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邊給予人們陽光,一邊拍著強(qiáng)壯的胸脯說道“人類?。〗邮芪医o予你們的陽光吧!它能溫暖你們冰冷的皮膚,照亮你們漆黑的內(nèi)心!”
沐浴在陽光下那令人流連忘返的舒適感開始逐漸讓越來越多的人魂牽夢縈,他們一邊陶醉于浸泡在陽光之中的快感,一邊驅(qū)逐所有能夠成為阻擋在自己和太陽之間的絆腳石。
直到人類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周遭都已被那越來越灼烈的陽光吞噬殆盡時,才會恍然大悟——自己曾經(jīng)竟然為了那眼前的舒適感而被笑里藏刀的太陽所利用,成為了太陽侵占自己容身之處的幫兇。
杰克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家的方向跑去,他一邊跑,一邊用手遮擋著極度刺眼的晨光。
盡管才六點過,從四面八方趕來上早班的人們卻已經(jīng)開始向著商業(yè)區(qū)不斷涌來。他們紛紛低垂著頭,似乎還未甩掉著昨日瘋狂工作的疲倦;他們紛紛攥緊了拳,似乎還在為了今天的存活而拼搏。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皆是如此。
在這涌向商業(yè)區(qū)的人海之中,逆行而去的杰克正在拼命地擠過摩肩接踵的人群,他猛地發(fā)現(xiàn),這些已被生活的重?fù)?dān)所奴役了的人們早已放棄了思考,宛如一具具沒有精神,沒有理想,只為活命的行尸走肉一般。
也許,能夠活下去就是他們的最高理想了吧!
杰克打心底里瞧不起這些碌碌無為的家伙,但自己何嘗又不是他們中的一員呢?
自己曾經(jīng)為了登上這個3級警司的位置,參與了多少的勾心斗角,排擠掉了多少朝夕相處的同事;自己曾經(jīng)為了拉進(jìn)能夠照顧自己的上司拍了多少違心的馬屁,甚至在吉姆生日派對的那天就是因為自己一心去陪門口的領(lǐng)導(dǎo)談笑風(fēng)生而沒照顧到吉姆,最終才導(dǎo)致了那樣的悲劇發(fā)生在了漢姆的身上;自己曾經(jīng)又多少次因為來自社會的壓力而做出了有愧于心的選擇!
“我沒有和同事真心相處的理由,我沒有做出自己選擇的機(jī)會,我甚至連幫朋友討回公道的能力都沒有!”杰克狠狠地將帽檐壓了下來,讓自己黯然失神的臉徹底陷入了陰影之中。
也許,我所想的這一切也是他們因為沉淪于社會之中而無法實現(xiàn)的心之夙愿吧!
一路飛奔趕回家的杰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馬不停蹄地鉆進(jìn)書房,將昨晚所得的線索補(bǔ)充到關(guān)系圖上。
補(bǔ)充完線索之后,杰克呆呆地望了望遍布線條的關(guān)系圖。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干一件原本期望了數(shù)日現(xiàn)在卻厭惡的事情——接著基本完善的關(guān)系圖推理出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
他一邊用手指著需要用到的地方,一邊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著所推理出的案情經(jīng)過:“吉姆在派對上因為4個孩子的過失而死亡之后,漢姆起訴了4個孩子,但因起訴無果而激起了他復(fù)仇的心。漢姆借著夜班保安的職位在4個孩子寄宿餐廳時用餐廳里的安全斧殺害了4個孩子,并解決掉了唯一的目擊者——一個7歲的無辜小男孩。事發(fā)后,小男孩的單親母親因為悲傷過度選擇了墜崖自殺,但是她的靈魂卻因某種未知的原因被附身到了她隨身攜帶的小丑玩偶上。之后小丑返回餐廳,將那4個孩子的靈魂重生至4個機(jī)器人身上。而漢姆也許是因為錯殺了一個孩子而感到愧疚,才返回了餐廳,但是卻被那4個機(jī)器人攻擊,并最后死在了彈簧兔的皮套中。漢姆也因此變成了攻擊自己的僵尸彈簧兔,但似乎無論是漢姆,小丑,又或是那些小孩的靈魂都無法離開。而在他們之中唯一保留著神智的便是小丑,”杰克寫到這里,抬起頭黯然地自言自語了了一句話,“這也就是你用幻象來告訴我一切的原因吧,你是想要一個了解真相的人幫你們離開,對吧?”
“可是……可是……為什么他會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想到這里,杰克的聲音開始輕微地顫抖了起來。
“不,不!一定是我哪里沒注意到推理錯了!一定是的!”杰克立即激動地將才寫好的案情分析撕下來,用力地揉成一團(tuán),扔在了地上。
“你小子給我認(rèn)真點!重新來!”杰克在心里痛罵著自己,但他知道,他真正痛罵的是無法更改的真相——殘酷的世界竟然將脆弱的人心逼迫得如此丑惡!
他用力地推開了身后的椅子,站立起來,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nèi),杰克像發(fā)了瘋似的重復(fù)著相同的步驟——整理,推理,得出結(jié)論,推翻重來。
他就像一個在追求著荒謬臆想的強(qiáng)迫癥患者一樣,不得到自己理想的結(jié)論誓不罷休。
但他卻一次又一次地重復(fù)演繹著失敗,每一次的失敗也讓他比起上一次更加的焦急和煩躁,而每一次更嚴(yán)重的焦急與煩躁便讓他思考的頻率一次比一次少。
幾小時之后,杰克才終于明白自己只不過是在不停地將心中早已得出的結(jié)論重復(fù)推演——因為沒有任何其他的證據(jù)能夠成為新的突破點,而他自己所推理出的案件經(jīng)過在他看來也沒有任何的漏洞可尋。
越發(fā)的心煩意亂讓杰克只覺得五內(nèi)俱焚,他一拳“咚!”的一聲錘在了桌上。
“該死!這怎么可能!我這個白癡在瞎掰什么!”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推出心中臆想的結(jié)論時,杰克惱怒地咆哮著一把扯下了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出來的關(guān)系圖,然后瘋狂地將它揉成一大團(tuán),朝門外扔去。
那飛向門外的紙團(tuán)在杰克眼中所劃過的弧線猶如逐漸墜地的流星一般,而在墜地的一瞬間所發(fā)出的聲響在杰克聽來都足以達(dá)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以至于嚇得他踉踉蹌蹌地后退了幾步。
在紙團(tuán)跌落于地的聲響之后,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深深地沉寂,時間也仿佛靜止了一般。
杰克不知道自己愣在原地了多久,他失神地望著一地的廢紙團(tuán),緩緩地向桌前邁開了沉重的步伐,每一步的落下都讓他更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腳底下的并不是一如往日的木地板,取而代之的是陷自己于絕境的沼澤與泥濘,而所有在這件事情中死去的人恰時都從四面八方朝他涌來。
“為什么……我本來可以在一切開始之前阻止悲劇發(fā)生的……”杰克一邊埋怨著自己,一邊懊悔地趴在鋪滿了照片的桌上埋頭哭泣。
幾小時后……
“原來的他,真的已經(jīng)消失了嗎……”癱坐在墻角的杰克將耷拉在頭頂上的帽子摘了下來,輕輕地拿在胸前,呆呆地看著閃著亮光的帽徽。逐漸開始明白自己不得不接受這一點的他頓覺心中再次泛起一陣難受的酸楚。
“我還是不相信憑他的性格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我需要冷靜下來……仔細(xì)回想記憶中所有的細(xì)節(jié)……我推理的一定還有問題,一定還有什么被我忽略掉的東西……比如,能夠引發(fā)漢姆報復(fù)的事情……”
杰克扶著墻壁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這時,他才感到了因為剛才情緒過度激動而引發(fā)的劇烈頭痛。
杰克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捂著微燙的臉頰,搖搖晃晃地走到書房門外,將那團(tuán)皺巴巴的關(guān)系圖小心翼翼地展開,重新貼回了墻壁上,在稍加收拾房間里那一地的紙團(tuán)后,他重新回到座位上開始慢慢地整理起思路來。
在接下來的整整兩天里,杰克廢寢忘食地研究著涉及案件的人的行為,性格,身份,故事等等。他希望能夠在其中找到與案件想通的地方,從中得出任何的頭緒。
可是在如此多的努力之下,事情直到周日的18:00都依然沒有取得任何的進(jìn)展。
“明天餐廳就要被拆毀重裝了……”杰克緩緩地抬起布滿血絲的疲倦雙眼,望向了正指著“6”的時針,此時的時針已經(jīng)被天邊的殘陽照的通紅,泛著血紅的亮光。
“看樣子我是無法改變案子被強(qiáng)行誤判的結(jié)局了……”杰克終于松開了緊捏在手里的筆,那支筆“啪!”的一聲,如同一只羽毛一般,輕輕地掉在了桌面上。
“盡管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但是我必須要做點什么,去盡我所能地改變他們的結(jié)局!”
杰克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著裝,將一件漢姆穿過的紫色西服和那個金熊毛絨玩偶裝進(jìn)了紙袋子里,然后他便提著袋子朝屋外街上的蛋糕店走去。
十幾分鐘后,蛋糕店中。
也許是因為其他來**生日蛋糕的顧客都是滿臉喜笑顏開的樣子,所以一臉陰沉,郁郁寡歡的杰克反而引起了服務(wù)員的注意。
“您好,先生,請問……您需要什么?”服務(wù)員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了問眼前滿臉黑線的怪人。
“就那個生日蛋糕吧,”杰克指了指蛋糕樣品展示柜里的一個生日蛋糕,平淡地說道,“再加上這七根蠟燭?!闭f罷,他又伸手在蠟燭盒里抓了“棕”,“黃”,“紅”,“藍(lán)”,“金”,“紫”,“白”七根顏色各異的蠟燭。
由于是周末,定制蛋糕的人出奇的多,要排隊等制作。心事重重的杰克在交錢后便坐在蛋糕店的顧客休息區(qū)里假寐起來。
沒過一會兒,他便被突然增大的電視聲音給嚇醒了。
杰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觀眾朋友們,晚上好,今天是10月9日,星期日,歡迎收看K市晚間新聞播報,首先向您介紹這次節(jié)目的主要類容:Scott公司因為迫于過大的輿論和債務(wù)壓力破產(chǎn),并于今日早上7:00宣布正式解散,而相關(guān)的責(zé)任清算程序正在依照法律進(jìn)行中……”
“什么?Scott公司垮了?!”聽到這里,杰克心中不免一驚,“我這幾天到底錯過了好多事情?”
杰克正在梳理著亂麻一般的頭緒,坐在杰克旁邊的一個胖子卻一邊一口吞掉了手里的小蛋糕,一邊幸災(zāi)樂禍地笑道:“哼!這該死的公司總算垮了!”
“就是!那個大公司把這些小公司壓得好慘,不是被吞并,就是倒閉,簡直不給其他人活路?!币粋€工人打扮的人站在一旁幫腔道。
“Scott垮了你們笑個鬼?”此話一出,剛剛還在交談的兩人立馬轉(zhuǎn)頭找到了潑了他們一臉冷水的家伙——一個西裝革履,正在吃蛋糕的瘦高個子。
“看你的樣子不也是個小白領(lǐng)罷了!”胖子冷冷地回應(yīng)著,“難道你曾經(jīng)沒被那個宛若天神的大公司壓過?”
“當(dāng)然被壓過!”瘦高個子緩緩地抬起頭,推了一下鼻梁上即將滑落的眼鏡,接著說道,“你們難道沒聽說嗎?原來隸屬于Scott公司的旗下公司在今天前就都全部散出去自立門戶了,他們中的有一些都已經(jīng)被那個什么布雷收買了,依我看啊,這個布雷就是下一個Scott,換湯不換藥!”
他剛說完,便引來了一陣唏噓和嘩然。
“是那個原Scott旗下的布雷公司嗎?”杰克旁聽至這里,忍不住問道。
“不然呢?還能有哪個?”高個兒眼鏡男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地了抽搐了幾下。“我看Scott在公司官網(wǎng)上的致歉詞說什么‘向民眾出售有危險的智能機(jī)器人,導(dǎo)致傷人事故發(fā)生’,估計不知道是誰泄露了什么,Scott才會如此稱呼他引以為豪的那些廢銅爛鐵的?!?
“杰瑞米?!”高個兒眼鏡男話音剛落,杰克便陷入了深深地沉思。“我所知道的也只有這個事,不過在消息散播前知道這個事的除了我,局長,漢姆,泰勒,里昂和Scott知道啊。漢姆沒這個能力,沒人會信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保安的話,警局的人是不會散播這個對他們不利的消息的,而Scott更不會傻到自砸招牌……”
杰克想到這里,習(xí)慣性地摸了摸下巴。
“難道……”杰克忽地想起了泰勒那天拜訪自己時胸前閃閃發(fā)光的布雷徽章,他頓時被自己的想法嚇得目瞪口呆,“難道是泰勒散播出去的?而他這么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和布雷一起搞垮Scott?!”
“可惡!”杰克頓時覺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咚”的一聲,一拳狠狠地砸在桌上!周圍的人都被他這一下嚇了一大跳。
“嘿!老兄!你又發(fā)什么瘋?”胖子轉(zhuǎn)過身來,笑嘻嘻地看向杰克,卻被杰克那殺氣沉沉的眼睛給嚇得連忙轉(zhuǎn)了回去。
“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好你個泰勒,居然想到借刀殺人!”杰克越想越氣憤,青筋不斷暴起的拳頭似乎都要把手里的空氣給捏碎了。
“杰瑞米的死根本不是一場意外事故,他是被謀殺的!”杰克一邊進(jìn)行深呼吸,一邊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泰勒肯定早就和布雷攪在一起等待著搞垮Scott的契機(jī)出現(xiàn),而吉姆的意外死亡便成了這一切的開端。泰勒在這件事之后想到了借漢姆復(fù)仇的心思,先從精神摧毀Scott。所以泰勒教唆漢姆去殺掉Scott的兒子報仇,而值夜班的杰瑞米便是最大的阻礙。所以狐貍機(jī)器人的犯罪數(shù)據(jù)信息庫密碼肯定是布雷偷偷給泰勒的!”杰克想到這里,激動地站了起來,快步走出了蛋糕店,到附近的街道上渡步徘徊,繼續(xù)思考。
“殺第一個人很難,但一旦開了頭就沒了心里障礙。而要去除漢姆心中的這個道德障礙的唯一方法——便是泰勒將密碼和篡改信息的方法教給了漢姆,用杰瑞米開刀!這件被他刻意掩埋的事情,到了最后突然挖出來,便成了壓死Scott這個大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Scott沒理由懷疑他和布雷,因為Scott自認(rèn)為自己給了他們所需要的一切,他們沒理由冒著如此巨大的風(fēng)險背叛自己。況且,他們也沒能力去承擔(dān)失敗的損失。”
“漢姆……”推理完畢后的杰克抬起頭,失神地望了望天空,“這就是你后來回到餐廳的原因吧……”熱血激情的推理后,杰克只覺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街道是多么的卑微,卑微得沒有任何一個哺乳類愿意多停留一秒;只覺得摩天大樓的屋頂多么的高貴,高貴得每一個哺乳類都渴望飛到上面去,永遠(yuǎn)都不回到這個骯臟的地面上。
他哀傷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返回了蛋糕店。
與此同時,天空中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云朵開始逐漸匯聚在一起,那越來越厚,越來越寬大的云層會在不久后達(dá)到足以遮天蔽日的規(guī)模。
因為人們注意到了這越發(fā)昏黑的天空,所以繁華的K市街道上的所有路燈依次亮起,以免讓城市陷入這來自黑暗的擁抱。
當(dāng)然,若想靠單盞路燈的光線去抵抗如此龐大的烏云層無異于螳臂當(dāng)車,但是無數(shù)的蚍蜉聚集在一起卻足以撼動參天巨樹!
就這樣,K市中的所有路燈的燈光匯聚在一起,就像形成了一道抵抗黑暗入侵的光之屏障,阻擋了烏云層越壓越低的腳步。
幾小時后,當(dāng)杰克一手提著剛買的生日蛋糕和七色蠟燭,一手提著紙質(zhì)袋子從蛋糕店里出來時,天空中光線和烏云層的交界處已經(jīng)被染上了深沉的暗紅色,就像是光明和黑暗對決時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此而變得極其的沉悶和壓抑。
“終于,要下雨了呢……”杰克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緩緩地邁開了步子,走向了弗萊迪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