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抬起頭來, 看向陸淮, 他聲音關(guān)切。
但這里燥熱,卻又燈光昏暗, 她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陸淮松開了手,扶她起身。
葉楚借著陸淮的力,直起身來,坐得稍微靠近了他一點。
陸淮依舊護住葉楚, 不想讓周圍的人接觸到她的身體。
兩人同時看回擂臺, 比賽仍在繼續(xù)。瘦猴招招狠厲, 步步緊逼,但是秦驍應(yīng)付自如。
比起第一場, 瘦猴的攻擊更為迅猛了, 絲毫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陸淮和葉楚都明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瘦猴絕對不可能恢復(fù)得這樣快。
那么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了……
陸淮貼緊葉楚的耳朵,說:“換人了。”
葉楚也是這個想法。
比賽進行到了極為關(guān)鍵的時刻, 底下的觀眾都沒有看到,就連擂臺上的秦驍也不知道。
瘦猴的鞋子前端隱藏著極為鋒利的刀片。但在先前攻擊的時候, 不想讓旁人看出端倪,他沒有使出這招。
趁著兩人打到了護欄附近時,瘦猴鞋子一伸, 刀片劃向秦驍?shù)哪_。
秦驍往后一仰,身體翻出了擂臺外,但是, 他的手抓緊了護欄。
如果翻出了擂臺,落在了地面上,就算失敗。
瘦猴手中的刀片狠狠往秦驍?shù)氖稚显ィ?
秦驍被迫松開了手,整個人落在了地上。沒有人注意到他手上的一道傷口,鮮血已經(jīng)流了出來。
第二場比賽分出了勝負(fù),瘦猴勝。
第三場比賽將在十五分鐘后開始。
這一局會定下兩人的輸贏。
在秦驍?shù)牡谝粓霰荣愰_始前,葉楚和陸淮都瞧見,瘦猴旁邊站著一個人,兩人看上去是認(rèn)識的。
事關(guān)秦驍,葉楚和陸淮會對這場比賽格外關(guān)注,秦驍?shù)膶κ肿匀灰苍谒麄兊年P(guān)注范圍內(nèi)。
現(xiàn)在,第二場比賽結(jié)束,瘦猴贏了,他仍然回到了那個男人旁邊。
后來那個男人在瘦猴耳邊似講了什么,瘦猴的表情放松了些。之后,瘦猴就跟著那男人離開了。
葉楚看了陸淮一眼,這兩人確實有問題。
這時,陸淮偏頭,也看了過來,兩人視線相接。
他們極有默契,瞬間讀懂了彼此的意思。
跟上去看個究竟。
陸淮先站起身,不急不緩地往外走去。
為了避免旁人察覺到他和葉楚一塊出去,葉楚等一會兒再離開這里。
陸淮穿過大廳,然后,他的視線狀似不經(jīng)意地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個人面容十分平凡,手里拿著一些銀錢,看上去就是一個極為普通的賭徒。
這人是陸淮的手下,他與其他手下都偽裝成賭徒的模樣,分散在大廳里,隨時注意比武場內(nèi)的動靜。
若陸淮有什么指令,他們會立即去做。
此時,陸淮和葉楚要去跟蹤瘦猴他們,手下必須更加關(guān)注場內(nèi)的情形。
陸淮經(jīng)過手下的身邊,淡淡地說了一句。
“繼續(xù)盯著。”
聲音極輕,僅容這個手下聽見。
手下會意,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投入到賭博中。
陸淮走出比武場,寒冷的風(fēng)吹了過來,涼意襲了上來。
他在不遠(yuǎn)處站著,靜靜等著葉楚。
葉楚在陸淮離開后,過了一會兒,也站起身來。
權(quán)貴們看得興起,賭徒們賭得眼紅,沒人會注意到偌大的大廳,離開了兩個人。
葉楚走出比武場時,陸淮似有所感,他恰巧轉(zhuǎn)過頭。
兩人對視了一眼。
葉楚快步走了上去。
離開那個壓抑的比武場,那些嘈雜的聲音,都變得遙遠(yuǎn)了起來。
陸淮微抬下巴,示意葉楚往前看去,瘦猴和那個男人正在前面走著。
兩人默不作聲,徑直跟了上去。
為了避免被這兩人察覺到,陸淮和葉楚沒有跟得很緊,離瘦猴他們有一段距離。
距離不近,但能把前面的情形看得分明。
比武場外是一條寂靜的小路,兩旁有著高大的樹木,月光落了下來,地面上映著深深淺淺的陰影。
陸淮和葉楚行走的時候,腳步極輕,幾乎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響。
他們都曉得在跟蹤的時侯,如何不被人發(fā)現(xiàn)蹤跡。
因此,兩人隱藏得極好,瘦猴他們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
瘦猴和那個男人極為警惕,他們一面走,一面會回頭,看看后面有沒有可疑的人在跟蹤他們。
許是時間緊迫,離第三場比賽僅有十五分鐘了,他們加快了腳步,大步往前走去。
他們拐了幾個彎,在一個房間前,止住了腳步。
然后,他們走進了房間。
房間的門微敞著,葉楚和陸淮對視了一眼,這里是鴻門提供的一個休息場地,給那些比武的人所留的。
看上去倒是普通得很。
這時,陸淮瞥了葉楚一眼:“我先進去看看情況。”
不曉得里頭是什么情況,為了葉楚的安危,陸淮自然要先進去打探一下。
葉楚曉得陸淮的意思,他是在為自己考慮。
她眉頭隱隱皺起,陸淮的身手極好,自然不會出事。
更何況,兩人一起進去,目標(biāo)太大,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葉楚抬眼看向陸淮:“五分鐘后,我會跟著進去。”
她的聲音很關(guān)切:“你一定要小心。”
陸淮自然懂得她的擔(dān)憂,他不會讓自己受傷的。
陸淮進去后,葉楚在外面候著,她一直沒有聽到里面的動靜,稍稍安心了一點。
五分鐘時間到了,葉楚抬腳走進了房間。
推開房門,空氣有些悶熱,不似外頭那般寒冷。
葉楚抬眼看去,屋子比較大,擺設(shè)極其簡陋,里面只放了一把把長椅,其他什么都沒有。
屋子里擠滿了人,這些人都是參加黑市比武的選手們,大部分都在休息,準(zhǔn)備迎接接下來的比賽。
葉楚四下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高大的人看向了自己。
是陸淮。
一直揪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為了避免被旁人發(fā)現(xiàn),陸淮并沒有向葉楚走過來,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看了葉楚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葉楚也裝作一副與陸淮不相識的樣子。
陸淮緩緩走著,看上去似乎在找坐下來的地方。因為這里的人極多,大部分位置上都有人了。
若想坐下來休息,確實需要找尋一番。
因此,這個舉動尋常極了,看上去并不奇怪。
陸淮的眼睛往四周看去,迅速掃過每一個人。
隨即,陸淮的視線落在了某處。
在房間的角落里,有幾個人看上去比較眼熟,正是方才他們跟蹤的瘦猴和他的教練。
不過,這兩人身旁還站著一個男人。
陸淮若無其事地在他們不遠(yuǎn)處坐下,他瞥了葉楚一眼。
葉楚跟著坐了下來。
看見葉楚沒有遇到什么事,陸淮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瘦猴他們身上。
瘦猴身后的男人身材矮小,下巴上有黑色的大胡子,蓋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令人有些看不分明。
這男人看見瘦猴和教練,似乎有些激動,他做了一個動作。
陸淮的眼眸一緊,這個動作有些熟悉。
方才瘦猴與秦驍進行第一場比賽前,瘦猴有些興奮,似乎覺得自己贏定了,他與教練說話的時候,也做了一個相同的動作。
動作及其輕微,不易被人察覺,但是陸淮看過,便記住了。
一個人即便再偽裝自己,但一直以來的動作是很難改變的。
不經(jīng)意間,就會做出相同的動作。
陸淮心下已經(jīng)了然了幾分,他又看了過去。
那個男人的動作幅度有些大,似乎牽扯到了他的傷口。
他一下子捂住了腰,表情有些痛苦,另一只手一直放在背上。
身材矮小、背部受傷、動作相同、刻意隱藏面容……
一個個細(xì)節(jié)串在一起,再前后聯(lián)系一下。
有些東西已經(jīng)浮出水面。
這個大胡子男人就是第一場比賽時,輸給秦驍?shù)氖莺铩?
陸淮和葉楚的猜測沒有錯。
第一場比賽的瘦猴,與第二場比賽的瘦猴,根本是兩個人。
他們是雙胞胎。
陸淮的眉頭微皺,第一場比賽瘦猴受傷后,不能再上場。因此,就換了瘦猴的雙胞胎兄弟,與秦驍對打。
而這個教練就是在背后,操縱這一切的人。
陸淮看了葉楚一眼,葉楚微微點頭。
她也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了。
然后,陸淮看了一眼門口。
兩人極有默契,葉楚站起身,慢慢往門口走去。
過幾分鐘后,陸淮也離開了這個房間。
這一切沒有被瘦猴他們察覺到,陸淮和葉楚已經(jīng)離開了。
方才那個房間的氣氛有些壓抑,走出來后,冰冷的空氣涌了過來,令人清醒了很多。
兩人一邊往回走,一邊輕聲講話。
陸淮說:“要在比賽開始前,讓大家知道此事。”
葉楚點頭,方才她已經(jīng)看見沈九到比武場了。這件事,陸淮并不能出面,只能讓沈九幫忙了。
陸淮和葉楚回到比武場后,坐到位置上。
陸淮讓手下把此事告訴沈九,讓沈九把真正的瘦猴抓過來,揭露這件事。
沈九聽了后,冷哼了一聲。他沒料到黑市比武上還有人在做這種事,他絕不能容忍。
第三輪比賽即將開始,瘦猴和秦驍已經(jīng)站在臺上了,臺下的那些觀眾都情緒高漲。
前兩場對打太過精彩,他們迫不及待想知道獲勝的人是誰了。
裁判準(zhǔn)備敲鑼,宣布比賽開始。他正轉(zhuǎn)身去拿鼓錘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鼓錘不見了。
這時,洪亮的敲鑼聲猛地響了起來,一陣又一陣,在比武場里回蕩。
大家都愣住了,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裁判也呆在了原地。
鴻門的人為了維持比武場的秩序,分散在場內(nèi)。此時,看到有人擾亂,都圍了過來。
鴻門的人眼神兇狠,紛紛拿起腰間的槍,齊齊對準(zhǔn)了敲鑼的那個人。
這時,沈九站起身來,他鳳眸一瞇,懶懶地說了一句:“慢著。”
他看著敲鑼的人,給了一個贊許的眼神:“曹安,做得好。”
正是沈九授意曹安,特地在比賽前敲鑼,中止了這個比賽。
沈九有恃無恐,眾目睽睽之下,喬六不敢動他。
此時的比武場內(nèi)寂靜萬分,沈九的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落在了每個人的耳里。
鴻門的人看見講話的人是清會的沈九爺,他們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都看向了喬云笙。
喬云笙心里怒火上涌,沈九來到比武場,果然是要來搗亂的。他倒要看看沈九要干什么。
喬云笙諷刺地說:“沈九,你這樣做違反了規(guī)矩。”
“若你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今日你別想走出這里。”
他在威脅沈九,平白無故中止了比賽,他不會饒了沈九。
沈九漫不經(jīng)心地說:“有人在比武時弄虛作假,我中止比賽,就是怕某些人吃了啞巴虧也不知道。”
沈九偏頭,說了一句:“曹安,把人帶上來。”
曹安把一個人狠狠地推到比武場中間。
眾人仔細(xì)一看,這人不就是要參加比賽的瘦猴嗎?
可是,他分明在擂臺上,正要進行比賽。為什么臺下也站著一個瘦猴?
兩個瘦猴,一個臺上,一個臺下。
長相完全一樣。
沈九再次開口:“方才瘦猴第一場比賽受傷了,但是他第二場比賽的時候,看上去竟然比之前更為矯捷。”
“那時我就有些懷疑了,我派人跟了過去,才發(fā)現(xiàn)瘦猴有個雙胞胎兄弟,在第二場比賽時頂替了瘦猴上場。”
話音剛落,全場嘩然,他們有些震驚,沒有料到瘦猴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喬云笙眼神一暗:“沈九,你管得倒挺寬。”
沈九滿不在乎:“黑市比武本就極其殘酷,若還有人想渾水摸魚,對所有人都不公平。”
那些參賽者們都義憤填膺,他們辛苦在上面與人廝殺,甚至連性命都可能會丟了。
大家都拿命來打斗,結(jié)果瘦猴居然蒙騙大家,真是居心叵測。
不行,不能讓這個騙子好過。
選手們憤怒極了,大聲喊:“不公平!不公平!”
“懲治瘦猴,取消他的比賽資格!”
“……”
瘦猴和他的雙胞胎兄弟臉色鐵青,完全沒料到會有人揭穿他們,但沈九是清會的頭目,他們不敢說半分不是。
沈九得意地看著喬云笙,這下看你怎么收場。
喬云笙的眼底閃過一絲狠色,該死的沈九,居然在這個關(guān)頭壞他的事情。
他站在樓上,掃了比武場一圈,參賽者們都情緒激動,似乎不懲治瘦猴,大家就會一直這樣鬧下去。
喬云笙有些煩躁,冷冷說了一句:“瘦猴違反規(guī)定,取消他的比賽資格。”
“今日的比賽停止。”
喬云笙這樣說了,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瘦猴被拖了下去,等待他的不知道會是什么懲罰。
喬云笙下了樓,離開時又掃了沈九一眼,眼神狠厲。
真是礙事的東西。
沈九才不在乎,看到喬六吃癟的樣子,他十分得意。不過,沈九心里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依著喬六的性子,應(yīng)該會用強硬的手段壓下此事,沒道理這么快就屈服了。
沈九挑了挑眉,這事有點古怪。
覺得喬六態(tài)度奇怪的,還有陸淮和葉楚。
兩人對視了一眼,發(fā)現(xiàn)先前那個教練偷偷離開了。趁著人群散場,比武場內(nèi)極亂的時候,他們跟了過去。
到了外面后,教練并沒有朝著大門走。
他本應(yīng)該像其他人一樣離開這里,看了看身后,沒人注意到這邊,他立即腳步一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陸淮和葉楚悄悄跟了上去。
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這個男人進了院子的另一幢小樓。
不一會兒,有個人從另一頭走來,步履匆忙,也進了這幢小樓。
那個人竟然是喬云笙。
陸淮和葉楚忙跟過去,看見敞開的窗戶里,喬云笙坐著,那個教練有些畏懼地站著。
他們停在了那扇窗子旁邊,遮掩了身形,恰巧能聽到喬云笙和那人的對話。
那人的聲音微微顫抖:“六爺,是屬下辦事不力。”
“其他的雙胞胎……”
那個人還沒有說完,就立即被喬云笙打斷。
喬云笙慢斯條理地抬了下手:“等等。”
他扭頭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寂靜深沉,院子空空蕩蕩。
但是,喬云笙就是有一種預(yù)感,仿佛那里有些什么。
喬云笙忽然站起身來,朝著那扇窗子走了過去。
陸淮聽見了動靜,他知道這邊是墻角,只要翻身過去,就能藏到另一面墻壁后面。
他想帶著葉楚一同過去,卻又怕自己動作太親近。
陸淮略加思索,他馬上用手捂緊了葉楚的嘴唇,她的心一緊。
下一秒,陸淮抱住葉楚,兩個人的身體緊靠在一起,貼著墻壁一同翻了過去。
這時,喬云笙正好從窗子里探出頭來,往外看去。
喬云笙在這頭,陸淮和葉楚在那頭。
他們之間僅僅隔著一道墻壁,喬云笙朝著陸淮和葉楚的方向看去,那邊是空蕩的道路,什么都沒有。
另一側(cè)的墻壁上,靠著兩個人。
陸淮抱緊了葉楚,他的身體緊緊靠著她的身體,兩個人藏在這里。
陸淮貼在葉楚的身后,微微低頭,她的發(fā)間傳來了清香,一陣一陣撲進他的鼻子。
他的右手捂緊了她的嘴唇,手心之下是柔軟異常的觸感。
哪怕葉楚輕輕一動,陸淮的身體都能感覺到。
陸淮的左手垂在身側(cè),稍稍一動,便靠近了葉楚的手。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上輕輕點著,在寂靜的夜里,他溫?zé)岬氖种嘎湓谒涞氖直成稀?
葉楚察覺到了陸淮的動作并非毫無章法,而是有規(guī)律的。
他在用摩斯密碼告訴她一句話。
抱歉。
作者有話要說: 喬六和摩斯密碼又一次做了神助攻。
加更來了,作者休息一下手,明天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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