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清晨難得露出了一點好天氣的樣子,厚重的云層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幾縷久違的陽光順著那個撕裂的口子灑了出來。
李初九心情頗為舒暢,他一路上走得頭搖屁股甩,腳下像踩了彈簧一樣一步比一步蹦跶的高,嘴里哼的是他在國外讀書時聽的什么D大調(diào)G小調(diào),只有在李初九覺得心情最好的時候,他才會將這些腦海里的小調(diào)大調(diào)翻出來哼上一哼。如今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見到蓋盞,這心情是絕佳的不錯,所以這嘴里的調(diào)子也哼的帶了點陰陽怪氣的味道。
跟在李初九身后的那支衛(wèi)隊就沒他那般好心情了,自領(lǐng)了這個憋氣的任務(wù)之后,眾人都在心里咒罵了一番,罵了李初九又罵顧軍長,等依次都罵了一遍之后他們還是硬著頭皮隨著李初九上了路。
眼見距離麻風(fēng)園越來越近了,方副官和吳醫(yī)生就開始在后面使眼色了,他們一直在心里拿捏著準(zhǔn)確的時機,隨時準(zhǔn)備手起刀落結(jié)果了身前那個天真無邪的身影。
方副官在李初九身后朝吳醫(yī)生努了努嘴小聲嘀咕道:“等他進去出來后,我們……”方副官將舌頭伸出一半朝吳醫(yī)生示意了一下,吳醫(yī)生心領(lǐng)神會對著方副官比了個較為時髦的“OK”手勢,兩人這自認(rèn)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舉動卻被李初九身邊的小鬼看在眼里。
小鬼抱著雙手憤恨的轉(zhuǎn)了身,對著一旁笑得跟朵月季花一樣的李初九道:“嘿!我說李大爺你別高興的太早,你真當(dāng)那個什么軍長給你派的這隊人是保護你的?他們正在你身后籌備何時瓦解你的性命呢!”
李初九聽了小鬼的話將這甩天甩地的動作幅度收斂了一點,用耳語般的口氣對小鬼道:“到時候我見機行事就是!”小鬼冷眼朝李初九看去嘴里嘀咕道:“等你見機行事?到時候只怕還得我出手!”
李初九不是不知道身后這群人的異心,就是因為知道他才要在這些人面前裝的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讓他們對自己放松戒備。這麻風(fēng)園自己當(dāng)然害怕,小師父到底在不在這園中他不確定小鬼也不確定,可就因為小鬼說那園子里有小師父的氣息,他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膽子大了起來。
小師父為了他能孤身一人到危機四伏的基地里去救他,那他同樣也敢到麻風(fēng)園里去把小師父找回來。至于身后這群麻煩李初九心里倒真的沒譜,自從小鬼將顧軍長對方副官和吳醫(yī)生的一番話同他說過之后,他忽然有些失落,他萬沒想到顧軍長竟然也能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他原本以為……罷了,也只是原本以為而已。
但不管怎么說,李初九隱隱覺得好像所有的問題等找到小師父之后就都會迎刃而解。于是李初九加快了步伐走得更快了。他身后的方副官和吳醫(yī)生就頗為不快了,他們看著身前越走越快的李初九,兩人臉上有了幾分顏色,彼此對望一眼之后他們集體同身后的衛(wèi)隊放慢了腳步。
但不管怎樣放慢腳步,不久后李初九還是帶著身后一群心不甘情不愿的人,看到了沐浴在荒野清冷氣息之上的麻風(fēng)園。
因為懼怕這地方所以方副官和吳醫(yī)生以及身后十幾人的衛(wèi)隊在看見麻風(fēng)園的那一刻都停住了腳步。李初九輕嘆口氣轉(zhuǎn)頭對他們道:“你們就站在這里等我吧。”說完朝遠處的麻風(fēng)園看了一眼便大踏步的走了過去。
方副官雙手叉腰看著李初九的身影在眼前越走越遠,對身邊的吳醫(yī)生道:“那小子如果真的從里面帶出什么人,我們是就地槍決還是走個過場再槍決?”吳醫(yī)生打了個哈欠對方副官道:“隨便吧,早點收拾了好回營休息。”
李初九望著那座建筑結(jié)構(gòu)復(fù)雜的麻風(fēng)園,忽然看出了幾分滄桑的感覺,他對小鬼道:“你先去給我探探,有什么情況就快些來告訴我!”小鬼點點頭飛一般的去了。李初九也不耽擱,快走朝著麻風(fēng)園走,不多時就在空氣中聞到一股子攙著血腥氣,他鼻頭不舒服,又朝前走了幾步看見了昨夜慘死士兵的尸體。
那些士兵身上都被打得稀爛,而臉上又像被什么東西撕咬過一樣,破破爛爛的皮肉翻了出來。李初九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覺情況不妙,抬頭朝四周搜尋小鬼的身影,久不見小鬼的身影,他心里越發(fā)不是滋味,開始朝著麻風(fēng)園里猛沖,一邊沖一邊在心里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等李初九沖進麻風(fēng)園就差點踩到園子口一具更爛的尸體身上,他看著那尸體血肉模糊的頭臉,望著地上紅白相間的汁液他干嘔了幾聲,又朝園子的更深處扎了進去。
李初九一鼓作氣跑到了那幾排平房前,他轉(zhuǎn)頭四處張望,壓低了聲音喊了句:“小鬼!”見沒有回應(yīng),李初九放開嗓子又喊了句:“蓋盞!”這一嗓子在空寂的平房前傳了開去傳回一聲怪腔怪調(diào)的回音,李初九被自己這一嗓子吼出的回音嚇了一跳。
他咽咽口水,覺得這地方著實奇怪的很,園子外面那些尸體明明就顯示了昨夜有場惡斗,可這里面又是個沒人的樣子呢?難不成小師父昨夜被曹修鶴抓走了亦或是小師父已經(jīng)從這里逃走了?
李初九越想越亂,正要張嘴再喊兩句,忽聽得小鬼一聲尖叫:“嘿!臭不要臉的東西!你再揪我的辮子試試!”李初九抬頭一看,著實吃了一驚。
打架這種喜聞樂見的事都見得不少,群毆單挑形式多種多樣,戰(zhàn)況也是各有千秋,但打架的招式套路都大同小異,可……李初九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小鬼在半空和兩個鬼影揪扯在一起,原來這鬼打架無非也是這幾招。
小鬼率先沖進了麻風(fēng)園,飛了沒多久就遇到了縮頭縮腦的老鬼。
老鬼和小萬不久前遠遠看見了李初九一行人的蹤跡,只當(dāng)曹修鶴是去而復(fù)返,兩只鬼都著了急。他們一合計,老鬼一拍胸膛下了決心,預(yù)備附身到小安身上,帶著蓋盞轉(zhuǎn)移到廚房一個菜窖里躲上一躲,等曹修鶴一行人撤了在做打算。
老鬼許久未做附身這種事,所以在行動上稍顯吃力,尤其小安還是個身強力壯神堅毅志的青年,這附身難度可想而知,但眼見李初九一行人越走越近,老鬼下了狠心,本著損了幾年鬼壽的代價,趁小安分神的時候上了身。
被老鬼附身的小安隨即就顯出一副老鬼的模樣來,兩條眉毛在臉上急得翻飛,拉著爺爺語無倫次的就要讓他跟自己一起去菜窖。爺爺年老耳朵又不好使被附身的小安一咋呼,險些就要失了聰,又聽小安咋咋呼呼的直嚷著要背蓋盞去菜窖,爺爺心里犯疑,這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去菜窖?小安怎得也說胡話了,當(dāng)即便對著正在搬弄蓋盞的小安出手阻攔了。
有了爺爺?shù)淖钃线@下更是亂上加亂,如此情形小萬也狠了心一拍大腿上了爺爺?shù)纳恚駹顩r也松散的很,小萬這頭一次附身是出奇的順利。
等附身的小安和附身的爺爺對視一眼之后,兩人都有了動作,都伸著手要去將床上昏迷的蓋盞轉(zhuǎn)移到菜窖去。這一番搬挪動作,吃虧于爺爺?shù)耐饶_不便。后來這種不便發(fā)展成一種累贅,被附身的小安尖著嗓子對被附身的爺爺?shù)溃骸昂伲∥艺f你手邊上有個拐杖,能不能一邊去!”
因為小萬對爺爺?shù)墓照群懿涣?xí)慣,所以這搬移蓋盞的過程就變成出奇的坎坷。附在小安身上的老鬼覺得自己的脊梁骨(當(dāng)然,那是小安的脊梁骨),就快要被蓋盞和爺爺給壓垮了。蓋盞的房間距離廚房很近,可短短的幾步路讓老鬼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他一邊走一邊罵:“我說!你能不能扶著墻自己走,我的胳膊都要被你拽折嘍!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去拽!我天!那你也不能拽頭發(fā)呀!你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