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星面前的時候,我真心的希望你能笑著,不要再給她壓力。哪怕是假的,也請你惟妙惟肖的裝出來!你之前那個……”
唐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天宅那邊熱熱鬧鬧,你一個人坐在這個客廳裡,像是年老古稀了一樣,還偏偏被她給看見了……你……”
將吸進去的那口氣吐出來,唐隱忽然不作聲了。沉默片刻後,他不願再多說,又冷下了臉,只對唐宗哲道:“我們現在馬上就走!季叔,你去幫忙收拾行李!”
唐隱口中的“季叔”,正是跟了唐宗哲幾十年的老管家。夜天星被唐隱給推走了之後,他便不再回避,心中著實有些難過地看著客廳裡這一對……實在不像是父子的父子。
唐隱在對季叔說話的時候,語氣都要比對唐宗哲好,這是因爲以前,季叔對唐隱十分關照的原因。
俗話說,旁觀者清。當年,唐宗哲不願意再見鬱英給他生的這個孩子,紀叔卻是瞭解他跟著的人,打那個時候就知道,等唐宗哲這一口氣緩過去,他絕對會後悔,但是跟孩子的情分,卻不是他的後悔就能夠挽回的。
多番勸告無果,反倒是自己受了訓斥之後,季叔也不再規勸唐宗哲,只是在背地裡對唐隱多次偷偷相助,希望藉此來彌補一點這對父子之間的感情。
結果,到底還是沒有用。唐隱只記了季叔的情,對唐宗哲這個生身父親,他該陌生還是陌生,該冷淡還是冷淡。
唐隱忽然對著他說話,還是指令十分明確的話,這讓季叔有些爲難,轉眼看向這會兒一直沉默不語的唐宗哲,眼中有詢問的意思。
季叔看向了唐宗哲,唐隱也立刻看向了唐宗哲,語氣冷漠而咄咄逼人:“你還要留在這兒嗎?”
唐宗哲看著兒子,低嘆了口氣,對著季叔揮了揮手,意思明確。
季叔當即就是大鬆了一口氣,三步並作兩步的上了樓,生怕唐宗哲再改變主意,他們父子倆估計又要鬧矛盾。
在季叔看來,唐宗哲跟著唐隱一起去歐洲,那真的是再好也不過了。現在留在首都基地,唐宗哲什麼也幹不了。他勞碌了幾十年,當然清閒下來也是好的,可就算是清閒,他也清閒的不得安生。
就算是再也不提當年的那段感情,再也不提鬱英這個人,唐宗哲還是在首都基地待的不安生。
雖然現如今的華夏是這麼個局面,雖然現在天家早已經賽過了唐家,但是天、唐兩家,卻依舊還是當過很多年的宿敵。
天繼身爲基地長,在做許多事情的時候,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有時候便會打著唐宗哲的名頭說什麼做什麼。而且還不僅僅是那些心思不純的人,就是跟著唐宗哲的那些老人當中,也有那心思古板的,還是看天家不順眼,整日裡都想著到底該怎麼復興唐家。
唐宗哲要是繼續留在華夏,就總也躲不開這樣的事情,不管他是自願還是被動,他總能莫名其妙地站在天繼的對立面。
而天繼、唐隱、夜天星這三兄妹的關係,如今看起來當真像是鐵打的一般。唐宗哲跟天繼對立了,就是跟自己的兒女對立了。
唐宗哲有五個孩子,三個已經死的死,毀的毀,就剩下這麼兩個最有出息的,唐宗哲可真的不能再推開了。
就算是不提那些聽起來讓人心寒的利益和好處,就以唐宗哲現在的年齡,放到末世前那也真的是兩條腿都邁進棺材的人了。這樣年紀的人,總是希望兒女們在自己身邊的吧!
以前唐宗哲是沒有這個機會,唐隱跟他之間的隔膜,已經厚到破除不了。夜天星與他之間雖然沒有什麼怨恨之類的東西,但那女子那樣的心性,幾十年未見,也根本不知道的親生父親,真正也就和陌生人一樣了。
以前沒有機會,現在好不容易沾了女兒的福氣,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跟兒女拉近一點距離的機會,季叔不論怎樣都不能看著唐宗哲就這麼錯過!適才就算是唐宗哲不願意離開,他也無論如何都是要跟唐隱一起勸動他的!
季叔以逃命一般的速度上了樓,見唐宗哲願意離開,唐隱的臉色也略微緩了緩。但是神情平和下來沒一會兒,唐隱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的,眉眼突然再次沉了下去。
沉著眉眼,唐隱卻並沒有立刻說什麼,只是擰著個眉毛,接連看了唐宗哲好幾次。
被唐隱的話觸動了心裡的某個點,正在仔細的分析著夜天星現如今與以前的種種處境的唐宗哲,也被唐隱這樣的視線給驚動了。
唐宗哲有心想要問,但唐隱在接觸到他的視線之後,卻是再也沒有猶豫的直接開口了。
“我從很小的時候,約莫是個四、五年級左右吧,就已經動過不再認你這個父親的心思。就憑你以前對我的態度,我想我做這樣的決定,誰也怪不了我。”
“到後來年紀越來越大,這個決定,我也不知不覺的就實施了。”
“唐家主,”唐隱的語氣極爲認真,“從我做了那個決定一直到不久以前,我都從來沒有生起過再認你的念頭。”
“沒有你的庇佑,我也長大了,你對我而言不是必要。所以,我可以只當自己打小沒有父親。但是……”
“星星她認你。”
“你沒有養過她一天,你從來沒有對她好過,可是你也從來都沒有對她不好過。她的降生是因爲你,而末世前她所受的苦難磨折,雖然也有你的原因,但是到底,你並沒有主動、自願做過什麼,動手的都是別人,你也不知道。”
“這樣算下來,你對她到底是有恩的。你給了她生命,所以她認你。儘管沒有任何感情,順著一點血緣,她也認了。”
拐彎抹角的說了這麼多,唐隱這才點出了自己要說的話——
“她是我妹妹,她是你女兒。這個關係,我怎麼也抹不掉。所以,只要你永遠不要對她不好,只要她一直認你,我……也就認你。”
說完這句話,見唐宗哲的眼底出現了歡喜和一點點對自己耳朵的懷疑,唐隱嘆了一口氣,知道他是沒聽明白自己的話。
他剛纔這句話的重點,不是他要不要認他,是……
猶豫了一秒鐘,唐隱還是飛快地說出了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會因爲那三個混賬東西,對星星心生怨恨吧?”
瞬間明白了唐隱所說的那三個混賬東西是誰之後,唐宗哲愕然,同時,眼中掠過一道銳利的光。
唐隱沒有看到唐宗哲的眼神,只是語速極快的又道:“他們本來就是咎由自取,一點兒都不關星星的事情!按著血緣算下來,他們到底也是星星的哥哥、姐姐和弟弟,要是安安分分的,星星是絕不可能去對付他們的。兄弟姐妹本來就該互幫互助,但你看看他們都做了什麼?幫著外人把星星往死裡逼!他們不留情,沒道理要讓星星讓步吃虧……”
“你心裡惦不惦記著你那三個孩子,這我不關心。我只和你說一聲,天星訓練場將來一定會在歐洲大肆發展,我不想待在華夏,在華夏我也沒有什麼能做的,我只能去歐洲做些事幫她。你和我到歐洲去,幫不幫她我不管,如果……你要是爲了那三個不成器的去對付星星……”
“你第一次對她不好,星星只會記著,暫時不願意多管。但是我不會,因爲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我不好了!這是咱們最後是父子的機會,你要是真的做出那樣的事情,就最好一次把事情做絕,直接弄死我!你要是敢讓我活著,我絕對不放過你!”
唐宗哲眼中那道銳利的光轉瞬即逝,看著眼前實在是不像在跟父親說話的兒子,他也好脾氣的沒有任何生氣不悅,只是苦笑道:“小隱,我總還沒有到老而昏聵的地步!是非對錯,我還是能夠看得清楚的。”
他的孩子不少,但是他從未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到孩子的身上去。偏心大兒子苛待小兒子這種事情,在誰身上都有可能發生,在他身上卻絕對不會。而且,就算是他想要偏心,他的心也是會偏到大兒子和小女兒身上去的。
一來是因爲他對他們的確是虧欠太多;二來,他是一定比較喜歡更加優秀,讓他覺得驕傲的兒女的;三來,他當然是偏袒他的孩子……別人的種,關他什麼事?
唐宗哲的眼底裡有厭惡和陰冷一閃而逝,但在唐隱看過來的時候,他的眼神卻迅速的變了。這不是他刻意在兒子面前演戲還是怎麼的,主要是他這個父親做得的確是失敗,這麼失敗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兒女知道了,怪丟臉的!
“那就好。”
唐隱也不知道是信沒有信唐宗哲的話,只是淡淡地拋出了這麼三個字之後,就坐在了沙發上,等著季叔收拾好行李。這之後,他再不說話。
季叔以飛一樣的速度上了樓,更是以比飛更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實力等階不低的人,提著行李下樓來的時候,硬是被累得氣喘吁吁。
唐隱一揮手,季叔打包好的行李,便已經全部到了他手裡的儲物空間裡。這裡到歐洲萬里之遙,他們可不是坐飛機過去,也不是開汽車過去,他們是得一步一步走過去的。提著行李,也未免太礙事。
“季叔,你也跟著一起走吧。”
唐隱對季叔的態度,還是讓只得過兒子的冷臉的唐宗哲心裡一陣憋氣。
“好好好。”
季叔十分爽快地答應了,他早已沒有親人,末世前得他眼緣,收留的一個小孫女,也在末世裡死了。如今要是不跟著唐宗哲走,他留在首都基地,也不知道幹什麼。
“你手下的那些人呢?要怎麼安排一下?直接帶著走嗎?”
唐隱口中問著,心裡打著小九九。他之所以走的這麼急,其實心裡面也是有一點想法的。
唐宗哲走的時候,應該是要帶兩個人的。但是因爲走的急,他肯定顧慮不周全。而且,家眷都在華夏的,肯定是不能跟他去歐洲的。所以,到時候的後果就是,他的人,一部分被他帶走,另外一部分留在首都基地沒人管。
力量被分化之後,就弱了。唐宗哲手下的這些人,如果當中真的有心思不純的,就算他們鬧起來,那也不是什麼大的問題。
唐隱想的很好,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唐宗哲的做法。
“讓他們都留下吧。”唐宗哲淡定地拋出了這麼一句,驚得唐隱愣眼看他之後,他又道:“老季,你去把小樑他們兄弟叫來。”
“誒!”季叔點了下頭,忙忙的又走了,剩下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
“時間不久,約莫就是個兩分鐘,我安排了他們以後的去處之後,咱們就立刻動身!”
還以爲唐隱瞪他是在不滿意爲什麼不能立即動身,唐宗哲便多解釋了一句,結果卻解釋的唐隱更瞪他瞪得兇了。
唐宗哲手下人可不少啊,而且還幾乎個個都是能幹的,他把這些人全留在首都,是想幹嘛?
唐隱很快就知道他老爹想幹什麼了——
“小樑啊,我馬上就要動身前往歐洲,你帶著你手下那些兄弟,去天星訓練場吧!”
還沒有用上兩分鐘,這連二十秒都不到,唐宗哲一句話,就把跟了他幾十年的一羣人打發了。
如此草率!如此隨便!
唐隱覺得他簡直快跟那個小樑,還有他兩個哥哥一樣的風中凌亂了。
“你覺得……星星會用你的人?”
不知道爲什麼,唐隱就是想要打擊一下唐宗哲。但是唐宗哲的回答,卻把他給打擊到了。
“當然會了。”
唐宗哲極爲肯定的道,那個對夜天星十分了解的樣子,讓唐隱看了簡直想瞪眼。
裝什麼裝?那麼自信幹什麼?星星是他妹妹好不好?那丫頭謹慎的要死,這麼平白無故白得來的一撥得力人手,她會用就怪了!
然而,還真就怪了——
夜天星手中捏著一張紙,看著上面的一個個名字,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