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班子是都城裡有名的嚴家班,以前是專門給皇家表演的,只是後來因爲得罪了某位世家給打壓了,於是專給皇家表演的戲班子便換了。
可這嚴家班技藝的確是難以有人能比的上的,可也因爲那件事情,他們便不再爲皇家表演了。
戲子無情,戲子骨硬。
他們本來打算遷走,卻不知爲何留在了都城,爲都城的小戶人家的婚宴或壽宴喪宴表演,偶爾會到都城周圍的村莊小鎮去。
雲歌當然不知道這些,她只是有些驚訝的走到院子中,叫了聲念親。
江黔轉過身來將食指放在脣邊,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她一看,念親正津津有味的看著小臺子裡的打大蟲的皮影小人。
他輕輕的拍了拍身邊空著的一張椅子,雲歌坐了過去。
皮影加上小鼓讓這個故事栩栩如生。
江黔忽然輕聲問道:“去哪裡了,纔回來?”
雲歌眼皮一跳,面上還是坦然道:“出去給念親和青竹買了些東西。”
他點點頭,絲毫沒有懷疑道:“我請了奶孃。”
“什麼?”她以爲自己聽錯了,不解的看著他。
他點點頭,似是在解釋道:“你不想要人伺候你,我覺得你原來的婢女你應該會習慣些,念親也到了該唸書的年紀了,過些日子我會給他請個先生。”
雲歌皺著眉頭道:“你是想用念親來拴住我?還是怕我又帶走小白?”說完又臉色一變,不悅道:“你調查我?”
她以前說的青竹是她的妹妹,並沒有說過她是她的婢女。
江黔微微一愣隨即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無聲的點了點頭。
她看了看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以爲四十多歲的婦女,老實憨厚又不多言的樣子,站在那裡待命,手上是念親跳熱了才脫下的小小的背心夾襖。
他忽然含笑問道:“念親還想看什麼?”
她卻站起來,走到奶媽跟前拿過背心道:“我說了會留下就是會留下,誰也別想碰我的孩子。”
說完就從江黔的懷中抱走了念親,念親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高興,摟著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皮影戲的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表明了他的不捨。
當晚,雲歌沒再在他的屋子裡出現,江黔也沒有讓人去尋她。
他在屋子裡拿著一封信,看完後依舊沒什麼表情的放到了燭火上,不一會兒便是一堆灰燼在桌上。
他道:“陳將軍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天蒙道:“都準備好了,只要託那族沉不住氣進攻,熙王就一定會......戰死沙場。”
最後‘戰死沙場’四個字說得極其輕描淡寫,就像是在說一件過了很久的發生過的事情一樣。
江黔點點頭說:“有什麼辦法再激怒託那族麼?”
天蒙眉頭微皺道:“上一次熙王有所準備才讓陳將軍一時失手,好在他們並沒有懷疑到陳將軍的身上,可託那族那邊受了一次重創怕是不會再輕易進攻了。”
他抿了抿嘴脣道:“不急,這幾日皇上的身體好了很多,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天蒙點點頭,有些爲難的看向了他。
“有什麼話要說?”
“雲姑娘今日去了太廟......”
江黔終於擡起頭來,表情有些變動問道:“去做什麼了?”
天蒙搖頭道:“不知道,她下午去的,沒過多久皇上便到了。”
“皇上看見她了?”
“沒有,皇上剛剛進去她就出來了,然後去了市集上買了些東西便回來了。”
江黔奇怪道:“她怎麼知道路的?”
天蒙不禁摸了摸後腦勺道:“天嵐帶她去的。”
“天嵐?”
他解釋道:“是雲姑娘說是您的意思......”
江黔沒再說什麼便讓他退下了。
這幾日皇上都沒有回宮,說是老皇妃的祭日快到了,他想留在太廟多待幾日。
這幾日的早朝免了,江黔便一直待在家中,每日除了在書房待三四個時辰之外便是出門去了,雲歌這幾日沒出門,身邊倒是多了一個面生的使喚丫頭,可始終也是王府的。
半個月後老皇妃的祭日,全國上下舉國哀悼,卻偏偏在這時候定國府的人犯事了。
犯事的人叫做丁泉,是定國公的三姨太的侄兒,因爲求學考試的緣故來了都城。定國公平日裡對年輕貌美的三姨太最爲寵愛,所以當她這個表面看起來都尖嘴猴腮的侄子來了都城,他二話沒說的就讓人收拾了一處院子給這侄子,只因爲丁泉是三姨太親姐姐的兒子,她平日裡也寵的緊,定國公便‘愛屋及烏’,對待這‘侄子’跟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好。
丁泉本來有點學問,可被這一朝廷重臣都寵著了,這學問不但沒有日益精進,退步的卻比任何人都快。
本來在老家的時候只是個貪玩但腦子還算聰明的寒士,來了都城,被其他世家的公子哥兒一巴結,一教唆便成了都城裡人見人避的‘霸王’了。按理說他在這天子的腳下不該這麼橫行霸道纔對,可一切有個姑爺給他擋著攔著,他便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出來了。
這本只是一件鬧大了的凌弱的事情罷了。
丁泉在老皇妃祭日的時候在大街上調戲了一個賣身葬父的可憐女子,最後還想強行將那女子帶回府中。
這種強搶民女的事情在別處,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頂多被自家爹爹責罰一下,而在這都城,況且還被那女子告上了衙門,他是如何讓也吃不了兜著走的。
皇上從太廟回到皇宮的時候聽聞了這事,眉頭也沒皺一下到:“交給刑部去處理。”
上摺子的人面上有些爲難,心中卻是驚訝中帶著欣喜。
這定國公是熙王的人,所有人都知道。
定國公若是出事了,熙王定會保他,可這一保便相當於在和皇上的那句‘交給刑部處理’作對,熙王即使有戰功在身,那也必定會讓皇上不愉快。
這事於辰王跟景王,是件絕大的好事啊。
位上的皇上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覺得呢?”
被問話的人拱手垂頭道:“臣以爲交給刑部處理是極好的,只是定國公年紀大了,犯事兒的人也不過是小妾的侄兒,這事無論
如何也是算不到定國公頭上去的。”
他這話說得極其大膽,但也是被一行人暗示之下才說出來的。
這一舉動也不過是爲了試探試探那位。
景王也不禁擡眼看了看說話的這人,正直的模樣,他說出的這番話也似乎是真的在爲定國公考慮。
皇上似乎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退朝吧。”
衆人便拱手恭送了皇上。
“尚書大人,您可真是寬宏大量,當年定國公還在你的文章上捉過你的錯處,如今您倒維護起他了。”
說話的是熙王一派的人,今日被辰王的人搶了先機,本來皇上或許會因爲定國公這麼多年爲他做了那麼的事情上寬容很多,但因爲這位尚書大人的話定會殺雞敬猴了。
尚書大人微微一笑,客套了幾句便走了。
留下的人冷哼一聲,跟著一起走的人說了幾句話,幾人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去了。
江黔依然是走在最後,看著明晃晃的太陽,冬日好像已經來了。
天風從一旁將披風披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才收回眼神,覺得眼睛被陽光晃著了,看什麼東西都不明瞭。
“五哥這步走的太險了。”
天風在他身後垂首沒說話。
......
回到王府的時候,念親學著江黔給他請回來的師傅教的武術招式,小白饒有趣味在他的軟綿綿的一招一式中從空隙中跳過或是鑽過。
剛開始時,他的確因爲小白的調皮摔了幾下,現在卻能輕輕鬆鬆的配合小白了。
雲歌坐在一旁看著他們,眉頭卻緊緊鎖著。青竹又恢復了像以前一樣站在了她的身邊。
她好像接受了江黔之前說的,給念親請奶孃請先生,但好像不是她接受,只是這幾日據下人說,這位雲姑娘時常往外走,有時一個人,有時和天嵐或者天蒙出去。
他本就說了她在王府出入自由,也給天蒙和天嵐說了供她使喚,他也從來沒問過她出去做什麼,現在想來卻覺得有些不安和可疑。
“王爺。”
還是奶孃最先看到迴廊上朝服還沒換的江黔。
江黔原本有些柔和的表情此時卻又恢復了漠然,點點頭,在雲歌回過神來把眼神投向他時,他已經走了。
雲歌抿了抿脣,眉頭仍舊是糾結在了一起。
青竹沒忍住道:“怎麼了,這幾日都沒見您把眉頭鬆開過。”
她微微一愣,然後搖了搖頭說:“不行,我不能冒這個險。”
說完就起身朝江黔剛剛離開過的地方走去了,留下青竹一臉茫然的站在原地。
江黔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膳時間,今日下朝下得早,所以沒有解決午膳。剛剛沐浴完,換了常服才覺得飢腸轆轆。
“天風,讓人準備飯菜。”
他正在屏風後面幫著繫帶,對外面吩咐道。
雲歌一進門就聽見他的聲音,道:“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天風剛剛不是纔出去麼?”
他忘了剛剛讓天風出去辦些事情了,但此刻聽到她的聲音,不禁覺得心中一緊,喉嚨裡有些乾燥,輕咳一聲沒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