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沒什么事情,為什么要喝酒呢?”雖然這樣問著,秦言還是跟著她走了出去。
兩個人縱身躍上了屋頂,在青黑色的瓦檐上坐下,眼映著一片彤紅的晚霞,對望一眼,秦言似乎看出了對方眸光中一絲蕭索和落寞的味道。
玉寒煙也不說話,取出兩個白玉小杯,給兩人各自倒上酒,靜靜地端起來,揚起手一飲而盡。
秦言看著她,道:“就為了慶賀我們還能看到今日的晚霞,我陪你干一杯。”說完,舉杯一口喝完。
玉寒煙又倒了一杯,輕輕地嘆息著:“喝酒的感覺果然不錯,難怪連圣賢都貪好此物。”
秦言卻不再飲,把杯子放在瓦面上,問道:“師姐,怎么變得這么感傷了,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玉寒煙反問道:“那你以為,吾家的風格應該是怎樣的呢?”
“你……冷傲剛強,果決勇敢,堅韌不屈,風華絕代,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人物,就算跟本少爺相比也是不遑多讓啊。”
“呵,吾家請你喝酒,可不是來聽你自吹自擂的。”玉寒煙喝完一杯,又倒上了一杯,還將秦言放下來的杯子也倒滿了,“來,就當為了即將到來的離別提前餞行,吾家與你再干一杯。”
秦言接過來一口飲盡,放下杯子,道:“酒不是什么好東西,還是少飲為妙。”
玉寒煙微微瞇起眼睛,星眸中透出幾許迷離之色,醉顏微酡,淺笑的面頰泛出些微的媚意:“不管它是不是好東西,今日若不喝個痛快,以后就再難得有今日這樣的機會嘍!”
她還欲添酒,秦言卻搶先一把將杯子按住:“如果只是要享受這樣一個黃昏,酒這種東西就算多余了。師姐,你要是有什么話,可以慢慢說。如果說不出口,我可以陪你慢慢等,一直等到你說出來為止。”
“呵!你可真是掃興!”玉寒煙嘴角一絲笑意擴散開來,放下酒壇,不顧形象地往后一仰,雙臂抱著后腦勺躺了下來,“以后再難以相見了吧,吾家再說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秦言并沒有陪著她躺下來。他坐在屋脊的另一側,仰起頭來看了看天邊只余下一線紅暈的落日,輕輕嘆道:“不說出來也好。以后就算不能相見,也會在心里記著。等到以后他們都老了,死了,世界屬于我們了,也許還能聚一聚呢。”
“哈哈,看來你比吾家還要悲觀啊。”玉寒煙的嘴唇稍稍翹起,天盡頭一絲殘暉為她俏麗的面容覆上了一層紅暈,微醉的笑顏旎旖如畫。在這蒼涼的暮光之中,她瞇起眼睛,仰面望著天空中漸漸由紅轉暗的云彩,口中低低吟道:“醉眼看花花也醉,緣來緣散緣如水。我們的人生,真如夢幻一般……”
秦言哈哈一笑:“師姐啊,你不就是一場夢幻嗎?‘緲若清靈化夢幻,一劍凌云萬仞峰’!能跟名震天下的玉仙子一起度過一個美妙的黃昏,想想就讓人興奮到不行啊!不過,我們倆相識這么久,我卻從沒看到過你正兒八經舞過劍。聽說你一手‘皇極驚仙劍’耍得不錯,不如讓我見識一下?”
“算了吧,吾家實在是沒有力氣動彈,下次吧。”
“哪里還有下次。”秦言低聲嘀咕一句,翻過屋脊,慢慢地在玉寒煙身邊躺了下來。
天光漸暗,暮色降臨。在這難以明喻的靜謐的氣氛中,感受著另一人的呼吸與芬芳,心中一片安寧,再也沒有雜念。
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想說,我只愿靜靜地躺著,一直到永遠……原諒我貪戀安逸,僅僅只有這一次,就讓我度過這一個寧謐的夜晚吧……
安寧的感覺中,時光飛快地流走。不知過了多久,玉寒煙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出聲道:“師弟,你什么時候走?明天,還是后天?”
“不知道。”秦言懶散地回答,“等到確定你們安全了,我再走吧。如果往西的話,還可以順一段路。”
玉寒煙發出幾聲清脆的笑聲:“哈哈,終于露馬腳了吧。你這小子,還以為瞞得過我?”再往西走的門派,也只有久居西北的婆娑門了。
秦言回以一笑:“是你想得太多,我可什么也沒說。”
露馬腳就露馬腳吧,反正她大概也早就猜到了。事實其實本來就是很明顯,能使用御劍術這等手段的門派,除了九龍峰和婆娑門,還能有其他人嗎?
玉寒煙淡淡地道:“你這樣的雛鳥,只要接觸得久一點,就什么心思都露出來了。而且吾家猜想,那位蝶仙子很可能也知道你的身份。你想過沒有,如果她把你的身份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出來,你該怎么辦?”
秦言心頭一凜。昨晚他也考慮過這樣的問題,當時還覺得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以玉寒煙的名望擔保自己是九龍峰弟子,縱使蝶舒夢也無法動搖分毫。卻沒有想到,今天一早就傳來赤炎洞與魔門勾結行動的消息,按如今的形勢,蝶舒夢要是真這么說的話,群豪還大概會“有殺錯,沒放過”,雖然不太可能當場對自己動手,但大概會將自己軟禁起來,派高手嚴加看管。這樣一來,本少爺不但拿不到人頭,反而陷入了極端被動的局面中,極有可能會錯過進階任務的限定日期……
如此想來,還真不能跟她翻臉。可是她當初那么卑鄙地嫁禍于我,難道本少爺要硬生生咽下這口惡氣?
就在秦言皺眉苦思之時,玉寒煙輕輕一笑,出聲道:“放心吧,吾家先跟她打一場,她的千芳萬蝶陣和紫云八法對吾家而言不足為慮,就算再不濟,吾家至少還能跟她拼個兩敗俱傷。到時候如果她還敢為難你,你就直接搶了東西沖出去。只要那幾位老先生不在現場,你運起那秘法的話,應該沒人擋得了你吧?”
秦言聞言心中大震,坐起上身朝玉寒煙望去,只見那雙澄凈清冷的眼眸中依稀泛出幾絲柔情,將他的面貌完整地映在其中。
‘她對我如此好,真像是我的姐姐一般……’
他禁不住握住玉寒煙的一只手,動情地道:“師姐,我該怎么感謝你才好呢?”
玉寒煙渾身一顫,左手輕輕往回一拉,卻沒能抽出來,只好道:“有話好好說,請別動手動腳。”
一只纖滑細嫩的玉手,就似要融化在那片火熱的溫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