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爹的生日宴上看到桃花精是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的事。這半年來,老太太和秦阿姨走得越來越近,老爹的生日秦阿姨自然會到場。秦阿姨到了李爸爸和桃花精自然也就到了。
算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李爸爸。我的直觀感受就一個字,帥!
像是桃花精的翻版,只不過眉宇之間多了些歷世的成熟和滄桑,反而更讓人移不開眼。而我在移不開眼之際更是腸子都悔青。
上一世我念了個什麼鬼管理系,當時正愁著沒地找飯吃。就接著了桃花精的越洋電話。人說,去我爸公司吧,給你安排你輕鬆的職位。
那時就是放不開,腦子裡的小小自尊和落地吃飯的踏實感不斷地交戰。
我忐忐忑忑又十分矯情地問,“這,會不會太麻煩了?”
那邊一陣爽朗的笑,“兄弟這麼年了,說這些!”
一股熱氣直衝腦門,搞半天我還是佔了這該死的“兄弟”的光!腦子一梗,我說,“我再考慮考慮?!苯z毫沒顧及我是受惠者而不是施惠者的立場,牛氣哄哄。
再然後,我就牛氣哄哄地考慮進了一亂七八糟的公司。搞得我每次照鏡子都覺著腦門上大書幾個大字,作繭自縛!
早知道,是在這麼帥的大叔手下工作,就是面子裡子都丟光我也認了,多賞心悅目來的。哪像我每天累死累活的還得忍受禿頭凸肚的歐吉桑上司的頤指氣使……
天馬行空的回憶戲被一張桃花臉隔斷,我一愣,才發現,這小子很有技巧地遮住了他老爸的英姿玉貌。我嘴一撇,這也太小氣了,我不過瞻仰瞻仰,用得著象防色狼一樣麼,有那麼端莊秀麗的秦阿姨守在一旁,我是腦子進水了纔有非分之想呢!
桃花臉上情愫複雜,暫不理會,他說,“糖糖,好久不見?!?
好久嗎,不就是兩三週的樣子?我還是點了點頭。
那邊秦阿姨夫婦和老太太他們已經熟絡地入了席,我瞅著,也跟了過去。
老頭子今日顯得格外精神,西裝一套,頭髮一理,三十九歲的人像是二十九。只是那兩鬢的幾絲白霜泄露了他的年齡和滄桑。平時都忙於工作,身爲醫生的老爹根本沒什麼時間娛樂休閒,最多就是坐在沙發上瞄瞄新聞,再順耳聽聽我和老太太的大斗法,順便活活稀泥?,F在想想,我好像一直在忽略老爹的存在,他溫和,他耳軟,但是他卻是我們家的重要調和劑。我和老太太其實一直都依賴著他,老太太暴躁火辣,卻可以在老爹的溫言溫語中偃旗息鼓,我每次惹毛了老太太,都要靠老爹替我撐腰,給我提供避難之所。原來,不怎麼吭聲的老爹纔是我們家的核心靈魂人物!
熱熱鬧鬧的席間,我瞅準機會,端起果汁,“爸,祝你生日快樂!越活越年輕,越活越精神!”
不知道是酒酣耳熱還是心裡觸動,老爹亦舉起酒杯,紅光滿面,“哈哈,希望借我寶貝女兒吉言了!”
說完,一乾而盡。
席間盡是一片起鬨聲和叫好聲,氣氛走向一個小**。
我沒料到就是我親手撩撥起來的這個小**卻掀起了席間的最大低潮。
就在我落座之後,席間衆人都紛紛舉杯,恭賀今日的大壽星。但是在我之後,老爹都只是一抿酒杯而已,平日他就極少飲酒,今日已經算是超常發揮!
在秦阿姨和李爸爸和老爹碰了杯之後,桃花精居然也從我身邊站起,他說,“爸,生日快樂!”
他這一出聲,我感覺腦子裡一根絃斷掉的聲音。席間驀然安靜,衆人默,老爹也定格在舉起酒杯的剎那!
打破沉寂的是李爸爸,這位看起來酷酷的帥大叔(真是大冷門?。?,他笑得有點臉抽筋的樣子,“老曾啊,你們家這女兒養得太好,死小子都心猿意馬了!”
更默……
我覺得屋內溫度又降,李爸爸,這笑話,好冷!
但是徵楞了數秒之後,還是老爹哈哈一笑,甚是豪邁地喝下杯中酒,“酒我是喝下了,年輕人的事我們老一輩管不著了!”
又是一陣鬨笑聲,才把剛纔所有的尷尬都趕跑。當然,除卻桃花精那像是開了染坊鋪子的臉,還有壓得更低的頭。
我有點不忍心,就碰了碰他的肩,“有什麼啊,不就是一口誤嗎?!毙恼f,你佔了我嘴上這麼大一便宜我都沒委屈,你還得委屈上?。浚?
他側頭,臉上居然是笑意,“要是不是口誤呢?”
此時所有喧囂都結束在他亮得厲害的眼睛裡,我心中又氣又喜,感覺奇異之至,便只給了他一白眼,不再看他。
他卻鍥而不捨地反過來敲敲我的胳膊,我不理會。
他反而變本加厲,熱氣在我耳邊輕呼,“糖糖……”
我怒!這大庭廣衆的,還好大家的精力都在吃喝聊天之上,沒人注意到這邊,否則我這名節豈不是毀得一乾二淨,屍骨不留?!
“到底什麼事?!”我直接怒目而視!
他卻不怎麼在意的樣子,眼帶笑意,“糖糖,你和周正談過了?”
我大驚,又是大怒,該死的崔狼,怎麼老出賣我?!
“你到底給了崔燦多少好處費?讓她那麼賣命?不如你以後都直接給我好了,我親自向你報告!”
“不是崔燦?!?
“什麼?”我以爲我沒聽清。
“不是崔燦?!?
我楞了,“是夏容?”桃花精怎麼會認識夏容,他們不過一面之緣,而且還是在只點了個頭就了事的情況下。
“不是?!?
“那是?”一個人的名字在我腦中呼之欲出,但是我卻不敢說出來。
“是周正!”
“什麼!”
雷劈!周正,他到底要幹什麼?
我疑惑地看著桃花精,他一笑,“想知道爲什麼?”
點頭。
“那用一個答案來換。”桃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讓我腦中警鈴大作!
“什麼答案?”
他的神色變了變,似乎有些爲難又很不情願的樣子,“周正說你讓他等你,是嗎?”
那個糾結的下午在我記憶裡一下子鮮明起來,關於值得和不值得的爭論還清晰地迴盪在耳邊。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只是當時爲了誤導周大少而說了一句“值得!”。這樣,也算嗎?但是,不算嗎?我突然覺得就算是溫文如玉的周大少也有奸詐的一面……
對著隱含期待的桃花眼,我弱弱地說,“可能大概也許我是說過……”
什麼叫天地驟暗,風雲變色?就是此時桃花精的臉色。
我決心繼續弱下去,“但是,我當時表達的卻不是這個意思,這其中,嗯,有點誤會……”
天又放晴,得意的笑掛上嘴邊,“我就說周正那小子沒這種本事!”
我額上掛滿黑線,原來你就是一試探哇?!早知道就不該同情。我冷冷打斷他的笑,“現在可以說是怎麼回事了吧?”這以物易物的原則是該生效了吧!
他狡黠地瞇瞇眼,“現在說不方便,吃過飯再說。”
我心中氣結,但是擡頭環視四周,我們一直的竊竊私語不知被多少人留意了去,就連老太太和秦阿姨臉上現在都明顯寫著“有姦情”幾個字。當真是很不方便!
我只得壓低聲音,“那一言爲定,不許騙我。”
隨後跟來的耳語讓我耳熱卻心涼,他說,“我何時騙過你,從來就只有你誆我。”尾音是無奈夾雜憂傷的矯情,輕輕消逝在杯盞交錯的生日宴上。
我跑到濱河公園時,桃花精已經倚在了依河的欄桿上等我了。明明是十一月的寒冷,那個人站在那裡,就有一種三月陽春的溫暖。
我暗罵,妖孽啊妖孽。
在幾步外站定,擦了擦額頭,竟然有細小的汗珠??磥韯偫u真是跑急了,可是好不容易纔尋了個藉口跑出來,心急也是正常的。想起我期期艾艾地說出和崔燦約好了下午一起去逛街時老太太的眼光,我現在都還想哆嗦。
剛走到桃花精身邊,他便回過頭,饒是我的腳步聲在這靜謐的河邊還是驚動了他。他笑開,“來了?”
我有些無語地點頭。覺得這句真是廢話中的廢話,明明是人站在你眼前了,還能不“來了”而是“去了”?但是常常人際交往中就愛說這樣的廢話,看見抱著書的同學問“去上課?。俊?,問提著飯盒的“去吃飯???”,明明知道是廢話,可是卻明白這是別人在意你記得你的一種憑證,也就無可奈何了。
搶在桃花精開口之前問,“現在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吧?”實在是害怕他再來點交往必用的廢話套餐。
他無奈的笑開,“糖糖,你還是那麼心急?!?
我不置可否,依然盯著他。
他的笑容更深,“好吧,好吧,馬上就爲你解惑行了吧!”
滿意於他的配合,我點點頭,說,“爲什麼周正要告訴你那些事?”
“呵呵,哪些事啊?”他開始裝傻充愣。
我怒,這人怎麼就沒有一點合同精神,不知道一旦簽約就要拋頭顱灑熱血地去實行嗎?!直接眼刀一把,“你又反悔?”
“別,怕了你了,我說還不行嗎,周正這麼做完全是因爲一個約定。”
“他和誰約定了?”
“當然是我啊!”
“說清楚點!”周大少和桃花精約定,怎麼想怎麼怪啊,難道?我很不厚道地採用了崔狼的經典思維軌跡,兩男,特別是兩美男在一起,十有八九有姦情!
許是我過於直白的目光刺痛了桃花精的神經末梢,他這次倒是沒有拖延,“我們約定好了,公平追求你!”原來這姦情是三人行的,中間還夾雜了一個無辜的我!總感覺這話一從桃花精嘴裡說出來,我就成了一需要東躲西藏的小獵物,十分可憐。
“什麼時候的事?”我覺得作爲獵物的身份,我還能如此冷靜,實屬不易啊。
“就是你病了我送你去醫院的當天。周正給我打了電話,我們許下了這個約定。”
汗,這麼久了,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個,約定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作爲獵物,好像我也有必要知道遊戲規則吧。
“就是我們公平追求你,每次大的行動都必須和對方商量,事後也有必要向對方報告。”我怎麼覺得我的隱私權一下子就受到了極大的侵害。
“還有呢?”
“沒了?!?
“真的?”真沒了你幹嘛不敢看我……
“還有,就是一致對外,打擊其他對你心謀不軌的。”
我就說,這兩隻湊一起還能沒點鬼點子。難怪我從進校起的每週一兩封情書陡降至現在的顆粒不歸倉,原來是有重大的歷史原因和現實阻礙的!
我白他一眼,這兩人還真是一丘之貉,典型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澳屈N說,你們現在不就跟兄弟一樣?”一對狐貍兄弟!
“誰跟他兄弟啊,頂多我們就一戰略伙伴關係!”桃花眼一挑,回答得十分乾脆。
……
“你就不怕我知道了這個約定更加疏遠你們?”
“你一直在疏遠我,頂多是你更加疏遠周正而已,我又不吃虧。”周正,我突然有點同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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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在疏遠你,只是這種話怎麼說的出口。
“糖糖,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之前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當時不知道冷冰意看到了你,我剛剛拒絕了她,她又一下子撲上來吻我,我真的是措手不及。後來,我再次拒絕她時,她才告訴了我真相?!?
沉沉的音線讓我的心也沉沉。
話音陡轉,“但是糖糖,我當時恨的氣的卻不是冷冰意,而是你!爲什麼你不能再多等一秒,看到我把她推開的場景,爲什麼你不能再多問一句,問問我爲你拒絕所有人的決心。你很決絕地走了,連質問也沒有,連解釋也不給。要是冷冰意不告訴我,恐怕我們就再也沒有交集的機會!”
心,痛了。我不是不想,是不敢,你的糖糖,是一個膽小鬼!
他繼續說,“後來我幾次問你,你都不正面回答,還用冷冰意搪塞我,我當時是真的氣著了!甚至想就這樣算了,既然你都不珍惜我的真心,我又何必死皮賴臉地追著你趕著你!不過,現在我想通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李逸,這輩子就喜歡你曾糖糖一個!不管你怎麼逃,你都再逃不出我的五指山了!”
我哆嗦,“我又不是孫行者……”
“可是,你比孫猴子還善變還會僞裝還會撥弄人心絃,真讓人費盡心思!”
“我只是怕……”
“怕什麼?”
“怕人心的無常,怕愛情的變幻,怕我自己不能堅定……”
對面也沉默了,是不是,你也覺得這樣的我,無可救藥?
“那我就慢慢治療你的害怕,讓你敢於接受愛情,接受我,不管多久!”
桃花眼裡盡是堅定,心一震,我,真的還能去勇敢地,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