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盞跪在大殿的老君像前做功課,卻聽的山門之下傳來吵雜的人聲,他也不甚注意,只當是村子裡的人從山門之下路過。又靜下心來頌了一會經文,直到李初九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在外喊道:“小師父……快……快出來……!”
一聽李初九這個語調,蓋盞便沒好氣的想這李初九是不是又買什麼東西回來了?如果是他又買什麼東西要我去幫他搬,那我就揍死他。結果蓋盞還沒跨出道觀門口,便被一羣從外面涌進來的人給擠了回去。
這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裡都帶著香燭燈油一類的物件,一股腦的就往道觀裡衝。等進了大殿,對著蓋盞做了做福,道了一句“無量壽佛”,而後就依次到太上老君的神像前,跪拜焚香,接著便有人往功德箱裡投錢,隨後便往後殿走去向各個偏殿跪拜。一時之間這原本寂靜的三清聖觀竟然出現了幾分人聲鼎沸,香火旺盛的景象。
蓋盞目瞪口呆的望著這羣突然涌來的香客,這三清聖觀在這永慶鎮上存在了百年,以前倒是香火鼎盛,可自師父那輩起這香火就不甚興旺,等傳到蓋盞手裡,基本就沒有人記得這鎮子郊外還有個三清聖觀。如今是吹了什麼風,從哪裡刮來這羣興致高昂的香客。
直到這李初九擦著額頭上的汗珠,雙手叉腰氣喘吁吁的對蓋盞道:“怎麼樣……滿意不……?”蓋盞瞪著一雙眼睛直愣愣看著李初九道:“滿意什麼?”李初九隨即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指著面前人來人往的大殿道:“這些香客啊!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好不容易……給你從……鎮上拉來的。”蓋盞一聽頗覺好奇:“這十幾年來,都沒什麼人記得我這道觀,你是怎麼拉來的人?”李初九得意的昂著頭,笑而不語。
蓋盞心知這李初九指不定作了什麼妖,正要義正言辭的教育他一番。忽見一位香客捧著籤子就朝自己走來,正是一副要解籤的模樣。蓋盞從師父手上學藝這麼多年,從來只見師父幫人解籤,從來沒人找自己解籤,如今破天荒有人找自己解籤,當即便受寵若驚的將那人領到大殿裡虛設許久的解籤桌前,聚精會神的幫那香客解籤去了。
李初九朝大殿裡深深呼吸,聞到一股比以前更爲強烈的香火味,看著大殿裡徐徐升起的縷縷青煙,心裡油然而生一種虛榮感,似下定決心一般自言自語道:“那就從這個道觀開始吧。”
蓋盞的解籤桌後面排起了幾人的小隊,他一邊幫香客解籤,一邊暗自慶幸,幸好這些年自己每日都要做足功課,否則像今天這般狀況還不得手忙腳亂,破綻百出。他正說的頭頭是道,忽然一旁的李初九領著一個年紀稍長的老者走到桌前道:“小師父,你的那些個黃符在哪裡?這位老人家想要買一張。”蓋盞微感詫異,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張道:“不用買,不用買,我送予老人家便是。”那老者滿臉激動道:“不可,不可。”說完也不顧蓋盞推辭,硬往他手裡塞了幾塊錢,周圍的香客見了,也紛紛上前說要買張黃符辟邪。
一來二去,蓋盞所剩的黃符皆是一空。李初九在一旁高聲安撫那些未拿到黃符的香客道:“大家別急,明天再來,我們小師父畫的符可靈著呢,那從宋家別墅裡活著走出來的人,身上戴的就是咱家小師父親手畫的符!”
此言一出,聚在解籤桌前的人都爆發出一陣驚呼,接著在人羣裡有人大聲說道:“沒錯,沒錯就是那個小師父,我還見過他從宋家別墅出來呢。”蓋盞往人羣中一看,見一個衣著普通的瘦高男子指著蓋盞眉飛色舞的吐沫星子飛濺。這下桌前的人情緒越發激動,大家紛紛嚷著要求一道小師父的黃符回家辟邪。
蓋盞從未見過這種大場面,坐在桌前對著這些亢奮的羣衆不斷重複道:“沒了,沒了,真沒了。”李初九上前一步高聲道:“這黃符靈驗的緊,每天可是限量發售,沒拿到的香友們明天可得趕早啊。”接著李初九又一頭扎進人羣之中,左一言右一句的打發那些失落的香客。
就這樣蓋盞和李初九一直忙到日落西山,這一羣一羣趕來的香客纔算漸漸散了。李初九在伙房裡拿了幾個冷饅頭狼吞虎嚥的埋頭狂啃,蓋盞忙了一天非但不餓情緒到挺高漲,在道觀裡走來穿去,不是掃地就是收拾供桌,忙的歡天喜地。直到天色越來越暗,李初九打開了道觀所有電燈後,在後院鬼叫著問道:“小師父,現在幾點了!嘿,沒個表真不方便!”喊了半天沒見迴應,這才轉身回到大殿,見蓋盞一個人呆呆坐在道觀的門檻之上發愣。
李初九鮮少見他這副樣子,也坐到他邊上,輕聲問:“小師父,你這是怎麼了?”蓋盞悠悠的長嘆了一口氣,覺得腸中充滿了百轉千回的惆悵,想到自己已逝的師父,想到道觀以前的光景,再回想今天的情形,心中五味雜陳。李初九看蓋盞這副樣子只道他是累狠了,想必這小師父是沒什麼精力去做晚飯了,看來還得回伙房再吃兩個冷饅頭。李初九正要離去,蓋盞纔開口問道:“你今天是怎麼把這些人拉到觀裡的?”
李初九一聽一拍大腿道:“說起這事,我還想問問小師父,那宋家的別墅到底怎麼回事?我剛到鎮上就聽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說宋家別墅鬧鬼的事,好像巡捕房把宋家別墅方圓幾公里都給徹底封鎖起來。我去贖鏈子那家店的老闆說,昨夜有人想潛到宋家別墅去偷東西,結果十二點的時候巡捕房的警員聽見別墅內有慘叫聲,壯著膽子衝進去一看就見大門口掛著半具屍體,血肉橫飛,場面相當慘烈!”
蓋盞聽完眉頭緊皺,李初九又接著說道:“我一聽那老闆的描述就知道是一定是有厲**祟,這抓鬼不就是小師父你的強項麼,然後我就把小師父你的大名連同這三清聖觀的大名給鎮上的居民傳頌了一下,結果他們就蜂擁而至了。”蓋盞聽完點了點頭,心不在焉的想起早上那幾只鬼跟他描述的有關宋家別墅地底的事,正自猶豫要不要出手干預干預,但一想到巡捕房的高警長便覺得這件事自己差不上手,可是如果因爲那棟別墅鬧出的人命越來越多可怎麼辦?
正想的入神,李初九突然跳起來扯著蓋盞的一隻袖袍道:“小師父,你快去畫幾張紙符啊,明天如果還沒有的話,估計那羣人得把我們的道觀給拆了。”蓋盞一聽猛地跳起身來往觀裡衝了進去。李初九似又想起什麼一般,在後面又問道:“我說現在幾點了?是不是該吃晚飯了?”蓋盞跑的興高采烈根本沒有回頭,隨口道:“我沒戴錶,你自己去炕桌上看嘛!”李初九一聽捂著自己的肚子長嘆一聲,這小師父一干活就不愛做飯。
蓋盞手握硃砂筆在黃紙上筆走龍蛇,李初九睡眼惺忪的陪著蓋盞畫符。實在瞌睡的緊了,李初九便隨口問道:“小師父你那一頭長髮怎麼剪了?”蓋盞正專心畫符,敷衍的答道:“爲了換口飯吃所以把頭髮剪了。”
李初九打了個哈欠,滿眼淚花的看著蓋盞耳朵上即將痊癒的傷又問:“那你耳朵的傷怎麼回事啊?”蓋盞兩眼緊緊盯著自己桌上的黃符,回答的更加敷衍:“女鬼咬的。”在沒見識過蓋盞抓鬼這門手藝的時候,李初九一直認爲蓋盞口裡的女鬼是他的小相好,可這一旦見識到蓋盞一手不得了的抓鬼技能之後,這小師父口中的女鬼便真是女鬼了。
睡意一時散了一半,李初九將臉湊過去小心翼翼的問道:“什麼女鬼這麼厲害能咬傷小師父你?”蓋盞順口答道:“皇甫老爺家的女鬼。”此話一說出口,李初九便從他坐著的那張凳子上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