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晁夫人見二個丫頭走了,這才吖了口茶,笑道:“不瞞弟妹,今兒來打擾,實是有事要求弟妹呢。”
歐陽夫人原就里心納罕,聽了這話,忙道:“嫂子有話但說無妨,談什么求不求的,倒是見外的很了。”
晁夫人這才道:“那我也就直說了。是為著文柔的婚事,眼看著再過年,便是十七了,也到了能出嫁的時候,且曾家二郎年紀也不小了。前頭曾家守著孝,不好辦兩孩子的婚事,如今過了孝期了。我雖有心想再留文柔些日子,只是弟妹你不知道,我們家老夫人回京前,身子就不好,如今是躺在床上,大夫也說了,便是精心養著,用上最好的藥,只怕也頂多再撐年一年半載的,若是文柔的婚事不提前準備了,只怕這又得耽擱上三年。為了孩子,我少不得就求了過來。”
原來是因為這個。就是晁家沒這心事,曾家怕也急了,且也不是什么為難的事情。歐陽夫人便笑道:“嫂子想的是,便是你不提,前幾日我們家老爺提起子固來,還說你們家如今既進京了,該當給兩個孩子的婚事辦了。你們家文柔還能等兩年,可子固卻是等不得了。等晚上老爺回來,我便把這事兒與他說一聲,過了年,就去信與曾家商議。總歸后年又是春幃,明年曾家幾個孩子,本就當來京城的,索性就叫他們提前過來。要我說,這山高水長的,他們兩個的婚事,也別去南豐辦了,索性就在京城里辦得了。曾博士并曾夫人想來也必會同意的。且八娘前些日子,正好在京城置了處宅子,三進的大院帶著兩處跨院,后頭還有個小花園,位置也極好,就在西城門外,離著內城近的很,剛好收拾了給子固和文柔當作婚房用。你看如何?”
若是能在京城成親,自然大好,晁夫人喜道:“這可是再好沒有的了,只這般一來,還勞曾家兩口子進京,我們倒是省事歡喜,豈不是麻煩了人家?”
歐陽夫人這才低聲道:“我家老爺昨兒還說,天家想起用曾博士呢。”
“真的?”晁夫人喜道。
“話是真的,不過天家也只那么一提,但看那意思,大概是錯不了兒,最遲等過了新年開了春,就會有準話兒,若是真的起用曾博士,到時候曾老爺總要來京城里,兩個孩子成婚,也便宜。要說起來,天家之所以想起曾博士,還與小八娘有些兒關系。”
晁夫人聽了這話,奇道:“和小八娘有什么關系?那丫頭……”
歐陽夫人這才笑道:“這要說起來,倒也是個奇事兒,是這丫頭的婚事鬧到天家面前了,你才入京,自是不知道,狄相家的二公子,看上了咱們這小八娘,可天家又是屬意讓狄家二郎尚了清河郡主的,偏生這小八娘,又是蔡君謨蔡大人的義女,狄二郎那樣的人才,哪個不喜?這蔡大人就求到了天家面前。且那狄二郎自己也求了天家。因此天家便問起小八娘的出身,才知道原來是秋雨名家的曾家的女兒,曾博士所出的八女。這不就想起曾博士來?曾博士前頭因著被污貪贓受賄,這才被奪的官,后來雖說還了清白,到底丟了官職受了牽連,才未起復,這一拖,便是頭十年了。但他作的《六論》議的是治國之策,仕林里誰人不知?這一提,天家可不是想起來了?再則如今朝中可和前幾年不一樣,自范公回了京,與富相二人把持朝政,正是要起復有用之臣之時,天家也是一心想改弊去陋,正是用人的時候,就是沒著小八這事,曾博士起復,也是指日可待之時,如今不過是剛好因著之事,叫天家動了心罷了。”
“原來如此,”晁夫人聽了也是感嘆,“這么說來,這小八娘,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我原一見著,就覺得這孩子眉目清明,是個有福之相。”
歐陽夫人也笑道:“可不是,嫂子你可是不知道,當初曾博士清廉,這一丟了官,沒了個收入來源,孩子又多,又有老母侍俸,真正是一貧如洗的人家,可這孩子從十二歲起,便做起了生意來,如今說是南豐城的首富,可在我看,便是咱這汴京城里的大富大貴之家,若論財力,她也未必不能比的。文柔這一嫁過去,是半分兒罪也不受,曾家門風又好,一團和氣,我聽說,家里子媳雖多,卻十分和睦,你家文柔又是個頂溫婉可人的,還怕嫁過去過不了好日子?別的不說,今兒八娘來我們家看望我與老爺,送的禮,看著簡單,但樣樣兒擺放得出來,你只看到時候給你們家的聘禮,就當知道如今曾家的情形了。雖說子固是比文柔大了好些,但人是一表要才,又是名門之后,將來也必能得大用的,如今家中又富裕的很,這可真正是門尋不著的好親了。”
若說要多富貴,晁夫人也不指望,但想到女兒嫁到人家不至于受苦,哪有不高興的?聽了歐陽夫人的話,忙誠心謝道:“若說起來,文柔能得這門好親,可還得謝謝歐陽舍人與弟妹你呢。”
又對那看起來笑嘻嘻一派可人的八娘有些兒好奇,也就多問了幾句,待聽說她不但是飯莊和木器鋪開遍了整個東南路,且泉州港的整個商等竟然有她一半的產業,自是咋舌,想過富貴,也沒有想過女兒的婆家富成了這般。
不免懷疑道:“可真是這小八娘一手置辦下的?我看著,也就和文柔差不多的年歲。”
歐陽夫人笑道:“可不是,比你家文柔還小上些許呢。她管著生意,讓兄弟們好生讀書,也只曾家的大郎偶爾幫些忙,都是那丫頭自己一人管著的。若不是我知道這些,單看那孩子的樣子,別說你不信了,我也不能信,是真看不出來。”
兩人這般說著話。后花園里的八娘也和晁文柔聊著:“晁姐姐,我一人在西城門外住著,得空了,你尋我去玩。”
晁文柔自是笑著道好,這是未來的小姑子,她也有心交好,都說姑婆最難相處的,事關她以后婚姻幸福,豈能馬虎應付,又看著八娘穿的簡便,便笑道:“今兒也沒想到妹妹會在此,也沒給你備上禮物,我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只針線上頭還將就些,你若不嫌棄,等回頭我給你做套衣衫送你,可好?”
未來嫂子親手做的衣服,二哥還沒享受到呢,她就提前享受了,八娘高興笑道:“自然是好,只是要麻煩姐姐了。”
卻是一點也不推謙,晁文柔見她不拿自己當外人,對她也多了幾分親近。因聽她一個人在京城,晁文柔便道:“你一個人在京城,這馬上也要過年了,你若是缺什么,就與我說,回頭我讓我娘備好給你送過去,原是該請你去家里住的,只是咱們家剛到京城,家里亂的很,人又多,怕你去了不習慣,不過我會得空常去看你的。你若想吃什么,也只管與我說。”
嘖嘖,有嫂子就是不錯,這吃的穿的住的,樣樣關心上了,雖還未過門呢,可有了嫂子的架式了。八娘便挽了晁文柔的手:“姐姐別為我擔心,我好著呢,說到吃的,針線我雖不精,可廚藝卻是好的,等哪天姐姐去,我給你做一桌子好菜,定叫你喜歡。且我看姐姐瘦的很,到時候到了我們家,保管兒給你養的胖胖的。”
這話有心調侃,晁文柔果是紅了臉,映著那黑枝朱紅的梅花,真個是人比花嬌。
八娘便繼續笑道:“晁姐姐,我看滿院的梅花開的正好,不如折些兒,回頭你帶幾枝回去?我見嬸嬸屋里的花瓶兒還是昨天的花,不如我們折些兒些回去,把那插瓶里的給換上。”
說著,便叫了跟著侍候的小丫鬟過來問,這花可能折些,那丫鬟笑道:“兩位小姐喜歡,盡管折上就是了。”
兩人折了一懷梅花,外面到底天冷,八娘自己身體好倒沒什么,卻怕瘦瘦弱弱的晁文柔給凍壞了,未來的二嫂子呢,她可得幫著二哥多心疼些兒,又想著屋里兩位夫人說了這么會兒話,也該說的差不多了,便攜了晁文柔,打算回前頭院里,才到后園的月洞門,就見一個六七歲穿著月白綢襖大紅褲子的唇紅齒白小公子跑了過來,看到兩人奇道:“咦,你們是誰,怎么在我家里?”
見他生的可愛,八娘逗道:“我們是天上來的仙女,因聽說歐陽公美名,因此被派下凡來,給歐陽公并夫人送些花兒。”
這可真正能扯,晁文柔掩了嘴直笑。
那小公子卻看了兩人,撇了撇嘴道:“我又不是那無知小兒,這天上哪有神仙?竟還騙我。”
后面忍著笑的丫鬟忙上前稟道:“公子,這兩位是我們府上的客人,一位是晁家的小姐,一位是曾家的小姐。”
“子固哥哥的曾家?你是子固哥哥的妹妹?”
那小子盯著八娘問道。
八娘這才好笑的點了點頭:“正是。請問小公子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