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香卻是渾身都像被冰塊驟然凍住般,再也動彈不了半分。
她沒聽錯吧?他居然叫她夫人?夫人?
呵,多么有意思的一個稱呼。
紅香的嘴角禁不住高高揚起,她睜開眼睛,沖南宮塵甜甜一笑。
“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得感謝你。”南宮塵將她打橫抱起,朝主位走去。南宮府所有的下人們都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直到南宮塵與紅香都在座位上坐定,底下這才響起一陣如雷般的掌聲,李平更是激動地說道:“恭喜老爺與夫人恩愛無敵,白頭偕老!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別忘了早生貴子喲!”
紅香臉紅了,剛想出言訓斥李平。
可南宮塵卻大笑起來,他一掌拍打在桌子上,激動地叫道:“說得好,等下有賞!”
一聽有賞,底下立刻就變得更熱鬧起來了,大家都搶著在那里說恭祝之詞。南宮塵也一并笑著接納了,并許諾都有賞。他隔著一方小桌子,探過手握住紅香的手,目光里滿滿的都是深情,他開口輕輕問道:“你愿意為我生一個孩子嗎?”
紅香一聽這話,頓時如天雷滾滾而至,將自己整個人從里到外都炸了個酥酥脆脆,她微張了張嘴,卻苦于沒有一句好的說辭。正在為難之際,卻聽見忍冬的聲音傳來,這個被漱玉寵壞了的丫頭人還在門口,就已經大聲嚷嚷道:“公子,公子,你怎么可以這樣無情無義呢?”
忍冬的出現擾亂了現場的其樂融融,當然,也解決了紅香的尷尬。
南宮塵有些不悅地看著忍冬,問道:“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就不能來呢,莫不是自己做了些什么虧心事怕被人瞧見?”忍冬譏誚地說到。
“你家主子呢?”南宮塵盡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氣。
“我家主子,呵,你眼里還有她嗎?”忍冬說著,目光將在場所有人都環視了一遍,冷冷地問道:“你們當中,有誰敢對天發誓,是有把張姑娘當成主子的?”
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去,沒有人敢吱聲。
南宮塵抓著椅子的手青筋暴起,是個人都知道他已經很生氣了。也是,在眾多下人面前,被一個丫頭如此責備,這讓剛坐上主位的他該如何繼續維持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威信。
紅香輕咳了兩聲,走到忍冬跟前,輕柔笑道:“老爺他也不過是隨便說說,這不還沒定下來嗎?我知道你也是太關心你家主子,這才如此出言不遜。”
“不要你在這里假惺惺地裝好人!”忍冬用力白了她一眼,無視她徑直走到南宮塵跟前,臉上的囂張跋扈突然盡數斂去,換成了一份楚楚可憐的神情看著南宮塵。
那樣的表情,讓南宮塵所有的怒氣都消失殆盡,瞬間想起的都只有漱玉一人的凄苦與寂寞。南宮塵的表情緩和下來了,他看著忍冬,輕輕問道:“你會到這里來,應該是她允許的吧?”
“不,她并不知道。”忍冬搖了搖頭。漱玉近來都足不出門的,每天就待在自
己的閨房之中,將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繡那件衣裳上。忍冬也猜不準她究竟是在逃避,還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不管是出于哪種,她都絕不能站在一旁看著了。她一定要弄清楚,在南宮塵心中,漱玉究竟占有多重的分量。
“你是她最喜歡的一個丫頭,她平日里待你就猶如親妹妹,怎地此刻卻不請示她就擅自跑來大廳吵鬧呢?要是被她知道,一定會不高興的。”南宮塵搖了搖頭道。
“她生我的氣,不管怎么樣,也都只是一瞬間的事,遲早總會原諒我的。可是,倘若生您的氣的話,卻有可能是一輩子的事。公子,你確定您能承受得起第二次失去她的痛苦?公子,難道您忘記了曾經與她共同擁有過的美好時光嗎?”忍冬殷殷切切地述說道。
南宮塵的眼前不禁又浮過從前的種種,她與他在江南的長街上相遇,只一眼,便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愛戀當中;在那座破廟,他與她突破最后一道防線,完成愛人之間最神圣的禮儀;南宮府中,她偎依在他肩頭,在耳邊低低地訴說地那些情話……種種,突然像被風吹起的樹葉般,一片又片,每片當中,都有最美最特別的故事。
南宮塵的失神與留戀沒有逃脫忍冬的眼睛,她得意地笑了起來,立即打鐵趁熱地說道:“人的感情總是最難預測的,就像是出海的船只,偶爾偏離方向也很正常,只有及時回頭,就會發現岸依然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
南宮塵依然沉默著。
紅香卻突然低下了頭,嘴角諷刺的笑意無限蔓延,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卻又平靜地像是一碗死水,全無波瀾。她的聲音也清朗如同冰天雪地里匝開的一朵梅,道:“忍冬說得都全然在理,是我錯了,癡心妄想竟然以為自己具備攀高枝的資本。既然我只不過是行錯了方向的歧途,那么還是早早返航為好。”
紅香說著,就要離開。
離開也好。
她不是一早就要離開這南宮府嗎,她等著能夠離開已經等了三年多了。可是為什么此刻到了可以離開的地步,她的心卻空空蕩蕩地,仿佛是失去了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般。
紅香腳才剛邁出一步,就聽見南宮塵的聲音響起。
他叫道:“沒有我親口允許,你哪都不能去,我要你陪在我身邊。”
忍冬一聽這話,臉上的笑意頓時全部消失,她等著南宮塵,不可置信地大聲叫道:“你一定會后悔的,一定會后悔的!”
“是的,我的確會后悔,我知道。在三年前,我第一次嘗到失去她的痛苦之時,我就已經后悔了。如今,我不想再嘗試第二次。”南宮塵深吸一口氣道。
當然,他的第二次,他的溫柔都只給予這個陪伴了他三年的紅香。
他傷害漱玉太深太深,以至于他每次看到她的時候,都會手足無措,他在她面前,總是猶如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在上帝面前般卑微惶恐。他已然是無法正視她了,試問又該如何繼續愛她呢。
既然已經傷害了
,無論怎么盡力去彌補也依然會存有傷痕,那么倒不如放任不管。南宮塵相信,總會有一個人能夠治好她的傷。一如現在的他也在盡力相信紅香,希望能治好自己的所有心病。
忍冬見南宮塵這樣說,也不再爭辯什么,只是目光定定地看了南宮塵半響,然后突然沖到紅香跟前,掄圓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只聽見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聲,紅香白皙的臉赫然已經出現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
“忍冬,你不要太過分了!”南宮塵快速起身從主位上跑了下來,呵斥忍冬道。他本來是想著以牙還牙,也給忍冬一耳光,可是視線一落到她臉上就會想起漱玉,因此最終還是隱忍下了。只是鐵青著臉下了逐客令:“夫人的葬禮也都辦好了,明天你跟她一起離開吧!”
“你以為我不想離開嗎,只是她一再攔著我,還說什么要為夫人守頭七。我看也只有她這么傻的人,才會為一個已經背叛之人的這么上心了。”忍冬自顧自地說完后,也不去理會紅香怨恨的眼神,便跑了出去。她是背著漱玉來這里鬧事的,自然不敢耽擱太久。
“對不起,因為我,又讓你受苦了。”南宮塵伸手輕輕碰了碰紅香的臉,輕輕問道。
“沒事。”紅香拉下南宮塵的手,正色問道:“有一件事困擾我很久了,我一直都想問你,可卻也礙于沒有好的機會。今天正好忍冬也說到這件事情上了,那么我也索性就挑開了說,給大家都落個痛快。”
“什么事?”南宮塵眉眼淡然地問道。
“漱玉對你而言,究竟代表什么?”紅香面上隱有不甘,說出的話也是醋意橫生。
南宮塵卻一陣頭疼,他能怎么回答?在這樣刁鉆的問題上,他能怎么回答?南宮塵這邊還沒想到答案,那邊紅香卻又已經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她看著南宮塵,帶笑問道:“你要是不愿意說起她,那么說我也行。我在你心中,算是怎樣一個人呢?”
“真要回答?”南宮塵看了看周圍一大群下人,遲疑著問道。
“當然,我就是要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回答,這樣也好讓我放下心來。愛或不愛,我都只等你一句話。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信。”紅香看著南宮塵,目光里流露出貓咪般的請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起身是鼓起好大勇氣才敢問出這段話的。她都已經猜到了結局,可是卻還是希望能聽到南宮塵親口說。只希望,他能將那個并不是她想要的回答說得稍微委婉一點。
“你要是讓我說出長篇大論的話,那我還真是不擅長,可是如果只要說愛或不愛的話。那么……”南宮塵停頓了下,看著紅香,眼睛里有寵溺,有心疼,有眷顧,他低低地道:“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是怎樣想的,明明就知道我愛不愛你,卻還偏生總要問這些有的沒的的。我不愛你,那我愛誰呢?”
是呀,他不愛她,他能愛誰呢?
他沒有選擇,他只能愛她或者不愛她。如果愛能夠讓快樂變多一點,那么為什么不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