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任川晴的意識再次恢復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只知道,當東方忽然出現了太陽的光芒,當光明忽然驅散了黑暗,當溫暖的亮色浸泡了每一個人的身軀,世界彷彿就在那一瞬間出現了靜止。
任川晴感覺自己忽然懸浮在空中,周圍全都是明亮的暖光。時間彷彿靜止了,但卻沒有危險的感覺。任川晴不自覺地把身體微微蜷曲起來,彷彿身在母親的子宮。
眼前看到的彷彿是明彥的笑容,如此溫暖和燦爛。他的笑容裡沒有任何的悲哀和傷感,非常好看,讓人心動。他的嘴脣微微地張翕,似乎在對她說著什麼,但是世界的靜止是徹底的,連聲音都靜止了,根本無法聽到。
任川晴伸出手指,想去碰觸他的臉,手指穿過了他微微發出金色光澤的面孔,陷入了無盡的虛空。
明彥微笑著搖了搖頭,那笑容卻是幸福而輕鬆的,彷彿在對她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只會分開小小的一段時間,然後,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任川晴也忍不住微笑了,可以相信嗎?……就這樣相信吧。
假如真的是彼此凝視的最後一眼,那麼會在記憶裡定格爲一個永恆的畫面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這個時刻,總不可以留給你一張哭泣的難看的臉吧?
明彥,也一定是這樣想的吧?
關明彥口中吐出的低語。任川晴聽不到,但這個世界卻在寂靜地聆聽。他知道她聽不到,也正因爲聽不到。纔可以放心大膽地凝視著她,對她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謝謝你,感謝你選擇了我,曾經擁有過你,我感到無比的幸福。感謝你給予我的這一切,這些於我已經足夠,足夠成就我的永恆。你要幸福。不要虛度此生。我將永遠愛你?!?
意識漸漸陷入了模糊,世界重新迴歸寧靜的黑暗。
然後。便是各種各樣的惡夢。
好像一下又回到了世界的初始,關明彥穿著白色的襯衫,用一種看外星人般的眼神看著她。任川睛伸出手臂,想要擁抱他??墒撬纳碛伴W爍了一下就消失了。
然後就是許多人、許多場景走馬燈似的閃過,時而歡喜,時而驚懼。心情如坐過山車般的跌宕起伏,意識卻相當混亂??吹搅嗽S多認識但其實已經死去的人,陌寞生,凱斯特,大天使路西法。
大天使路西法用那雙始終波瀾不驚的幽藍色眼眸注視著她,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師兄”,不知怎的忽然睜開了眼睛。
周圍全都是白色。白色的牆,白色的窗簾,白色的被褥。任川晴發現自己躺在牀上。仰望的角度剛好看到吊瓶中的液體以平均的節律一滴滴地滴落。
醫院?
陽光從窗戶裡射進來,灑落在她的腿上,暖洋洋的。
坐在身邊木製椅子上的男人驚訝地扭過頭來,緩緩地放下手中的書。
“你……醒了?”
他的神情從驚訝忽然變成了驚喜,呼地站了起來。
這是一張有幾分陌生的面孔,年輕、清瘦、帥氣的男人。眼神裡有著與生俱來的三分憂鬱。
模樣略有變化,但依舊認得出來。尤其是他的聲音,更是徹底地出賣了他。
“師……師兄?!”
就算外型再怎麼變化,人的內在氣場是不會變的,這個人是蔡水深不會錯,也就是已經死去的大天使路西法!
蔡水深走近了兩步,彎腰俯視她,見她意識正常,便喜道:“你先躺著,我去叫人!”
任川晴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師兄,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最終還是沒能成功嗎?這裡是死後的某個世界吧,否則,怎麼會與師兄見面了呢?
所有人都親眼看到大天使路西法被彌賽亞殺死了!
蔡水深先是怔了一下,便露出一個恍然的微笑。他握住女孩的手,很輕柔地放回牀上,因爲她的手背上還扎著輸液針。
“不是,你沒有死,你們成功了,這裡是病房,你不記得了嗎?”
任川晴茫然地搖著頭,淚水一點一點地涌上來,充塞了眼眶。
“那麼說,這是……還有,師兄你……”
蔡水深微笑著點了點頭。
“要說起來,還真是有些一言難盡。這裡是現實世界,我也沒有死,是傑把我的軀體喚醒了,沒想到會在最後一刻實現了超越?!?
在最後一刻成爲了超越者?難怪他看上去被彌賽亞擊穿了心臟,現在卻依然好好地站在這裡。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剛開始有些恍恍惚惚的,還疑心夜之國的一切會不會就是一個巨大的噩夢,讓她花了好長好長的時間,這才終於醒來。但是蔡水深和他關於“超越者”的這些言談,讓她明白那根本就不是夢。
一切,都是真的!
任川晴努力地掙扎了一下,只覺得全身無力,天旋地轉。蔡水深看出了她的意思,伸手把她扶了起來,又在她背後塞了一個枕頭,讓她舒適地靠坐著。
“你睡的時間特別長,比別人長了好幾倍。我們之前還有些擔心的,因爲強加給你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擔心因此會損傷了你的大腦。不過現在醒了就好,很多人都急壞了?!?
“我睡了……多久了?”任川晴問。
“十五天,從正常人們醒來的時間起算。你等下,我叫他們,守了太久,他們都撐不住了,所以今天輪到我在守著你?!?
蔡水深一邊回答,一邊掏出手機,起身走到牆角,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地撥。
十五天……任川晴感覺有一些驚訝,比別人多睡了半個月麼?那麼,他們都成功地回來了嗎?爲什麼多睡了那麼久呢?簡直就像是自己不想醒來一樣。
那麼,爲什麼不想醒來呢?
僅是這麼稍稍一想,心裡便猛的一陣痙攣般的巨痛。
還沒等她想明白,樓道里忽然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像是誰跌跌撞撞地著急向前奔跑著。蔡水深聽了笑了笑,說:“來了!”就迎上去打開了病房的門。
一個滿臉焦急神色的人忽然出現在門口??吹竭@個人,任川晴的腦子裡“嗡”的一聲,整個人都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