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寒云對于她的敷衍,很是不滿道:“你這是什么語氣?在和一個胡鬧的小孩子說話嗎?”
有時他很不懂,為什么有時候他總覺得在柳綺琴面前,他永遠都只是一個和大人胡鬧的孩子?
這面前的小女子,有時總會讓他看到一個經歷了歲月滄桑的老者。而他?他在她面前,卻永遠是一個被她包容的孩子。
柳綺琴知道赫連寒云真的生氣了。她轉過頭去,討好的吻了吻他。抬起小手,撫上了他溫潤的臉頰,笑容天真無辜道:“寒,我就扮了下大人,你就真生氣了啊?不生氣好不好?嗯?寒,別生氣了……”
赫連寒云被她這一鬧,好像真的把之前的事給忘記了。可是,真的是忘記了嗎?不一定吧?
那小姑娘的腿腳很快,沒一會兒,便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柳綺琴望了眼那桌子上的托盤,起身對那小姑娘微頷了下首,對她做了個最簡單的手勢:“謝謝!”
那小姑娘似乎對于她的舉動很驚訝,她瞪著那雙不大不小的眼眸。隨即純真一笑,對她行了一禮,揮了揮手便跑走了。
赫連寒云雙手環胸,玉白的修指摸著下巴,望著那個舉止怪異的小女子,勾唇一笑道:“雖說是禮多人不怪吧!可是柳兒,你也不能對什么人……都如此多禮吧?”
在陵王府她對下人就很隨和,而出門在外呢?她更是對每個人,無論那人是貴是賤,她都是以禮相待。
在赫連寒云看來,柳睿淵身為一國丞相,百官之首。他的女兒,各個都該是那高高在上驕傲如柳綺雪般的人。
可柳綺琴她呢?她謙恭有禮,待人隨和。完全沒有那高高在上的傲慢之氣,更沒有那蔑視低下之人的卑劣之心。
所以啊!估計啊!他這位小娘子,應該是隨他那位無緣得見的岳母大人吧?
京華城第一神秘夫人,左丞相府柳夫人。生不詳,名不詳。來歷不詳,其貌不詳。
京華城人,無一人見過這位柳夫人面紗后的容貌,包括丞相府的下人們,也無一人見過這位柳夫人的容貌。
柳綺琴在赫連寒云恍神間,便已開始俯身為他上起藥來了。
赫連寒云望著那認真為他上藥的小女子,忽然開口問了句:“柳兒,你可還記得你母親的容貌?”
柳綺琴手下一頓,抬起頭來望著他,微皺眉頭,輕搖了搖頭:“有點模糊了,那我時我太小了,隨著時間……我已經記不清娘的樣子了。”
不是她記不清!而是元神的記憶太模糊了,讓她根本看不清哪位柳夫人到底長什么樣子。不過……柳綺琴隨即一笑,臉上帶著暖暖的笑容道:“不過我記得,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子,有一雙如水般柔軟的眸子。”
赫連寒云望著她臉上的笑容,唇角輕勾起,微笑得點了下頭:“嗯!柳兒你……和岳母一定有幾分相像。”
柳綺琴聽了他的話,抬手拂開了他摸著她頭的大手,收拾著托盤上的瓶瓶罐罐,輕皺眉道:“才不是呢!紅袖說我像我父親,一點都不像我母親。她說我母親很美,美得像那天上的玄女娘娘。”
“呵呵!那柳兒你沒能像岳母大人……還真是可惜了呢!”赫連寒云頗感遺憾道。其實他家柳兒挺好!如果真像他家那位岳母大人,估計也只會是個被人活活欺負死的人。
柳綺琴走到門前,伸了個懶腰,懶懶的笑說道:“我也覺得,讓我像我父親……有點可惜了!”說著,她便舉步向著一座高臺那邊走去了。
鴻雁臺,顧名思義!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可是“鴻”字她可以理解為鴻鵠,那“雁”字又作何解釋呢?
柳綺琴走了沒幾步,便回過頭去,問向身后跟來的紫衣男子道:“寒,何為‘鴻雁’呢?”
赫連寒云牽著她的小手,走向那鴻雁臺。他唇邊淡笑雖未變,可眸子里卻染上了一抹傷感:“鴻雁春秋遷徙,一生漂泊無定,沒有依靠。然凄涼悲苦,何不是如斯于我呢?”
柳綺琴望著他的側臉,心微微的揪疼:“寒,其實‘鴻雁’二字,你可分開理解的。”
“分開理解?”赫連寒云微偏過頭去,輕挑眉望著她,唇含笑意道:“哦?那還要請柳兒先生,多賜教下云某呢!”
柳綺琴笑嗔了他一眼,隨著他上了鴻雁臺的木質樓梯,淡笑道:“‘鴻’字可解作——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而‘雁’字則可解作——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柳綺琴一步步踏著那階梯,唇含笑意的望著那越來越近的高懸匾額,淡淡柔情道:“大雁被譽為忠貞之鳥,只因它們是一生一代一雙人。鴻鵠即可為丈夫遠志,那云雁自也可為丈夫柔情,不是嗎?”
赫連寒云聽完她的一席話,忽然暢快的大笑了起來:“哈哈哈!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兼得!然,前人若能如我這般慶幸得遇柳兒,又焉能不可得償所愿呢?”
柳綺琴站在鴻雁臺的匾額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然而她那雙盈水的眸子在望向那三個字時,卻是一片苦澀。寒,你終非是池中物!可是,自古不可兼得的江山美人,你當真可兩者皆擁有嗎?
鴻雁臺?鴻雁在云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寒,也許在將來的某一日,你我也會如雁如魚吧?
鴻雁臺上的二人,早在聽到柳綺琴那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后,便停下了對弈。
當孫子奕望見赫連寒云攜著他的小王妃走過來后,他玉蘭扇一開,輕搖著,眸光深意的笑望著柳綺琴道:“不愧是明星!這一番話,當真是耐人尋味,引人發醒的很哪!”
柳綺琴唇含淡笑的走了過去,同赫連寒云一起跪坐在了那軟墊上。她先對沈燚頷首見了一禮,隨之才轉頭望向那愜意風雅的藍衣男子,狡黠一笑道:“哦?七星公子你倒是讓我好找啊?那滴水之恩,你準備什么時候‘以涌泉相報’啊?”
孫子奕嘴角輕微的抽搐了下,望著那笑得很是狡黠的女子,合扇拍頭,苦笑道:“陵王妃,這滴水之恩之事,他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難道您……還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嗎?”
柳綺琴既然裝了傻,那自然是要裝傻到底了。她淡淡一笑,眉目清雅的望向那藍衣男子,笑意清淺道:“七星公子,這其中緣由,你若記得清楚,便說于綺琴來聽聽。至于你讓綺琴來說……七星公子,你也知道綺琴身子一直都不好,前幾日的昏迷,讓綺琴丟失了不少記憶了呢!”
孫子奕修指緊捏著那玉蘭扇,一張清秀俊美的臉,都快變成一塊千年寒冰了。他說?說什么?說根本沒有“滴水之恩”之事?那他這就要變成什么了?欺君,欺君之罪!這滿門抄斬的罪名,他孫子奕擔得起嗎?
柳綺琴很滿意孫子奕的反應,偏頭對赫連寒云眨了下眼睛,俏皮一笑。她就吃定他孫子奕,不敢冒著欺君之罪來說出這‘滴水之恩’的真相來。
赫連寒云抿唇一笑,對她略顯寵溺的搖了搖頭。隨之他抬手拍了拍旁邊摯友的肩,唇含笑意安慰道:“既然恩情已抹不掉了,那就不妨在報恩時,自你這恩人家里,偷出一些你喜愛的……嗯哼!七星公子聰明過人,其中深意,便不用我點明了吧?”
孫子奕手握玉蘭扇,敲了那肩上的手抓一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赫連寒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無恥啊?人家小王妃不喜歡你,你硬是死皮賴臉的纏到人家怕了你,遂了你的愿。哼!”
柳綺琴拿過赫連寒云被打的手,低頭為他呼了呼被敲紅的手背,抬頭心疼的問了句:“寒,是不是很疼啊?”
“是啊!七星公子一發火,勁兒還真大呢!”赫連寒云微皺起眉頭,緊抿著嘴唇,好似他真的很疼那般。
果然,柳綺琴聽完赫連寒云的話后,便護短的冷眸望向了那倒霉的孫子奕,責備他道:“他和你怎么說也是多年朋友,你居然對他下這么狠的手……都把他手背敲腫了。”
孫子奕轉過頭去,眼角瞥了赫連寒云那只紅了一道的白皙手背,氣悶的直翻白眼道:“陵王妃,你就算護短,也要講些道理吧?”
他怎么就不知道,赫連寒云這混蛋什么時候變成紙糊的了?別人碰一下,就能把他給碰壞了?
沈燚輕咳了一聲,故意問向赫連寒云的傷痕道:“陵王,你這脖子上是……”
孫子奕也轉頭望去,輕笑了聲道:“陵王妃,這應該是你的杰作吧?”
那傷痕一看,就是女子指甲劃傷的。至于到底是怎么傷的?嗯哼!人家夫妻閨房之趣,他就不好開口直說了。
柳綺琴望了赫連寒云脖子上的傷痕一眼,雙頰一紅,臉色就更加寒冷了道:“他是我夫君,我傷他可以,別人碰他一下,都不可以!”
三個男人聽到她如此霸道的話后,皆是面面相覲,忍俊不禁的低下了頭。
孫子奕真不知道是該為赫連寒云能有如此賢妻而高興?還是該為赫連寒云以后的綿羊生涯,而該到悲哀!