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放緩了腳步,場間所有人的動作都被拆分開來了,迸濺的血液一滴一滴的在空中飛舞,聞著鮮血味而來的蒼蠅翅膀一下一下的上下振動。
尸王有些呆滯的望著緩緩倒下的大腿,它實在想不明白,前一秒陸昱還是一個只能被它追的狼狽不堪的可憐的爬蟲,下一秒,爬蟲就突然伸出了獠牙,卻是非人的猙獰。
陸昱背對著尸王,后背空門大開,一時卻顧不上這些,嘴巴抿得緊緊的,剛才那一番動作雖然隨意自然,卻需要比平常更多的控制力,跑動中能明顯感覺到背后骨頭的摩擦,肌肉的撕裂,那令人窒息的疼痛讓他只能默默皺起眉頭,屏住呼吸。靠著細胞活化的天賦緩緩撫平。
沈佳怡與陸昱分立兩邊,中間隔著龐大的尸王身軀,透過尸王手臂與腰間的縫隙,能看到沈佳怡的表情依舊那般的古井無波,看著尸王的眼睛中沒有一點驚恐。
僅是一個瞬間,時間又恢復了正常的流速,空中的血液撲簇簇的落到了地上,聞味兒來的蒼蠅一溜煙沒了蹤影,尸王,也終于保持不住身體的平衡,臉上帶著呆滯,緩緩倒下。
然而無論是陸昱,張飛,還有所有關注著這一戰(zhàn)的幸存者,沒有人臉上露出喜色,反而眼中露出一抹惶然。
為什么?因為尸王倒下的方向,竟不是朝向陸昱,而是沈佳怡。
所有人都是關心沈佳怡的,至少到現在而言是這樣的,他們不能失去城主,最重要的是,不能失去這高達八丈八的城墻,誰也不知道沈佳怡若是死了,城墻會出什么問題,她不但是名義上的領袖,更是所有幸存者的生命保障。
但沒有人有上前救援的趨勢,一方面是因為發(fā)展太快,他們確實反應不過來,不過就算能反應過來,救援與否也很難說,畢竟,誰的命都沒有自己的值錢。
果然,尸王沒有安分的倒下,身體傾斜著,臉上的呆滯轉變?yōu)榱藨嵟蠢碚f它面前是陸昱,就算倒也應該朝向陸昱,它卻單腳著地,硬生生的旋轉了半圈,持著石斧趴向了沈佳怡,猩紅的眼睛仿佛要擇人而噬。
“不……”陸昱能感覺到身后壓迫般的氣勢遠離了他,沒有理由的,他就是知道尸王的目標是沈佳怡,盡管身體疼的連氣都不敢大喘,他卻還是壓著嗓子,嘶吼了一聲。
哪里還管什么身體疼不疼,他猛地轉身撲向了尸王。他已經失去過少女一次,盡管是在幻境中,他還是不能忍受第二次,那比變成喪尸都要讓他恐懼。那種人生灰暗的感覺,真的比死了都難受。
尸王倒的快,陸昱卻更快,極限爆發(fā)下陸昱身體竟劃出一道殘影,眾人只覺得眼前一晃,陸昱便貼近了尸王身后,身體高高的躍起,腳尖非人般的到了尸王肩膀以上,唐刀豎握,刀尖朝下,對準了尸王的后頸。
而以他剛才能將尸王大腿一斬而斷的氣勢來說,這一刀若是落到實處,尸王必定一命嗚呼,就算倒在沈佳怡身上也不足為慮了。
這是最典型的圍魏救趙,陸昱緊急之中也只能想到這一個方法。
而尸王呢?它沒有一絲慌張,眼睛緊緊的盯著沈佳怡,似乎對背后的情況一無所知,腳下保持不了平衡,身體使不上勁,也只能勉強腰上發(fā)力,使得倒下的更為迅速,那柄可以說是陪它歷經滄桑,裂紋密布的石斧,依舊展露著最后的堅強。
一個轉眼間,陸昱的刀尖已經貼上了尸王的后頸,或許下一秒,尸王的頭顱便會沖天而起,另一種可能,便是陸昱與沈佳怡同赴黃泉。生死就在一瞬間了,不是尸王死,就是兩人亡。
事情終究還是朝壞的方向發(fā)展了……
尸王怎么可能不知道陸昱的到來,它的嗅覺,同樣是它賴以生存的東西,只是它那不算清明的腦袋知道,等待時機同樣重要,這是身為動物狩獵的本能,喪尸這個物種同樣也有,只是大多喪尸控制不了嗜血的欲望罷了。
幸好,這種本能它能用得上。
陸昱的刀尖剛剛破開尸王后頸的表皮,驀地腦袋一陣刺痛,這種痛有些熟悉,在他第一次與尸王交戰(zhàn)時便有過,只是時間有些長遠,他僅記住了尸王的無形力場,忘記了這致命的疼痛與眩暈。
他臉上浮現一抹絕望,接著,他陷入了混沌之中,身體再使不上一絲力氣,唐刀脫了手,自由落體的順著尸王背后落向地面,刀尖在尸王后背劃出一條淺淺的血痕,卻起不了一絲作用。
尸王的身體依舊倒向沈佳怡,絲毫沒有改變初衷的意思,手中的巨斧似有千斤重,比它的身體更先一步落下,眾人好像已經看到沈佳怡腦袋嘣裂,被砸成一團血漿的場景,不少人已經不忍的閉上了眼睛,誰也不愿意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慘死的一幕,不愿在自己本就每夜做的噩夢中多出一個令人恐懼的場景。
然而細心的人卻發(fā)現了一點不同,他們反而緊緊盯住了場間,面對石斧臨頭的沈佳怡竟沒有一絲驚恐,被勁風吹得后飄的雪發(fā)輕揚,仿佛不是面臨生死關頭,而是站在高而險的峰頂,望著遠方的錦繡山河,面上的淡然無波,竟有種君臨天下的霸氣凌然。
“轟……”仿佛石斧每一次與城墻地面相擊的聲音響起,這一次,卻是斬在了那吞吐玄黃氣的酒樽之上。
酒樽不大,沈佳怡便可一手握住,卻偏偏給人古樸厚重的感覺,如同沉淀了歷史的塵埃,諸天的煙塵。龐大的石斧斬在上面,絲毫不顯得突兀,甚至石斧都有些顯得小氣了。
石斧斬在酒樽上,卻不像每次斬在城墻地面上彈的高高的,反而粘在了上面,如同鐵器遇到了磁鐵,若沒有人使力拔開,必定一直粘在上面。
尸王倒下的身體一時間都被撐住了,身體斜趴著,它自然用不出上拔的力道,只能尷尬的卡在哪里,起不了身,落不了地。
然而酒樽卻不會與它僵持,一縷玄黃氣冒出,緩緩灌入了沈佳怡頭頂,人們看的清晰,這一縷氣息穿過了脖頸,穿過了軀干,穿過了雙腳,最終流入了地面。
再然后,所有人都被震驚了,那萬丈光芒他們將會永生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