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謝銘擡手撐住額頭,輕輕地閉上眼舒了口氣。
這一天經(jīng)歷的事情還真不少,先是他的小玫瑰沒有排斥他厭惡他,後是小玫瑰告訴他說世界末日就要來了,而且他的小玫瑰,還能把冰錐變出來。
不是他不想知道他的小玫瑰是爲何經(jīng)歷的、怎樣經(jīng)歷的,和……經(jīng)歷的結(jié)果。他不是不想知道。
只是,以前他費盡心機的想對小玫瑰好,可小玫瑰總是躲得遠遠的,逼得急了,還會用刺兒扎他??山裉炷??今天的這朵小玫瑰,幾乎算得上是柔順的,是乖巧的。
要說謝銘一點都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也正是因爲事關(guān)謝忻予,他才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真相。
可是,若這種真相牽扯到了小玫瑰對他的態(tài)度爲何而轉(zhuǎn)變,他又有些……不想從小玫瑰的嘴裡聽到了。因爲他知道,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從小玫瑰的隻言片語裡他完全聽得出來,那末世,竟然是他的小玫瑰一個人面對的,如果真是那樣,他怕他聽了以後會控制不住。
他的小玫瑰從來都是驕傲裡帶著點清高的,那種不服輸?shù)钠沸裕谒f的那個末世裡生存,是一定會吃虧的。他不清楚人性黑暗的一面能黑到什麼地步,他也不知道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幾乎沒有第二個會把他視爲己命一樣去珍惜的人。
當他的單純與末世的黑暗碰撞……之前那眼神裡的淡漠和悵然,似乎就可以解釋了。
但他的小玫瑰爲什麼是自己一個人經(jīng)歷的末世?他怎麼可能放心他的小玫瑰自己單獨一個人?只要他還活著,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通過小玫瑰剛纔的態(tài)度來看,只有兩種可能。
一:末世開始的時候,他就被感染了,或者被殺死了。
二:末世開始之後,他的小玫瑰因爲某些原因脫離了他的保護,獨自一人出去闖蕩。然而在吃了虧以後又遇到了拼命去找他的自己,發(fā)覺只有自己對他好時,那顆長期處於冰冷狀態(tài)的心房,被突然感動了……
怎麼看,都是第二種更有可能啊……
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而後低沉的輕笑聲從嘴角溢出,事實上,從小玫瑰沒有排斥他的那一刻開始,他一直是興奮的。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這世界就要毀滅,可與他的小玫瑰能認可他的這件事相比,實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整理了下思路,謝銘收斂了笑容把電腦按開,雖然很想知道小玫瑰都經(jīng)歷了怎樣的磨難,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只要小玫瑰還活在他身邊就好,不論以前他的小玫瑰都受過多少苦難,以後,除非他死了,否則誰也別想再動他的小玫瑰哪怕一下。至於那些讓小玫瑰吃虧的人,他總會慢慢問出來的,就算是上輩子的事,這輩子他也一個都不會放過。都彆著急,得讓他慢慢來……
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謝忻予舒服的打了個大哈欠,本來以爲昨天一定會心情複雜到睡不著的,可沒想到腦袋沾著枕頭沒一會兒他就睡著了,可能是末世之後從來沒睡這麼踏實的緣故吧,這樣安靜的時光,真讓人懷念……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的剝開我的心,你會發(fā)現(xiàn),你會訝異,你是我最深處、最壓抑的秘密。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的剝開我的心,你會鼻酸,你會落淚,只要你能聽到……”
再次聽到自己曾經(jīng)一直用著的鈴聲,謝忻予幾乎是有些顫抖的將電話從地上的衣服兜裡拿出來,看著來電名稱,他鼻子瞬間發(fā)酸,趕忙按下了通話鍵,“喂……”
“小魚,出什麼事了?謝銘親自掛電話給你請了一個月的假?不至於吧?!哥們兒我昨天喝的比你們誰都多?。∥艺f兄弟……”
還沒等紀程把話說完,謝忻予就打斷道:“程子,你先聽我說?!?
紀程見一向少言的謝忻予竟然讓自己聽他說,立馬點頭說好??芍x忻予想要提醒的話語剛到嘴邊,饒了一圈之後,變成了:“我有些不舒服,改天再聊?!?
掛上電話之後,謝忻予心裡發(fā)沉的直接把電池都拔了下來,依著紀程的性子,一定會再打來的,他剛纔差點又衝動了。
事關(guān)自己身邊親近的人,這個度真的太難掌握!他希望自己的朋友親人全部都安全,他希望他們所有人都能避開那禍事,他希望到末世最後的時候,他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要少……
可是現(xiàn)在還沒到一月中旬,甚至是連15年都還沒到。wr35死亡病例還沒有出現(xiàn),大家都還沉浸在就要過元旦的喜悅之中。如果這個時候他突然告訴所有人,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估計所有人都會以爲他在開年末的最後一個國際玩笑,雖然他從來不開玩笑……
心裡沉甸甸的,謝忻予皺眉閉上眼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但他還是要試一試,一會他就去把這件事發(fā)在網(wǎng)上,其他的,他也無能爲力了。
他早就沒有了心懷衆(zhòng)生的悲憫,上一世多管閒事的結(jié)果還不夠慘嗎,這一世如果站出來說世界末日就要來了,不證實還好,若是證實了,他還是第一個被抓去切片的“預知異能者”,就算不切片,依著天朝的制度,最終的下場也只能是我爲魚肉。
但總不能因爲許思琦那樣的人,或者是一己之力無法改變的政策,而一竿子把所有人都打死了。
退一萬步說,他只是希望能多一些同胞活下去,畢竟人類比喪屍最大的優(yōu)勢就在於生命的延續(xù),如果人類存活下來的數(shù)量多一些,最起碼團結(jié)起來抵禦喪屍的時候也會有更好的效果。況且還不知道有多少異能者是因爲毫無防備的緣故才被喪屍感染的,如果能讓他們提起防範,哪怕只是在腦子裡留下這樣的一個潛意識,就算被當成笑料一笑而過,也總比什麼都不知道的強。
洗漱完畢後,謝忻予回到自己房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走下樓時,見吳桂芬正在擺早餐,久違的親近讓他不由露出了微笑:“吳媽,早?!?
吳桂芬擡頭見是謝忻予,再瞧著他臉上絲毫沒有一丁點陰霾,想到今天早晨跟謝銘的談話,她嘆了口氣搖頭笑道:“都快中午了,還早呢!少爺說看見你從他房裡出來再讓我做飯,我這兒湯圓是剛煮的,還沒往湯裡放糖呢,廚房有包好的蝦餃還沒下鍋,你想吃我去給你下。還有,早晨現(xiàn)磨的豆?jié){和麻團也是溫著的,你想吃什麼?”
謝忻予反映了兩秒,懸著的心這才放了放。吳媽嘴裡的少爺就是謝銘,畢竟她幾乎是與謝建國一輩兒的人,喊謝銘老爺卻是有點顛倒。昨天她來他們門口的時候他就在裡頭聽著,吳媽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大家就都不會難堪。而且既然謝銘跟她說了做飯時間,必然也會把昨天的事說開一些,這樣大家相處的時候纔不會尷尬。
“吳媽,我想吃湯圓,是黑芝麻的嗎?”
意料之中的答案,卻是讓吳桂芬盛湯圓的手頓了頓,她嘆息道:“是啊,家裡的湯圓哪次不是黑芝麻的?除了黑芝麻的,就算是買回來少爺他也不讓我做啊,說是‘小予只吃黑芝麻的’。他都要忙的腳不沾地了,竟然也能顧及得上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真是慣你慣的都不得了……”
這些話讓謝忻予想到了之前謝銘對他的種種溫柔照顧,再想起上一世最後謝銘看著他死時,那茫然無措到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的表情,謝忻予眼睛裡泛起了水霧。那麼強大的一個男人,能露出那樣的表情,他該是有多害怕,纔會那樣?
還好,這一世一切都還不晚,他絕對不會再讓謝銘白白付出,再讓謝銘難過了。謝忻予暗暗吸了吸鼻子,邊想著一會兒在網(wǎng)上該如何隱晦措辭,邊低頭慢慢的吃著湯圓。
吳桂芬在一旁將謝忻予的動作和眼神都看的真切,雖然她不清楚兩個男人怎麼在一起,但看著謝忻予幾乎沒有絲毫排斥的模樣,她竟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這兩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要說不生氣不上火,那是假的……但這一晚上沒睡出來了三四趟,樓上的書房燈竟然也是亮的。想到謝銘跟她一樣睡不著覺,不知道怎麼的她竟然有種解氣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孩子犯了大錯,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上火,當媽的心裡心疼孩子的同時卻也有種‘活該!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了’的感覺……
又嘆了口氣,吳桂芬無奈的搖了搖頭,罷了,昨天想了一夜也只是想出個“傳宗接代”的理由,一大早的就跑去單獨找謝銘“談判”,結(jié)果謝銘三句兩句就把她搪塞過去了。具體理由她還記不太住了,好像是試管嬰兒還是什麼的。理由是什麼並不重要,她看謝銘那樣堅決的態(tài)度,就知道這事兒改變不了了,再想到昨晚的決定,就跟謝銘說了想要退休回家的事情。
大大出乎她意料的是,謝銘給了她接近五十萬的養(yǎng)老費,還說讓她回去多買些米麪糧食,還不讓她往人流密集的地方去,條條框框的,給她說了不少。
她知道謝銘的性子,不是真正要緊的事兒,他不會鄭重其事的說那麼多話。這孩子從小話就少,除了在小予面前,就算是面對一手把他帶大的她,也就是那樣不鹹不淡的,像早晨那樣幾乎算是叮囑的態(tài)度,那可是近二十幾年來的頭一遭。
這些話要是擱旁人給她說,她絕對會轉(zhuǎn)眼兒就忘了的,但謝銘不一樣。
謝銘跟她說了這些話,那就是正八經(jīng)的大事,她不僅得相信,她還得憋著不能說出去。這些事兒謝銘是從哪兒知道的她並想知道,但無外乎就是上面那幾個人,她說了要走,謝銘竟然還是告訴了她……
吳桂芬鼻子有些泛酸,謝銘就是再怎麼狠辣,對她這個奶媽到底還是有些親情的,她欣慰都來不及了,還哪有不信的理兒?
謝忻予見吳媽眼神凝在一處發(fā)呆,想著等以後再說也不遲,反正吳媽總是跟他們在一塊兒的。
聽到凳子拖拽的聲音,吳桂芬這纔回了神,看著已經(jīng)走到樓梯上的謝忻予,她眼神溼潤了一下,小予這孩子的命,真是……
收拾碗筷的手頓了頓,吳桂芬嘆息著搖了搖頭,罷了,有謝銘護著他,想來就算有再大的災,他們兩人若是能互相扶持著,應該不會有事的。
轉(zhuǎn)念想到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見面的兒子,吳桂芬輕輕笑了笑。她還是操心下自家孩子吧,眼瞅著都二十五六歲的大小夥子了,到現(xiàn)在也沒說找個姑娘談戀愛,跟謝銘和謝忻予比起來,當真是不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