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希一瞬便跑得不見了人影。
陳浩軒眸光沉沉看向陸虞,唇邊有了似譏似誚的笑。?“陸世子這冷厲將軍化為繞指柔的模樣被將士瞧見,怕是士氣都得驚掉三分。耍這種幼稚的計謀,也太過讓陸世子**份了。”
陸虞像是很隨意的示意旁邊的空位,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散發的壓迫氣勢,使陳浩軒瞳孔一縮。眸光又是沉了幾分。
待陳浩軒坐下,陸虞讓人進來撤了菜,又吩咐新上并添筷。只是他手邊的碗碟未讓人動一分。
未得到回應,陳浩軒突然有種自己先前那番話才是幼稚的難堪。唇線抿得筆直。
陸虞給他斟酒,后只顧捏著自己杯子一口抿了,才在陳浩軒帶著不痛快的注視中道:“看來,西北軍營的磨礪還不夠,陳世子這心性還有待打磨。”
“陸虞!別說得你如何老謀深算,你不過是心思藏得比我深一些!西北一事,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私心?!”陳浩軒捏拳,目露血絲。
陸虞依舊是那副眉眼冷凝的模樣,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到他。
他動筷夾菜放進口中細嚼慢咽后,才再用帶著倨傲的口吻回道:“私心我從來不否認,就是皇上問起,我亦不怕直說我討厭你在眼前蹦達。”
“只是陳世子有些讓我失望,這西北一事,兩個月該見成效的如今仍是一團亂。我覺得,反倒是我高看你了。你那前去時的躊躇滿志,卻沒換來絲毫好消息傳回。說吧,皇上讓你來向我討教什么。”
字字刺人的話。陳浩軒聽得太陽穴都突突的跳,拳頭上青筋猙獰的凸起。可他確是如他所言,束手無策!
可他并不是不敢承認自已是輸人一籌的懦夫!
陳浩軒思緒一輪變化,最后不得不努力冷靜下來,壓制著怒意語氣也變得平和了些。
“末將請教陸小將軍,如何制內而不引起抵抗之心!所謂一棍一個棗已經試驗數次,連以暴制暴。情理相勸都是效果甚微!”
陸虞聽著唇角勾了勾,目光凌厲。
陳浩軒接觸到那眸光時,頓時脊背生寒。
那是濃烈的殺氣!
“你最大的誤區便是總想以德服人。收復舊部。軍營是什么地方,軍法是設來何用?!要讓那群在死人堆爬出來的將領服氣,就要比他們戾氣更重!”
“德,在殘忍的戰場中不起作用。他們不服。你便打到他們服。再反抗者革職。有異心者自會借此生事,剿了殺之示眾,罪名禍亂軍心!軍營中最不缺從死人堆爬出來的將領,缺的是對自己的忠誠。”
“先分化一批,后面定會有第二批,第三批,同樣處置。同時招納新兵,訓練得當。平時更可利用剿匪實練,何愁卻乏戰斗力?!兵不貴多。在于精!毒瘤只能割肉剃之,否則便極易潰爛復發。只要你能滲透,你現在這暫時的職銜便能變成正規的西北軍營將領。”
陳浩軒態度轉換,陸虞也收了輕慢的神色,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經驗之談告之。
兵權要穩,在將士對國家忠誠之余,還要發展對自己忠誠的部下。而軍中的人都是血性及重,也容易煽動,逼著他們在忠誠自己的信仰上站隊最為重要。
一但這群將領認定了自己忠誠所在,便極好把控了。
很簡單粗暴的辦法,也是現在沒有外敵,自己又不能借立軍功最適合的辦法。
陳浩軒聽得一凜,看向陸虞的目光含了幾分復雜。
“覺得我冷血?想要兵權穩固,手上沒點人命成不了事。”陸虞再將自己手旁的酒喝光,倒扣了杯子。“沒有雷霆手段,今兒在你面前侃侃而談的不會是我。”
護國公府收那最后十萬兵權時又縫戰亂,比他現在所說的可殘酷慘烈多了。
陳浩軒聞言目中光芒跳動了半會,正欲道謝。
陸虞已然站起了身,整了整袍擺道:“你那在安定侯府繞的人,這回本世子發一次善心,只是丟得遠遠的。再有下次,你這吩咐行事的主子也得掂量掂量了。”
“嗤,陸虞,你就不怕她知曉身邊被安插了眼線的事?!她骨子里那么高傲的一個人,真會對你沒有芥蒂?!”
被赤裸裸的威脅,使陳浩軒壓下去的火氣騰的又燃燒起來。
陸虞步子一頓,方才身上剛隱去的殺意也瞬間迸發。
屋內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然,不過兩息,陸虞身上的戾氣便又再度斂起,抬步出了門。
在房門被關上前,陳浩軒聽到了淡然的三個字。
你隨意。
我隨意?!
陳浩軒臉色一白,心底不甘的憤怒像洪水般決堤。
我隨意?!!
陸虞,你就那么有自信!
自信到不怕樂希知道事實真相?!
憑什么?
就憑你對她父親的解圍之恩嗎?!
陳浩軒一雙虎目大睜,內中血絲遍布。
心中對自己曾經的優柔寡斷恨極了。
他不該有顧忌的!
遲疑一步,換來的是再無瓜葛!
陳浩軒不甘的想著,臉色越發的蒼白。最后又頹然的后退了幾步,跌坐到羅漢床上,對著面前斟滿酒的杯子發呆良久。
回到包廂的樂希,在門口定了會神才推門入內。
齊雪馨正小口小口的喝著湯,一瞧見她紅暈還未散去的俏臉,唇邊還有著些許油光。眼中挪揄的神色是如何也掩蓋不住。
樂希當做不見,很自然的落坐,抓起筷子便開吃。
可她不知自己這更顯得欲蓋彌彰,齊雪馨樂得差點把湯喝到了鼻子里去,而此又引起了兩人新一輪的互掐。屋內的笑鬧追嬉聲直到樂煜敲門才算了。
趕回侯府,樂希直接去了飛云閣。
不曾想,二三房的眾姐妹已經坐在廳中,只是都露著古怪的表情。
樂希疑惑的開了口:“不會是我來遲了吧。”
樂馨站了起來,走到樂希身邊拉上她的手。
這動作時,她還怯怯小心翼翼觀察著樂希的神色,像是怕她會甩開自己一般。
樂希只是暗中挑了挑眉,面上神色不變,靜待她下文。
只聽樂馨附在她耳邊悄聲道:“三妹妹,夫子派人來取走了當日給的拜師禮,換了個銀簪子。而且,夫子說我們結課了,往后都不再來了。”
聞言,樂希詫異得連嘴都微微張開,視線落在樂馨的發髻上,再掃過屋中眾人。上方確都簪了支荷花紋的銀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