眼,卻刺得她莫名流淚。
可是奇怪的,身旁的身影清清晰入耳,他們驚訝的嘆息,說她實乃神女,說她眉間的硃紅梨花,說她手中緊握的瓷瓶。
可她記得,這瓷瓶,是萬不能丟的。
所以無論這些人如何的威逼利誘,她都絕不撒手。
直到,時光荏苒,她在這名爲四梵天的神域裡活到了九千歲。
才終於看清,原來那所謂的命運,早已悄然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