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劉二郎急著要走,八娘想著家里也實在沒什么好送了,就讓阿藍去尋吳氏,把腌了的鴨蛋,松花蛋并泡的各種如意菜,還有土培的綠色豆芽各裝了些,請劉二郎帶回去,也算在新年間,給家里添些菜,又因四郎得在家里陪著范先生,八娘有心親自去瞧瞧,卻又走不開,便讓五郎跟了劉二郎前去看家具。
只五郎也不懂,去了,也不過是數個數,大概看看情況而已。
八娘送了劉二哥和五郎出門,這才去了店里,雖天色還早,伙計們昨兒得的客人的賞錢不少,今日個個渾身是勁,八娘到時,整個店里哪還有昨晚上一片狼籍的樣子,窗明幾近,好不容易找來的些綠色盆栽,每一片葉子,都被擦的青翠發亮,因陸四娘制了好些干花,也被八娘討了不少來,放在不起眼處,因此雖是冬日,滿店里也都溢著花的清香。
八娘不喜燃香,這在各種熏香大肆流行的大宋國,也是個異類了。
花瓣的原始的清香,又豈是那熏香能比的?
其實前世時她祖母便曾研究過古代的香料制作,因此八娘也懂些,偶爾也試制了兩三種,不過是送陸四娘和武三娘玩而已,她自己卻是從來不用的。
也曾有心想著到明春時,收集花瓣,制些精油,不過,估計真到那時,她也未必有時間。
跨進店中,與伙計們都打了招呼,才聽說陸十七一早就已到了,想不到他倒挺敬業,八娘問了伙計們是否用了早飯,這才去后院里尋陸十七說話。
一夜好眠。陸十七精神不錯,正與蒼耳在那里吃早飯。
八娘奇道:“怎么這會兒才吃?”
蒼耳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上才發現忘了拿換洗的衣服過來,這不,今兒一早我就了陸府一趟。陸十七是同我一道來的,所以這才吃,八娘,你要不要跟我們一道吃些?”
八娘在家里吃了,其實不餓,又一想午間等客人們都走了,他們閑下來,大概早過了午時吃飯的時間了,豈不餓的慌?便也拿了兩個熱熱的素餡包,往嘴里塞,一邊還唔唔著道:“看到我早上讓許十三送來的蓮藕沒有?我會頭去廚房里,再整兩個新菜去。”
兩人自是知曉,陸十七笑問:“那蓮藕可是哪里弄來的?我大伯母頂愛吃這個,回頭我帶兩根回去。”
八娘心道帶回去你們又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來,便道:“生蓮藕你帶回去也浪費了,不是不信你們府上的廚娘,只肯定沒有我做出來的好,等我回頭弄好了,你午后叫伙計送點回去就是了。”
陸十七一想也是。便隨了她。
八娘吃了兩個素包,自去了廚房里,就見廚房里亦是干凈整潔,師傅學徒們個個有條不亂的忙著,井邊幾個幫工的婆子,也在說說笑笑的洗著菜。
八娘過去叮囑了幾句,每一根菜葉都必須洗凈的話,得了保證,這才去入了灶間。
八娘命了大師傅老王任廚師長,他是負責炒菜的,整個廚房里都歸他管,見了八娘,老王一邊吩啥眾人,一邊與八娘打招呼:“八小姐,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八娘笑道:“心里惦記著,就來看看,菜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老王道:“都差不多了,今兒一早上我親自去的菜市挑的菜,都新鮮著呢,對了八小姐,你讓你家車夫送來的那兩筐藕,可打算怎么用?”
八娘笑道:“這藕金貴,可做的菜極多……”
話還未完,老王奇道:“除了那云英飯,大戶人家里,也只生著切片冬天里過過嘴的,這藕還能做菜?”
一般人家,確實是把蓮藕當了水果吃,藕生吃性寒,然做熟了,卻是冬令的好補品,可與肉泥裹面做藕夾,可做蓮藕糯米,可與排骨燉菜,可炒糖醋藕,還可與山藥木耳清炒,亦可剁成肉做成蓮藕丸子。
八娘笑道:“自然能做,可惜了只有這一點,不能長期供應,今天我就做兩個小吃,凡是今日來的客人,每桌各送一份。”
這,這也太大方了吧?
老王無語,不過主家如何行事,卻不是他一個下人好置疑的,因此只點了頭。
八娘就叫了兩個年紀大些的學徒來:“小李,小韓,你們把這兩筐藕抬到井邊,讓幾位婆子洗了,記得,別洗斷了。一定要沖些干凈。”
小李和小韓兩人應了聲,麻利的把兩筐胖藕給抬到了外面。
八娘又叫余下的兩個小學徒小趙和小張準備了糯米和精麥面來。再請另一個負責紅案的秦師傅選了三四斤上好的五花肉,剁了肉泥,開始準備。
幾位師傅都不知道她要如何做這蓮藕,都是生性里就對廚藝極愛的,且如今可是吃飯的手藝,不免在一旁看著,好學上幾手。
八娘也不趕他們,總歸是自家買的人,他們的收入也與店里的盈利狀況掛勾,也不怕他們反水。
切藕片,均肉泥,調作料,裹精面,入油鍋。那未切的整藕節,則順著蓮孔,灌上泡好的糯米,再封了口,入進大鍋里煮上。
才不多久,香氣就飄了進來。
臨時掌柜蒼耳聞著味,就蹭了進來:“八娘,準備什么呢?這么香?”
八娘把最后一塊藕夾入了油鍋,拍了拍手面,笑道:“自然是你未吃過的美食,等會兒好了,先盛碟子讓你和十七哥嘗嘗。”
又吩咐年紀最小的小趙在邊上守著,指著她先前從油鍋里撈上來幾片已炸的淺金的藕夾道:“等成了這個色,就從鍋里雜上來,別炸的色兒太深了,會老,也別半生的就起鍋。”
蒼耳可忍不住,用手捻了一片,就放進嘴中,細品一回,有肉的香,有藕的熟脆,有面的和軟。眉開眼笑道:“陸十七到底走了什么狗屎運,討了你這么能干的媳婦?八娘,我要是男子,管你訂沒訂親,也搶家里去。”
說的一屋子的師傅小徒們都笑。
八娘覺得和蒼耳講道理,還不如自己撞豆腐來的靠譜,便白了她一眼,去尋陸十七說話。
蒼耳嘻笑著跟了過去,又纏起八娘來:“八娘,昨晚上說要教我用算籌的呢?那口訣我是背了,可我還不懂什么意思呢。”
八娘被她纏的沒法,心想早些教會她,自己也早些落個清閑,難得員工有這么高漲的工作熱情,她這當老板的,不是應該高興么?
就與蒼耳一道去了前堂的吧柜里,拿了算籌出來,把那口訣一一對著算盤,撥弄給蒼耳看:“下面的一個珠,為一數,上面的一個珠,為五數。一上一,二上二,就是一,撥下面的一個珠子上去,加二,撥二個珠子下去,得三個珠子三數,加三,三下五去二,則上當下一珠,下檔去二珠……”
蒼耳雖不同一般女子,人卻也是聰明的很,八娘細一解說,她便懂了,八娘就讓她先練一加到一百,一是如此可熟悉口訣,二是可練指速。
見蒼耳懂了口訣的意思,就留了她一個人在那里撥著珠子,自己則去后院里尋了正在她休息的屋里,慵懶的床在她休息的塌上假寐的陸十七:“十七哥,我來問一聲兒,今兒我請我全家來吃飯,是要付現金呢,還是可掛賬?”
陸十七懶懶的瞥了她一眼,才道:“咱們店里概不掛賬。”
見八娘咬了牙,沖過來要揪他,側身從床上跳起,避了過去,笑道:“我說八妹,男女授受不清,你可是名門小姐呢,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可不好。”
八娘也不理他,繞著桌子發狠,陸十七才笑道:“得,今兒我出回血,老泰山家一家光臨,乃是陸十七榮幸,不就請頓飯么,我付錢付錢,還請小娘子勿與夫君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