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夜色粼粼點亮。京都運河潺潺流過,運河兩岸的店鋪燈火璀璨。
祗園是京都這座千年古都的縮影,沿著街巷前行,仿佛能夠回到中國的盛唐年代。京都古稱平安京,正是建立于盛唐年代,整個城市的建筑格局都仿照唐代都市建立而成。
祗園也是京都夜生活的中心區,更是聞名世界的藝伎館的所在地。夜色里,借著門廊上嫣紅的紙燈幽光,一扇扇被細長木條遮蔽起來的窗欞里,仿佛藏著藝伎文化的絕代風華,引得每個從街上走過的路人都忍不住翹首望向內里,想要瞥到一點碎脂流芳。
杜仲走進祗園一件歌舞伎館子。門口廊檐很低,紅燈當頭,杜仲這樣的大個子要彎腰低首方得自由進入。
進入藝伎館之前,杜仲不由得凝了一眼那個站在街口的和尚一眼。j國的和尚裝束都很有趣,典型的都還是《聰明的一休》動畫片里的模樣,黑袈裟、白襪樁,頭上戴著大大的斗笠,將面容全然遮擋住。
更有趣的是j國這些和尚化緣的方式。他們并不如中國的和尚古時曾經做的那樣,要挨家挨戶去化緣,而是就站在街口、商業區和地鐵站等人流密集的地方,手里托著缽盂,一聲都不出,站在那里也一動都不動。如果有施主布施,他們也不會行禮感謝,只是敲一下手中的銅鈴,以示謝意。
杜仲笑著忍不住對身邊的小弟說,“如果這個和尚什么時候換了人,估計也沒人看得出。”反正他們戴著大斗笠,而且一動不動,一點都不惹眼。
杜仲還有心情開玩笑,那小弟卻一點都不敢怠慢。一雙眸子反復在周遭夜色里逡巡,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走過身邊的人。
所以兄弟都說,大哥這是不是瘋了?來到京都也倒罷了,畢竟有硅膠頭套易容,可是大哥到了京都之后竟然就公開了身份,而且夜夜油走于祗園這類的夜生活區——這不是擺明了讓山田組知道他的行蹤!
山田組豈能輕易放過白虎團?大哥這是怎么想的!
今晚更是公然進了藝伎館,難道還嫌不夠危險么?
杜仲看見小弟那份緊張的神情,心下暗自感激,卻也不多說什么,只閃身進入室內。
藝伎館的媽媽迎出來,一個勁兒鞠躬,“客人真是不巧,靜香還沒有歸來。請客人稍等。”
杜仲笑起來,“沒問題。等候美人,本來就是我們這些男人應該做的。”
媽媽笑著趕緊給奉茶,并且要還沒有出徒的年幼舞伎出來給杜仲跳舞。杜仲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卻時刻留意著門簾外的聲響。
終于,門外響起簌簌的腳步聲。上等絲綢之間的摩擦聲音,聽起來都是那樣柔美;更何況還有著名藝伎身上那種特有的香氣。
媽媽如釋重負,趕緊對杜仲含笑,“靜香回來了。客人稍等,讓她更衣整理妝容。”
杜仲也仿佛興致勃bo起身,親自走到門口去,跳開門簾,借著廊檐下幽幽紅燈去望那在夜色里婷婷走回的女子。
靜香,京都藝伎界又一與小百合齊名的最當紅的藝伎。
只是杜仲的目光只是淺淺從靜香面上滑過,便落在靜香身旁一個男仆的身上。藝伎界古往今來有這樣的規矩,凡是藝伎出門赴宴,必須有男仆跟從。一方面是為藝伎提著三味線琴箱,另外是為盛裝的藝伎打點瑣事;同時也是為了保護藝伎,免受醉酒客、登徒子的打擾。
與盛裝的藝伎比起來,那身穿黑色長袍、頭戴斗笠的男子幾乎是隱身于夜色中的。人們的眼光都被艷光照人的藝伎吸引去,沒人去注意她們身邊的男仆。
杜仲倒好像是例外。
畢竟是中國男人,杜仲看著那藝伎從夜色中漸漸走來的大白臉,只覺宛如夜半撞鬼;他還是看著她身邊的男仆更舒服些。
可能j國男人看見杜仲這副表現,也只會暗罵杜仲不懂j國古典之美。不過杜仲當然不在乎,那大白臉再好看也只讓他覺得毛骨悚然。不過他還是愿意出入這藝伎館,支付每個小時高達上千美元的砸人資費,只為顯示男人的身份和地位。
擺譜嘛,就像國人有吃黃金宴的一樣。明知道吞金會死人,那飯菜也不會因為包了金箔而變得多好吃,可是還是有人趨之若鶩——他們要的不過是被人艷羨的目光。
靜香終于盛裝而來,含笑與杜仲交談,始終極有眼力見兒地給杜仲杯中倒滿清酒,讓杜仲面前的餐碟中總有食物。杜仲是粗獷的男子,大聲地笑,日語也說得很不錯。
靜香似乎也極欣賞這位客人。雖然長相粗獷,一看就是混黑道的,卻很懂禮節,并不似某些黑道人物故意占便宜。
杜仲喝了幾杯,推開小弟的攙扶,出去如廁。長廊之下,恰與靜香之前的那位黑衣男仆邂逅。那男仆終于抬起頭來,隱在斗笠之下的面孔朝向杜仲呲牙一樂。
男仆將杜仲拉進一間庫房里,摘掉了斗笠。杜仲驚得一身冷汗,一把握住那人的手,“我的天啊,二少,真的是你!”
原來那戴著大斗笠,不被任何人注目地走進藝伎館的男仆正是蘭泉!
蘭泉倒是呲牙笑,“你以為我以什么身份過來?”
杜仲搖了搖頭,“我開始覺得路口站著的那個化緣的和尚有些扎眼。不過也許還是我過.敏了,日本的和尚就是這么一動不動站著、遮住臉孔地化緣。”
“哈……”蘭泉開心笑起來,“沒錯,之前那和尚就是我。我站在街口確定你來了,這才又扮裝成男仆走進來。”
蘭泉聳聳肩,“反正和尚們都是那么一聲不吭地站著,所以換了人,也沒人注意到。”
杜仲只能搖頭嘆息,“二少,你小子的磁場真的很強大。我說我干嘛好模樣地先去注意一個和尚,接下來又去留意一個藝伎的男仆呢……原來那都是你!”
蘭泉垂首,“杜哥,你和洪濤都趕緊回去!”
杜仲一凜,已經知道事態嚴重,“蘭泉,不是我不勸,而是根本就說不聽濤子!他堅持留下來,為的不過是簡桐!他說簡桐一個弱女子都有膽量獨自留在j國,他一個大男人有什么不敢!”
“而我……”,杜仲嘆了口氣,“他不走,我更不能走。就讓山田組以為我是白虎就夠了。”
蘭泉聽著就是皺眉。藺洪濤為什么來,蘭泉比誰都清楚。換位而處,如果他自己是藺洪濤,他也會毫不猶豫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是——
“聽我說,我現在在山田組還只是被架空的首領,所以還無力控制幫眾。你們兩個最好趕緊離開!”
杜仲忽然豪邁一笑,伸手拍了拍蘭泉“別擔心我們哥們兒怕死。蘭泉,你都敢單槍匹馬的來,我們兩人四手,又有什么不敢!收拾這幫小鬼子,我們早就做好了獻上生命的準備!”
杜仲溫暖微笑,“蘭泉,更何況我杜仲愛上的是你們靳家的女孩子,那么這份任務自然也有我一份!”
蘭泉皺眉,“就因為要牽扯到聽琴,我才要你們走!”
杜仲搖頭,“蘭泉你錯了。聽琴雖然此時已經姓駱,不過她始終是你們靳家的長孫女兒。如果是她在我面前,也一定會告訴我留下!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有一滴血就流盡一滴血!”
蘭泉心中熱浪翻涌,一把握住杜仲的手,“紅桃想如何做?”
杜仲點頭,“只要我們倆在,山田組的目光就會都被我們吸引過來。這樣他們放在你這邊的注意力自然就會減弱——蘭泉,濤子的意思是,我們兩個做明面上的幌子,掩護你私下里的行動!”
菊墨坐在古玩店里,已經扒拉出一大筐的假造元青花瓷片。
他寂寞啊,一方面惦念著二哥,而被羈絆在國內不能回舊金山去。他的鋪子他簡直都已經思念若狂,卻還是壓下來——誰讓他是靳家人,他必須要親身參與此事。
可是就這樣空茫地等待著,也不是他的性格。尤其更會在寂寞得睡不著的半夜醒來,就看見*榻前的月色里俏生生站著那身穿雪紡長裙的精靈女孩。
莫名其妙,總是想起那晚的奇遇。所以他就更加寂寞。原來他滿腦子除了古董之外,也會對一個“新鮮”的女孩感興趣,奇跡啊。曾經他自己以為要找個半老徐娘來當女朋友,才符合他自己這個古董狂人的惡趣味呢。
有年頭的值錢,沒年頭的懶得上眼——如今真的不這樣想了。
菊墨百無聊賴之際,就學會了調皮搗蛋。既然沒辦法天天坐在靳家院子里面對喘不過氣來的氣壓,索性溜到古玩街去,挨家挨戶砸場子。
到后來整個古玩街的業戶,一看見他的影子,麻溜兒地上了閘板關門大吉。古玩街從此標語換成:防火防盜防靳四。
好在也有敦厚的業主,知道他不砸場子他真的癢癢,就弄來一筐筐的海撈瓷的青花碎片給他辨。還省得人家將海撈瓷送去給專家驗了,這小家伙比專家眼睛還毒呢。
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一筐筐的海撈瓷青花碎片都是假的,畢竟也比那完整的瓷器被他說是假的要損失小得多啊。
好在菊墨也不挑剔,瓷片是瓷片了,沒有整器值錢,但是用以研究還是一樣珍貴。菊墨就也每天都來“按時不拿薪水地上班”。
“老兄,您看這是個海水白龍紋吧,按照這這龍紋的尺寸也能看出來原器是個大瓶。”菊墨擎著塊瓷片跟那古玩店主叨叨。人家店主五十開外了,菊墨也張口閉口跟人家叫“老兄”。好在古玩界的人都看得開。畢竟普通人那么幾十年的壽命,跟古董動輒幾百年的經歷比起來,算個p啊。
那老兄也是點頭,越發贊賞這孩子的眼力。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子,倒活活成了精似的。
“可是我覺得這青料有問題。元青花上品用的青料都是波斯來的蘇麻離青吧,可是您看現在這瓷片上的青料,呆板無神,細看青花僵硬……肯定是假的!”
那店主有點不服氣,抓過瓷片來反復端詳,“可是你看這砂眼、胎體,這分明就是元代的瓷!”
菊墨聽著就有點愣,“是啊……,怎么會胎體是元代的胎,青料卻不是元代的青?難道還能元代的胎體溜到清末再上青的。怎么可能!”
那店主倒是用扇子一敲腦袋,“小老弟,你這一說我還真想起個事兒來。你是個小海龜,所以你不清楚——當年咱中國戰亂多啊,無論是八國聯軍還是小日本,他們也都愛咱們中國的瓷器啊,所以但凡家里藏著幾件值錢瓷器的,都想辦法給瓷器做個偽裝。”
“給瓷器做偽裝?”
“是啊!”老店主瞇著眼睛一笑,“鑒別瓷器主要還是看青看釉。所以懂行的人家就請師父來在瓷器外頭再做一層假色,回頭一看就跟新的東西似的,完全不像老的,這樣就能逃過那幫混蛋的眼睛了……”
菊墨聽了就是巨震,他想到了二哥冒著生命危險給他拍回的那些“贗品”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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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先更到這兒,上午繼續。看大家留言,還是比較糾結簡桐讓梅軒看身上的畫這事兒了——這事兒有“大坑”,跟大家字面的想象不一樣。大家先表太擔心,后頭會揭開。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