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賭窩,沒有回房找小桃,而是先去了十七號房。
這個時候阿甘正一個人坐在房間里,斟了酒,卻沒有喝,只是端著杯子,怔怔出神。
他包了姑娘,卻完全沒有耍弄的興趣。一個人在知道自己命將不久的時候,心里面的絕望和恐懼足以掩蓋世界上的任何色彩,看到美麗的姑娘在面前討好諂媚,也只覺得無比厭惡。
他懊悔自己一生奔波,賺了這么多銀子,卻來不及享受一下。自己又沒有子嗣,留下這些銀子又有什么用呢?
早知如此,我就……
他這般想著,忽然猛一捏拳頭,面上浮現(xiàn)猙獰之色。
今天晚上他要去豆?jié){店找李嫂!他要把所有的錢留給她,同時也要做一件平生最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情!
烏木鎮(zhèn)上所有人都不知道阿甘究竟賺了多少銀子,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銀子,即使把棲鳳樓的頭牌小鳳姑娘買下來也綽綽有余了。而在阿甘心中,李嫂的身價顯然比小鳳姑娘還要高得多……
他正出神中,面前冷不丁響起一聲:“甘兄,消息打聽得怎么樣了?”
阿甘一怔,抬頭望著眼前這人,張大了嘴巴,面上突然泛起的神彩足以讓正午的太陽失色。
“楊公子!”阿甘霍地起身,好像看到了世上最漂亮的女人,那熱切的神情簡直想要撲過來。
楊公子連忙后退一步,擺手道:“別過來,我楊浪子只愛女人,不好這一口!”
阿甘這才慢慢坐下,恢復了一些冷靜,問道:“楊公子,你不是去鎮(zhèn)外辦事了嗎?”
“嗯,事情有點麻煩,一時半會兒忙不完??晌乙幌氲礁市帜愕氖虑槠仍诿冀?,就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楊兄……”阿甘聲音哽咽,幾乎流下熱淚。
楊公子在他對面坐下來,自己斟了一杯酒,淺飲一口,道:“甘兄,現(xiàn)在我們來說正事吧。那姓唐的給了你兩天時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嗎?”
“唉,我把祝老爺?shù)牧幃a(chǎn)業(yè)都看了一遍,連一根毛都沒發(fā)現(xiàn)。我懷疑孫不仁根本就沒去三古莊,這小子奸猾得很,說不定半路就開溜了……”
“不。”楊公子放下酒杯,沉聲道,“孫不仁現(xiàn)在就在三古莊。”
阿甘面有疑惑之色,眼巴巴地看過來:“楊兄,你何以如此肯定?”
“因為我回來的時候,順便去三古莊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現(xiàn)后院的花園里有個柴房,孫不仁說不定就在里面。”
“真的?”
“嗯,應該有六成以上的可能。不過憑你甘兄的口才,還怕那姓唐的不聽你的?”
阿甘心事重重地道:“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楊公子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甘兄放心,三古莊守衛(wèi)森嚴,姓唐的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即使他硬上了,也是有去無回?!?
“可是那小子奸猾無比,就怕他……”
“呵呵,像這種自認為太聰明的家伙,往往是死得最快的!”
楊公子安慰了阿甘幾句,轉(zhuǎn)身離開。他聽見門外急促的呼吸聲,小桃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他推開門,便看見小桃泫然欲泣的面孔,心頭不禁泛起一絲暖意。
他預料的一點沒錯。
聰明人唐青拿到孫不仁的下落后,并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賭窩里的魁梧巨人。
為什么要告訴他呢?矮無常唐青雖然稱他為大哥,但兩人相識其實并不久,沒有多深的交情,所以唐青不認為有跟他平分寶藏的必要。
矮無常并不貪心,他只想拿到七曜寶藏中已發(fā)掘出來的一部分,然后馬上遠走高飛。至于用六幅地圖拼出真正的藏寶地點這種事,他沒有任何興趣??梢哉f,他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一個人,知道自己能拿多少,才不會惹來眾怒。
當然,他也不打算一個人貿(mào)然行動。三古莊高手眾多,他還需要找?guī)讉€幫手。最好是剛出道的愣頭青,懷著一腔揚名立萬的熱血、武功又還過得去的那種……
今天秦言沒有出門。
送走固執(zhí)的宮云袖后,按照往常的習慣,他應該去鎮(zhèn)上轉(zhuǎn)轉(zhuǎn),打聽打聽最新的消息,看看自己一手布下的陰謀的進展,或者試試能不能踩中別人的陷阱……但他今天并沒有這個興致。
他叫上小竹和陸瀟湘,跟玉寒煙一起湊足了一桌,關起門來開始打牌。
在自己家里,不必考慮陷阱詭計,不需要跟別人虛與委蛇,想說就說、想笑就笑,無比地自在。
一直玩到了掌燈時分,忽然有客?;镉嬊瞄T,說是外面有個瘸腿老郎中送來了一樣東西。
一聽到古無之的消息,秦言的臉色就沉了下來,接過伙計遞來的長匣子,眼中蒙上了一層陰霾。
待伙計走后,他把匣子放在桌上,緩緩打開,露出里面的一個黃色油紙筒。他拿過紙筒,倒出一看,里面卷藏的赫然正是一幅絹質(zhì)工筆美人圖。
這幅美人圖畫得并不高明,繪畫者的印鑒已模糊不清,看上去毫無引人注目之處,但由此卻足以證明它就是傳說中的漢明妃像。
玉寒煙嘖嘖嘆道:“漢明妃王嬙的艷妃畫像,是真正的無價之寶。如果非要用銀子來衡量,至少也是三十萬兩以上。”
此話一出,陸瀟湘埋頭就湊了過來,小竹的眼睛也為之一亮。
秦言苦笑:“那豈不是比臭名昭著的八臂狂魔的人頭還值錢?古前輩還真是送了我們一份大禮呀!”
古無之平白無故會送來三十萬兩銀子?莫非是覺得秦言和玉寒煙兩個小輩辦事得力,所以特為嘉獎?這種可能性用腳趾頭想一想也覺得荒謬。
但他既然送了這份大禮,卻沒有留下任何交代,究竟是在玩什么啞謎?
玉寒煙凝目注視著這幅艷妃畫像,沉思片刻,搖頭道:“這份大禮不是送給我們的。”
“那是送給誰?”
“送給當今烏木鎮(zhèn)上所有尋找寶藏的人。誰跑到第一個,就能吞下這個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