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熙熙攘攘,K城新建的西區(qū)火車站的候車大廳里,人頭攢動。和每個周末一樣,往返于各個城市間的出行者都較平日更多。
檢票口前,一對眼眶發(fā)紅的年輕女孩相擁著,已經(jīng)在那里依依不舍地相對流淚了很久。她們身邊不遠(yuǎn)處,四五個打扮類似、眼神不善的男人站在周圍,警惕地看著四周行色匆匆的旅客們。
“小磬,一定要走嗎?……”林笛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難過地拉著妹妹的手,“留在K城又如何呢?我不信她們原氏敢公然對你不利。事情已經(jīng)得到這么多關(guān)注了,他們自顧尚且不暇,絕對不敢對你怎樣的吧……”
林磬搖了搖頭,伸手擦去了姐姐腮邊的淚花:“不是怕他們,而是……我自己不想再看到那個人了。”留在K城的話,那個人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嚴(yán)重的算計和背叛,怎么能心平氣和?而整個原氏憑白折進(jìn)去一個兒子入獄,又怎么會善罷甘休?
而她……真的也不想再面對那個人了,無論是他那冰冷的眸子,還是充滿譏諷和憤怒的表情、每每看到的時候,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陰霾密布,沉郁無望。
“可是你孤身一個女孩子,從小到大也沒有離開過K城,現(xiàn)在到底要到哪里去呢?”林笛又是難過,又是焦心,淚眼迷離地看著妹妹,“留下來吧,有黎奉天在,那個人也不敢來騷擾你的吧。”
林磬看著她,神色有點奇怪。“姐姐……我不能指望他來保護(hù)我吧。”看了看身邊不遠(yuǎn)處幾位黎奉天手下的保鏢,她皺起了眉頭,“姐,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到底怎么樣看他?假如真的被他脅迫的話,你要做好打算。”
林笛怔了一怔。垂下眼簾,她低聲道:“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呢?”
林磬咬了咬牙:“姐姐,只要你想擺脫他,就一定可以。你等我在別的地方站穩(wěn)了腳跟,就把你接過來!我不信他能日日夜夜防備著你,只要你偷偷做好準(zhǔn)備!”
“不不……”林笛搖了搖頭,心里忽然浮起清晰的念頭,不知道為什么,她完全可以斷定,在那個男人主動說厭倦之前,假如她敢真的一走了之,那個人就真的會動用一切力量,把她找出來!到時候……只怕會連累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妹妹。
違心地笑了笑,她悵然地看著妹妹:“他對我……也算不錯,不管怎樣,他也算在這次幫了我們的大忙,不是嗎?”
林磬沉默了。是的,無論是聯(lián)系媒體,還是阻止原家的騷擾,又或者是親自說服那幾個涉案的小混混說出真相,還是親手把固豐市的公安局長送入陷阱,黎奉天的能量都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可是姐姐,你真的要這樣不明不白地,被他強(qiáng)行留在身邊嗎?”她猶豫地道,“我是說真的,只要你想擺脫,我們就一定可以找到辦法。”
林笛淡淡地?fù)u搖頭:“不用了,倒是你自己,一定要保重啊。到底去哪里,接著做什么,你有沒有想清楚?……”
候車大廳里,最后一遍催促的廣播響了起來,檢票口的女乘警也不停地看向她們。林磬拎起了不大的雙肩背包,最后一次抱了抱姐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知道我一向有這方面的能力。至于接下來到底做什么,我也
要想一想。……正好在KJD事務(wù)所做的太累了,或者我想歇一歇。”
紅著眼睛,林笛望著妹妹的身影消失在檢票口,忽然縱聲叫:“小磬,找到落腳的地方,記得給我電話!”
遠(yuǎn)遠(yuǎn)地回頭揮了揮手,林磬頭上的烏黑發(fā)絲被風(fēng)吹得飄動起來,遮住了她微紅的眼睛。跳上即將出發(fā)的列車,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滾滾人流中。
……“走吧,她生存能力很強(qiáng),別為她太擔(dān)心。”林笛的身后,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來,黎奉天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
癡癡地望著早已經(jīng)不見蹤跡的火車去處,林笛默默地轉(zhuǎn)過身,意興闌珊地獨自向車站外走去。黎奉天不即不離地跟著,他們身后,小馬和幾位手下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神情一直很警惕。
最近他們的清海幫,實在是不太平。警察局那邊不滿的情緒一直沒有得到發(fā)泄,暗中受到授意的另兩家小幫派趁機(jī)嘗試上位,已經(jīng)漸漸把爪子伸到了他們清海幫原先的地盤,可是忌諱于警察那邊的明顯偏袒,黎奉天也一直不敢公然發(fā)動強(qiáng)勢的回應(yīng)。
黎奉天最近的行蹤,都一直在小心謹(jǐn)慎。而今天堅持出來送行的舉動,在小馬看來,就是很不明智。--林笛不過是出來送妹妹出行,那里就需要他們的老大寸步不離地保護(hù)和跟隨了呢!
一直到黎奉天和林笛雙雙坐上了來時的汽車,小馬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快步坐上后面的那輛SUV,他自己開著車,帶著兩名兄弟緊緊跟在了前面那輛車的后面。
一路無事,一直到車輛快要行駛上通往郊外別墅的偏僻林蔭大道。相隔十幾米,小馬雙手握著方向盤,忽然在一個岔路口,差點撞上了斜下里猛沖過來的一輛商務(wù)車!
岔路口有點窄,視線并不開闊,原本車輛極少的道路里忽然冒出來這么一輛冒冒失失的車,小馬差一點一頭撞了上去。心里火氣騰地冒上來,他猛然急剎住了車,不快地對著近在咫尺的那輛車的駕駛員怒斥:“眼睛那里去了?有你這樣開車的?……”
話音未落,他的瞳孔已經(jīng)猛然收縮!對面的車窗邊,那幾名滿臉殺氣的精裝男人身上,和他自己一樣,有著明顯不加掩飾的戾氣。電光石火間,就在那群人紛紛狂跳下車的同時,小馬已經(jīng)第一時間從前座的隱藏位置掏出了鐵扳手,對著身后的兄弟狂吼一聲:“有埋伏,抄家伙!”
畢竟K城不是云貴邊遠(yuǎn)地區(qū),槍支還是很少有人敢時刻佩在身上,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黑幫彼此械斗的方式還是不會見到真正的子彈,而是砍刀和各種棍棒軍刺。等小馬的幾名弟兄從驚訝中醒過神來時,那幾名揮舞著砍刀和鐵棒的人已經(jīng)沖到了近前,對著車玻璃就是一通狂砸!……
四五輛同樣的小型商務(wù)車緊接著也從岔路上飛馳而到,跳下來足足幾十名漢子,滿臉戾氣和兇暴地加入了圍毆的戰(zhàn)團(tuán)。小馬一看之下,心中狂怒的同時,也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前面不遠(yuǎn)處,黎奉天和司機(jī)的車也同樣被迫停了下來,有一部分人狂撲了過去,開始瘋狂地砸車!
小馬一眼已經(jīng)認(rèn)出這群人中,起碼有兩家以上的勢力。瘋了,這些家伙想搶地盤,想趁著警察露出偏袒的時機(jī),徹底把清海幫打殘,徹底瓜分了這原本一
家獨大的城黑道啊!
他身后,已經(jīng)有伶俐的小兄弟第一時間打通了電話,附近他們的人肯定會貨損趕來救人,可是目前的形勢……小馬在心里嘆了口氣,臉上冷厲浮起,沖著已經(jīng)破爛的車窗里伸進(jìn)來的第一只手,手疾眼快地用扳手猛砸了下去!
“啊!”一聲慘叫,被打斷了腕骨的那人慌忙后退,慘叫連連。
小馬冷冷地看著越圍越多、瘋狂砸玻璃的那些人,眼睛里充滿了血絲。“兄弟們,堅持住一刻鐘,我們的人就能到。”他厲聲大喝,“明白不!”
“明白!”幾名年輕的弟兄眼睛也都被殺氣和少許的驚恐逼得發(fā)紅,都是歷經(jīng)過不少次腥風(fēng)血雨的人,看到今天的架勢,哪里不知道縮頭就是死,硬拼倒可能是個殘的道理?
“我數(shù)到三,一起開門殺出去,和黎哥那邊會和。那邊只有他和司機(jī),頂不住,懂不懂!”
“聽見了,小馬哥!一起沖!”
小馬死死地盯著黎奉天那邊快要被砸破的車門和車窗,嘶啞了嗓子:“一、二、三!……”
猛地一腳踹開了車門,他狂吼著,揮動鐵扳手,身先士卒地沖了出去。沒走幾步,就陷入了圍毆和不公平的群斗。拳來腳往,血花開始四濺,夾雜著不停有人慘呼的聲音,分不清是黎奉天的手下,還是埋伏者的人。
冷冷地坐在車?yán)铮璺钐禚椧话愕难凵窨粗絹碓讲豢爸刎?fù)的車玻璃。經(jīng)過一定改裝的這輛車耐沖撞能力極強(qiáng),來自外部的沖擊一時半時還不能奈何于他。可是當(dāng)他的目光望向幾十米外的戰(zhàn)團(tuán)時,終于,神色變得陰郁而狂怒。
冷靜地從車廂后座拿出一柄短而尖銳的東西,他對著前座臉色慘白的司機(jī)冷聲道:“等我出去后,他們見到我這個正主出現(xiàn),應(yīng)該不會再對這輛車有興趣。你趁亂開走,抱著壓死人的勁頭,他們就不敢來攔你。”
“老大,你不能下去!”司機(jī)小劉雖然臉色慘白,急了,“小馬哥他們撐著,就是要護(hù)住你,你現(xiàn)在露面,萬一有個閃失,我們這群人怎么辦!”
“小馬他們在那里。”黎奉天簡單地道,沒解釋過多,可是小劉的眼睛卻刷地紅了,聽明白了自家老大的意思。是啊,他們的兄弟就在那里被人圍毆,被人砍得鮮血淋漓!
“那我也不走!”小劉死死咬住牙,“我等你,老大!不回車上,我就不開車!”
“你敢不聽我的話?”黎奉天面色驟冷,瞬間的壓迫感在這小小空間里充斥著,“叫你帶她走,還要我再說一次!”
積威之下,小劉打了個哆嗦,終于紅著眼睛,定了點頭。
“我走了,別怕,你先回去。”黎奉天的手,搭在了車門的把手處,就要下車的瞬間,他忽然回頭,對著臉色慘白、目光迷離的林笛說了一聲。
呆呆地看向了他,林笛沒有回答,不知道是被嚇得無法言語,還是不知道要說什么。
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黎奉天忽然笑了笑:“假如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沒再猶豫,他悄然擰開了車門,就像一只獵豹一樣,迅猛而矯捷地猛然躥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死死帶上了車門,他厲聲對著小劉喝:“還不快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